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涌入鼻尖,刺激著她的感官。
顧顏歡眉頭緊鎖,努力的睜開眼。
“水……”
她張張嘴,只覺得嗓子一片干澀。
耳畔傳來手忙腳亂地聲響。
下一秒,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司少琛!
他面色憔悴,胡茬遍布了整個下巴,眼底也全是烏青。
他將水杯遞到了顧顏歡的嘴邊,細(xì)心的喂她喝水:“慢一點(diǎn)?!?p> 顧顏歡的心再見到他的那一刻,瞬間冷了起來。
她還記得,在秦漢走之前,他說這事情跟司少琛有關(guān)。
她垂下眸子,神色復(fù)雜。
想要捏緊自己的手,卻猛然感覺到紗布的阻攔。
“別亂動,醫(yī)生吩咐了,在恢復(fù)之前不能隨便折騰傷口?!?p> 司少琛一把摁住了她的手,關(guān)切著。
他那雙眸子里充斥著寵溺,更多的是愧疚:“歡歡,聽話。”
顧顏歡抿著唇。
昨晚上,他眼看著自己陷入狼窩,沒有半分猶豫便離開。
這件事顧顏歡可沒忘。
“歡歡,怎么了?”
“你是哪里不舒服嗎?我馬上給你叫醫(yī)生。”
司少琛急切著。
他站起身子就要按鈴叫醫(yī)生過來,但卻被顧顏歡攔了下來。
顧顏歡搖搖頭:“我沒事?!?p> 司少琛這才放心下來,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我們先吃東西,我來喂你。”
喂她吃東西?
是在提醒她,她的手指沒了,不能自理嗎?
顧顏歡心底一片嘲諷。
她冷冷瞧著司少琛,近乎機(jī)械地開口:“我不需要你,你去陪顧清雅吧?!?p> 司少琛拿橙子的手一頓,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這件事情跟清雅沒有關(guān)系,那個男人,并不是清雅指使的?!?p> “我不在乎這個,我也更加不在乎你。”
這句話顧顏歡幾乎是掐著自己的大腿肉才說出來的。
不在乎……
她怎么可能會不在乎?
她愛了這么多年的人,傷她傷的至深。
現(xiàn)在的她,不過是疼得麻木了,不過是不想再繼續(xù)折騰下去了。
她活不了多久,她想讓自己死的輕松一點(diǎn)。
“歡歡,我們不提清雅?!?p> 司少琛拳頭緊握,顯然是壓制著自己的怒火。
“為什么不能提?”顧顏歡歪著頭:“是怕我隔空都能傷到她嗎?”
每次,都是顧清雅裝委屈。
明明那么明顯,是顧清雅扮出來的,是她故意的,可司少琛卻視而不見。
現(xiàn)在她不過是說了顧清雅兩句,司少琛都不樂意了。
她只覺得諷刺極了:“你這個樣子,真的很可笑?!?p> 司少琛眼神更冷了幾分。
他沒了為顧顏歡掰桔子的心思,將整個扔進(jìn)垃圾桶。
“我已經(jīng)想清楚了。”
“我知道你恨我,你沒必要一次又一次的騙我,將我的真心挖出來鞭打?!?p> 顧顏歡淡淡說著,眼里不帶任何光彩。
她的心已經(jīng)疼得麻木了。
就算是失去了手指,那又能算得上什么?
既然司少琛想讓她生不如死,那便如此吧!
司少琛面色果真沉了下來:“歡歡,你懂事點(diǎn)?!?p> 顧顏歡勾唇笑了笑。
她張嘴咬住了吊針針管,將針口扯了下來:“司少琛,沒必要再演戲給我看了,秦漢的事情跟顧清雅沒關(guān)系,那跟你也脫不了干系?!?p> 司少琛臉色更臭了,緊咬著牙關(guān),發(fā)出咯吱的聲音:“在你眼里我這么狠心?”
顧顏歡沒有回應(yīng),而是繼續(xù)說道:“我過不了多久,我會主動離開的,不會再打擾你跟顧清雅的生活?!?p> “離開?”
“你想去哪?我不許你去!”
司少琛厲聲呵斥。
他欺身而上,捏住了顧顏歡的下巴。
絲毫沒有控制力道,愣是將顧顏歡的下顎捏得發(fā)白,甚至骨頭都發(fā)出了響動。
顧顏歡依舊笑得淡然:“你攔不住我的?!?p> “你好好待著養(yǎng)傷,沒有我的吩咐,不能離開?!?p> 司少琛只覺得她現(xiàn)在的表情刺眼得很。
明明已經(jīng)沒了任何反抗,明明她已經(jīng)被折磨得如此痛苦了,可是司少琛的心里卻沒得到半分報仇的快感。
他想要逃離這里!
司少琛站起身來,腳步有些凌亂。
在他走到門口之時,顧顏歡忽然喊住了他:“少琛,等等。”
司少琛疑惑地回頭。
顧顏歡勉強(qiáng)擠出燦爛一笑,干瘦的臉頰笑起來只讓人覺得詭異:“如果你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對不起我呢?”
“你!”
司少琛所有的好脾氣都被這一句話磨滅了。
他冷嗤了一聲:“對你好一點(diǎn),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p> 司少琛握住了門把,半開著門:“不關(guān)心你,但不代表能任由你污蔑顧清雅?!?p> 瞧瞧,
她都沒有提起顧清雅的名字,司少琛就這么緊張了。
明明曾經(jīng)擁有這份愛的是她……
顧顏歡看著門關(guān)上,笑容未減。
眼眶卻蓄滿了淚,順著臉頰緩緩落下,染濕了衣裳。
她沒有聽司少琛的話。
趁著他離開,顧顏歡將針管全部拔掉,換上便服,給自己辦理了出院手術(shù)。
以及……
顧顏歡聯(lián)系了律師,約在咖啡廳見面。
“顧女士。”
張律師西裝革履,禮節(jié)性問好。
顧顏歡身子尚未恢復(fù),走路都有些輕飄飄的。
她在對面卡座坐下:“請問協(xié)議帶了嗎?”
玻璃窗外的光透進(jìn)來,落在顧顏歡的臉上,白的幾乎透明。
張律師皺眉,忍不住關(guān)切了一句:“顧女士,你現(xiàn)在這個狀況,要不還是去一趟醫(yī)院吧?!?p> 顧顏歡抿唇一笑,搖了搖頭。
“協(xié)議給我,我現(xiàn)在就簽?!?p> “麻煩你在我走了之后,做個公證?!?p> 張律師感慨萬千,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事先準(zhǔn)備好的協(xié)議。
遺體捐贈書。
顧顏歡沒有半分猶豫,寫下了姓名。
動作干脆利落,甚至不帶半點(diǎn)生命逝去的可惜。
張律師捏著手里薄薄的一份協(xié)議,忍不住多嘴:“顧女士,你確定想好了嗎?”
“嗯?!?p> 顧顏歡輕聲答應(yīng)。
這個世界上除了堯堯,再也沒有讓她在乎的人了。
她拿起包,離開了咖啡廳。
張律師在后面看著她的背影,頗有些心酸。
顧顏歡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著,和煦的風(fēng)吹過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