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天城是一座悠久又年輕的城市,坐落在殷朝大陸的南部,是為數(shù)不多可以捕撈到楓葉魚的地方。從半空俯瞰,臨天城緊靠大海,兩側(cè)向外展開,像一個大喇叭一樣。
但大多數(shù)住在臨天城里的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海。
臨天城按建立時間可以分為里外三城,最里面的城市也是最古老的城市,在殷朝還沒有建立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后來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臨天城也在不斷毀滅和重建,最里的城市占據(jù)了可以看見海岸的所有地方。
據(jù)說臨天城以前是某個國家的國都,后來被殷朝所滅。而里城就是國都的宮殿,占地面積格外嚇人,比一般的城市都要大。所以里城也被叫作天城,周圍只有一圈十來丈高的城墻,警示的作用大于防守。
天城如今早就不是皇家的住處,也住著人,但里面的人非富即貴,據(jù)說就是里面路邊閑逛的一只狗,都比外城的人命更值錢。也是絕對的窮人禁區(qū)。
從天城開始向外二十里,會出現(xiàn)第二道城郭,高有七十來丈,厚度也達到驚人的十丈。沒有人知道這是什么時候建立的,人們習(xí)慣把天城和這城郭之間的區(qū)域叫作臨城。
再往外五十里,開始出現(xiàn)了第三道城郭,也是外鄉(xiāng)人第一眼看見的臨天城門,高一百二十丈,但厚度有著驚人的三十丈。所以守城的將士很有可能吃住都在城門上,輕易不下樓。
最外面的城市沒有正式的名字,人們都習(xí)慣叫做外城。
有人說,天城是可以看見海的地方,臨城是可以聞到海風(fēng)的地方,外城是可以感受到人海的城市。
大多數(shù)住在臨天城里的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海。不僅因為私人捕撈楓葉魚是殺頭的死罪,更因為要看海就要繞一個大圈,這實在是沒有多少必要。
一路趕來的田占東,拍散周身風(fēng)塵,盡可能讓自己看上去是一個體面的正常人。身上早已換了一身簡單的布衣。
照常是長長久久的排隊,田占東注意到臨天城似乎不止一個城門,不時有人策著駿馬跑過,但看著馬上那些人的裝扮,田占東還是選擇乖乖排隊。
隊伍很長,但也很快。很快就到了田占東,田占東對臨天城的第一個感受就是高效率,而門口的士兵,雖然穿著嚴密堅固的梭子甲,但處處是透露著業(yè)余的感覺。不僅在有說有笑聊天,也是姿勢傲然散漫,不過隨意瞥一眼戶諜,就算了。
田占東走在長長又昏暗的城洞里,覺得有些奇怪。之前剛剛聽說臨天城戒嚴,現(xiàn)在看來好像聽反了,是不是剛剛解嚴?
出了城洞,豁然明亮起來。不同于賓城的一條大道通南北,這里有著五六條十分寬闊的大街,田占東一下沒了主意,隨著人群走動。
等到了人少的地方,田占東也站住了。茫茫人海,是時候制定一下計劃,他思索了一下,用樹枝在地上寫著符號。別人看不懂,只是一些字符。
1,打聽賓城的事情,尤其是王格豪。
2,王格豪之前的事情,一定也在臨天城里有蛛絲馬跡,不過那個時候他不叫王格豪,需要注意一下最近二十年里臨天城里面的怪事。
3,最好能從臨天城里找到一些修商的線索。
確定好這些后,田占東想了想,在最上面又寫到:
1,先吃飯。
已經(jīng)好久沒有正式吃過飯了,現(xiàn)在的田占東只要一想到米粒的飽滿軟糯,潔白圓潤,都不需要什么下飯菜,就可以連續(xù)吃上兩碗。
一定要同時上兩碗。
一碗先吃,一碗邊吃邊看。
想明白后,田占東擦去地面上的痕跡,開始找人流量多的飯館酒樓。只是這么一逛就到了正午,臨天城里的酒樓太多了,但每次田占東裝作若無其事經(jīng)過,再匆匆一瞥墻上的價格后,就腳步匆忙離開了。
太貴了吧?
自己在賓城里面也不是沒有偶爾放肆一把,但這里隨隨便便的一頓,就足夠自己在賓城里面放肆十次了。說不定自己吃飽花的錢,都足夠在賓城里面找一個花牌了。
走了半條街后,田占東在一家還算氣派但也不是很氣派的酒樓前停下。
“還好你這個臭小子平時就沒少想過找花牌姑娘?!?p> 不幸的是,田占東還真有這個錢。
幸運的是,田占東現(xiàn)在覺得這些飯香比花牌還誘人。
昂首走進一家人數(shù)不少的酒樓,田占東習(xí)慣想要往樓上走,根據(jù)他平時的習(xí)慣,越上面消息就越多,越保真。
樓梯口的跑堂禮貌地告知上樓需要額外的費用后,田占東肉疼了短暫一瞬間,大氣點頭。只是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踏樓梯的聲音像兩百斤的胖子。
上樓后,田占東只想跑。
上面墻上的價格和下面不太一樣。
最后田占東還是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了。他小心謹慎點了兩個菜后,囑咐跑堂要兩碗飯,然后又要了一壺不要錢的水。
不等田占東尋找目標,他從心痛中緩過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都是在討論賓城的事情,賓城作為仙山的第一站,又發(fā)生了縣令叛變這種千年都難得一見的事情,格外引人注意。
隔壁一桌坐著兩個人,正在興高采烈做夢。
“沒跑了!賓城里面最有權(quán)勢的兩個人,林縣令和王捕頭都被殺了,王家也覆滅了,那么只剩下那個叫作林陽溪的小子了,只要找到了他,榮華富貴信手拈來?!?p> “糊涂啊。你還想什么榮華富貴,你要明白那可是仙山里面掉落的寶物,我要是得到了,那當然是馬上洗穴通脈,打通商根,長命百歲了!”
“林兄才是糊涂啊,大家雖然都在傳林陽溪身上有仙家至寶,但如果這是真的,我們怎么可能收到消息,那些商師法術(shù)一開,連湯都輪不到我們。”
旁邊一個人附和贊同,很自然就插入話題中。
“這位仁兄敞亮,當日雖然突然,但商師手眼通天,有百來號商師在追趕,如果真的有物品掉到了賓城附近,估計賓城早就消失了,在那些商師的交戰(zhàn)余波中被摧毀。賓城北面的‘巨兔城’,‘陸集城’就是這樣被打爛的。”
“這么說,真的有物品掉下來了?”
“沒有,那些人動手僅僅是因為仇人相見,或者只是想獨占。”
“我聽說沒有人登上過仙山,此話當真?那仙山就那么快?”
又有一人加入了這場談話。
“也快也不快,對我們來說是飛快,但對商師來說還是能跟上的,所以才會一路從大陸南追到大陸北,只是仙山周圍有無形的強大保護,所有人都上不去?!?p> “玉皇陵老祖公然放話,此山上有長生之法。這難道還不能說明有人登上去了?”
“玉皇陵老祖只是遠遠看見了一些玄妙,但老祖還說了時機未到,不然殷朝皇室就不會花大量人力無力來填補神州溝壑,早就傾巢攻打了?!?p> “明上是修補,暗地里還不是在找掉落的寶物?這位仁兄看待問題也太簡單了吧?!?p> 此時田占東的飯菜上了,埋頭吃飯的田占東已經(jīng)不知道是誰在說話了,他只是再要了一碗米飯。
“如果真掉了!我是說如果,皇室就不會從朝廷里面發(fā)布命令了,老祖也不會公然說話,早就有內(nèi)廷外廷高手四處悄然做事,怎么這么高調(diào)!”
“真真假假!當時不只是殷朝看見了,海外商師也看見了大半!殷朝越低調(diào),越讓人注意!”
“那也是商師之間的協(xié)議,商凡兩絕!”
“哼,可惜這里是臨天城。天城里面都是商師?!?p> 天城?
田占東抬起了頭,有線索了。
“整個殷商大陸只有一座臨天城,臨天城雖然特殊,但也是殷朝內(nèi)。敢問仁兄見過一次商師的面容沒?”
一陣安靜。田占東看過去,有一個人面色成豬肝,被氣得不輕。
這里的爭吵動靜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這時候有一個同樣的旅人替田占東問出了疑問。
“敢問,為什么天城里面都是商師。皇室不管管嗎?”
之前那個明顯吵贏的人得意卻強ren笑意,快意說道:“好說。眾人皆知,殷朝里面的商凡兩絕有個特例,就是皇室。整個殷朝大陸里面有兩座城市是直接可以聽說商師的,一來就是白鯨城,二來就是這臨天城了?!?p> “難道傳聞是真的?臨天城是由皇室庶子王爺建立的?”
“倒也不是,沒有庶子會給自己建立監(jiān)獄。那些庶子王爺,終其一生都不能出臨天城。像這次,天地巨變,四方都風(fēng)起云涌,只有天城里面死寂一片?!?p> “那……那些外出的商師難道是?”
“沒錯,是其他門派的以及一些……”
話語截然斷下,那人被同桌人一瞪眼,后怕的夾了好幾口菜。
田占東在賓城里面確實是沒有聽過什么門派,只知道皇室都是商師,是遙不可及的偉大存在。但隨著衛(wèi)村里面的一頓茶,他也早就發(fā)現(xiàn)了在這邊商師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今天這飯不怨。
四舍五入就是又賺一筆。
田占東這時候適當問道:“這位仁兄,見識頗廣,在下十分佩服。只是我剛剛聽說王捕頭也死了,這倒是新鮮,我還是頭次聽到?!?p> 那人一扔筷子,沖田占東shan意一笑,又朗朗暢快說道:“是了。大多數(shù)人都只知道林縣令,但我馬某人多次反復(fù)總結(jié)不同版本消息,注意到了一些小事。賓城在內(nèi)廷高手到來之前,其實就是騷亂不斷,有宵小惡徒作案。”
一旁自然有人接上。
“你是說林縣令是因為辦事不力,怕被治罪才反的?”
“必然如此,不然在內(nèi)廷高手的雷電接管下,林縣令哪里反的起來?恐怕林縣令早就做好了準備,只是內(nèi)廷來得太快才沒有跑掉?!?p> “這樣倒也合情合理,不過這跟那個王捕頭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王捕頭就是王格豪,臨天城里可能有些人也見過。他有一輛商器,很矚目,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印象?!?p> “原來是他。我聽說那商器從賓城到臨天城只需要三天,這種寶貝誰不想要?”
三天?田占東一愣,之前王格豪帶著自己飛了七天。
臨天城在殷朝的南部,但不是最南部。按飛車速度和往返臨天城的路程來看……田占東思索了好長一段時間,限于地圖問題,沒有答案,不知道具體|位置。
現(xiàn)在看來,之前自己在山上看見的那些商師,應(yīng)該是剛登岸不久,自己和王格豪就上去了。這王格豪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看來大家都有些印象,不錯,王格豪確實是有一輛商器。大家想想就知道,這樣一個明顯有著商家背景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還死的不明不白,死訊很張揚,但原因就很曖昧,沒有細說?!?p> “難道說和仙山有關(guān)?”
“沒錯,王格豪死于知情不報,這件事情在商師那邊早就不是上面秘密了,王格豪的老祖是一位尚在人間的商師,之前有給王格豪傳消息。但王格豪沒有及時上報朝廷。而那個田家村,其實也是王家的附屬衛(wèi)村。”
“此話當真?”
這時候有人在樓梯口出現(xiàn),笑盈盈說道:“這話是真的,只是各位客官行行好,如今風(fēng)頭緊,還是多吃多喝,少說少問?!?p> 來人是一個富態(tài)的胖子,是酒樓的東家,他明顯很有威信,大家都拱手道歉,酒樓給每桌送上一道甜品之后,胖子瞇著眼離開了。
胖子走后,大家還是一言不發(fā)。有人難ren心中好奇,打算再起話頭,卻被人冷冷打斷了。
“東家在天城有背景。”
田占東現(xiàn)在明白了,天城就是修商者。
田占東這一頓飯十分滿意,色香味俱全??磥硗醺窈涝谂R天城里有一些消息。他留意起來那個剛剛侃侃而談的人,在那人匆匆離開后,田占東也趕緊結(jié)賬跟上去。
出了酒樓后,田占東快步追上。
“仁兄且慢。在下田占東,有些小事還想要請教你?!?p> 那人停下,轉(zhuǎn)身后有些不耐煩說道:“我趕時間,失陪了。”
你趕個鬼。田占東腹誹起來,真趕時間在酒樓時候還能聊得那么開心,剛才又怎么停下。明顯現(xiàn)在最被撓到癢處的人就是你,現(xiàn)在你后怕起來又不甘心。
“仁兄見怪,我是賓城人士。剛剛酒樓里聽你說起王格豪,這才追上來,實際上我來臨天城謀生多年,聽聞賓城變化恨不得兩腿長成三條,日夜返回。只是我早年時候得罪過王老虎,實在不敢輕易回去。”
那人一愣,左右看了一圈,拉著田占東上了一家茶樓,又要了一個包間。
等兩人故作鎮(zhèn)定等茶水上來后,那人馬上說道:“在下馬泉嵐,幸會幸會。實不相瞞,剛剛在酒樓的時候我就聽出來田兄口音不是本地人,臨天城附近大小六城,你最像賓城口音,所以你喊住我的時候我也在等你,若不是田兄坦誠,馬某可就要小人心態(tài)了?!?p> “鄉(xiāng)下土包子,讓馬兄見笑了。”
對面這個馬泉嵐明顯超級喜歡土包子,這樣就可以說一些沒有證實的消息和大膽的猜想了。
巧了,田占東更喜歡。
兩人奸夫淫|婦般一拍即合。兩人都是shan于言談之人,彼時將遇良才,棋逢對手,都是憋出了全身上下的所見所聞。
蟬鳴夏日風(fēng),梅開臘月雪。
彼時彼刻,風(fēng)夾熾熱,雪帶冰寒,話語間驟出刀劍。
“田兄,看來是田家村人?”馬泉嵐給田占東看茶,姿勢優(yōu)雅,言語得體。
田占東不改聲色,“田姓也是普通姓氏,馬兄多慮了?!?p> “但王格豪的侄子,可也不是普通人?!?p> 兩兩無語。
田占東|突然暴起,一道白光閃過。馬泉嵐應(yīng)聲摔開倒下,腹部開了洞。
“你不是商師?”田占東驚呼起來,抱歉一聲,馬上就跳窗離開了。
馬泉嵐低頭看了一眼傷口,田占東出手很有分寸,這一下并不致命,也不會有多少后遺癥,他還能笑著說:“為了逃單用出這種手段,虧我剛剛還想和他結(jié)拜來著?!?p> “看來,結(jié)婚也不錯?!?p> 店員應(yīng)聲趕來,馬泉嵐婉拒了店員的好心,扶著自己一瘸一拐下樓,結(jié)賬,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