第二十六章 又接了一張訂單

　　雙方客氣一會子，秦阿姨從桶里拿了幾十個知了猴，說：“小昭，我拿幾個回去給你哥嘗嘗鮮，剩下的，你也別擺攤了，送到財政局的食堂去?！?p>　　蘇小昭說：“不行，阿姨，我們怎么能去麻煩大哥哥呢?！?p>　　兄妹倆正和秦阿姨拉扯，旁邊賣豆角的大嬸說：“李稅務(wù)來收稅了！”

　　果然前面鬧哄哄的，幾個大蓋帽拿著單子，挨個攤收稅。

　　領(lǐng)頭的稅務(wù)員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胖胖的，看上去很和善。

　　他給秦阿姨打了個招呼，就看到蘇小昭滿桶的知了猴，驚訝地說：“你們怎么摸這么多？咋賣？”

　　蘇小昭客氣地說：“您好，這是送我秦阿姨的，不賣?！?p>　　秦阿姨立即指著自己拿出來的幾十個，笑著對稅務(wù)員說：“李稅務(wù)，這是我親戚，他們兄妹摸了好幾天才摸這么多，我們也吃不完，您那食堂要不要？”

　　蘇小昭還要推辭，秦阿姨扯住她的手，輕輕地捏了捏。

　　蘇小昭水汪汪的眼睛看看她，秦阿姨精明的眼里帶著笑意。

　　李稅務(wù)員笑著對另外一位稅務(wù)員說：“小霍，你帶他們送到食堂去，今天有知了猴吃了。”

　　秦阿姨笑著對蘇小昭說：“快謝謝李稅務(wù)。”

　　稅務(wù)員說：“我姓李，這里人都喊我老李。別客氣了，以后有知了猴都送我們食堂吧，我們可喜歡吃這個東西?！?p>　　秦阿姨這是硬生生地給她拉了一張訂單?。?p>　　蘇振華和蘇小昭跟著霍稅務(wù)員去了稅務(wù)局，有個穿著白大褂，系著藍圍裙的師傅出來。

　　霍稅務(wù)員說：“老李，這是財政局楊科長家的親戚，送的知了猴你給收一下?！?p>　　財政局楊科長的親戚？老李頓時客氣了好幾分，拿個大盆，在稅務(wù)局門口，一個個地數(shù)知了猴。

　　一大桶知了猴，數(shù)出來是326個，老李掏出33塊錢，說：“你們有多少拿多少來，我都收，就按照1毛錢一個。多了咱也可以按斤稱，你們來了就叫門衛(wèi)喊我一聲。”

　　他是管后勤的，也姓李。

　　蘇小昭高興地說：“李叔說的有多少都收，是個什么范圍呢？”

　　李師傅不在意地說：“你們還能摸多少？你放心，咱這有冷庫，各個機關(guān)食堂都想買，你拿來了就別管了，多少我都吃下?！?p>　　哎呀，這可是個好生意。

　　李師傅還客氣地說：“太少了就別來了，跑一趟很熱。”

　　蘇小昭滿口答應(yīng)。

　　離開稅務(wù)局那邊，蘇振華也看到了機會，就說：“妹妹，我們?nèi)ゼ鲜罩撕锇桑樟嗽儋u過來?！?p>　　蘇小昭搖頭：“不行，現(xiàn)在家家戶戶都急著打麥子，除草，給棉花打藥，哪里有時間趕集？能拿到集上去賣的很少，收也收不著，要是能收著，這大師傅自己不去收？”

　　蘇振華撓撓頭：“那怎么辦？我們總不能挨家挨戶去收吧？”

　　蘇小昭笑著說：“咱就挨家挨戶去收。走走走，回頭路上我給你說，咱現(xiàn)在先去給大哥買件衣服。”

　　蘇振華完全贊同。

　　1985年國內(nèi)已經(jīng)逐步融入市場經(jīng)濟，買成衣沒有布票也能買，貴不了多少。

　　蘇小昭給蘇振國挑了一身，又去包子鋪買了幾個包子。

　　一會兒功夫15塊錢沒了。

　　蘇振華也不在乎，都是妹妹的錢，妹妹高興就行。

　　回到家里，蘇媽媽午飯還沒做好，奇怪地問：“你們咋回來這么快？”

　　蘇振華高興地把桶底朝天給她看：“賣完了！”

　　蘇小昭把剩下的18塊錢給了蘇媽媽，又把給蘇振國買的衣服給蘇媽媽看。

　　蘇媽媽很高興：“你們能想著大哥，媽心里高興，小國啊，從小就厚道，被前面和后面的擠兌得連個雞蛋皮都沒吃到過......”

　　前面的是蘇奶奶家，后面的是蘇國修家。

　　蘇小昭說：“媽，以后咱們家一定能過上好日子的。我本來還以為您會罵我亂花錢呢！”

　　蘇媽媽沒好氣地說：“你還知道自己亂花錢??？家里屋子得修，再不翻蓋，這大雨下幾場，咱就都被大雨沖走了。”

　　蘇小昭笑嘻嘻地說：“可是，媽，穿衣也很重要啊，哥都17了，他要面子的呀！”

　　想起來城市里17歲的孩子，不是名牌還看不上，蘇振國卻每天都穿著同一件背心，白天穿，晚上不管多晚都要洗了晾起來。

　　“也是啊，再窮也得要臉，總不能光腚跑?！?p>　　蘇媽媽的一句土話，把蘇小昭逗樂了。

　　把稅務(wù)局買知了猴的事給她一說，蘇媽媽頓時高興又發(fā)愁：“哎呀，你們遇見貴人了，兩個傻子，你們要稍微優(yōu)惠一點啊，人家憑啥白幫你呀？”

　　哪有這么不懂事的孩子！

　　蘇小昭非常高興，蘇媽媽沒有文化，家里也窮得叮當響，但是卻有“雙贏”的樸素理念。

　　她解釋說：“媽，這是借了秦阿姨的關(guān)系。我和哥都是小孩，如果一開始就那么世故，只會叫人家害怕。您把家里紅芋給我挖幾塊，這個季節(jié)紅芋都沒成熟，刨幾塊送給人嘗嘗鮮，這是情誼?！?p>　　蘇媽媽點點頭：“行，回頭給你那個秦阿姨也帶一袋去?！?p>　　中考完，蘇爸爸也放暑假了，家里空出來兩輛自行車，蘇振華和蘇小昭分開騎，各帶一個桶，帶上蘇振宇一起去隔壁村收知了猴。

　　蘇振國已經(jīng)十七了，他面皮有點薄。

　　蘇小昭對他說：“我和二哥去收就夠了，咱村的晚上我們再收，大哥你就幫著媽干農(nóng)活吧！”

　　家里的農(nóng)活也非常重要，錢賺的不夠多，填飽肚子還是要靠地里的莊稼。

　　和城里人一樣，除了吃飯時間，其他時間村民都在田地里干活，村里除了一些老得走不動的老人和小孩子，就只有雞狗了。

　　蘇小昭和蘇振華必須在天不亮大家沒有下田或者晚上去收，才能找到人。

　　天不亮，他們騎車趕到隔壁老鴰窩村。

　　蘇小昭一聲清脆的吆喝便在整個村里飄蕩：“收知了猴嘍，5分錢一個?！?p>　　有個七八十歲干瘦的老爺爺，從一個墻頭塌了半拉的院子里走出來，他精神矍鑠，只是牙齒漏風(fēng)：“修（收）知了猴的，俺這有幾個，過來修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