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二樓的教室,所有新生都坐在他們的座位上,等待著遲到的S級,即便是曼施坦因教授,也默許了在這段等待的時間中新生們能有一定的交流,也就導(dǎo)致現(xiàn)在教室內(nèi)充斥著新生們的竊竊私語。
林澤的座位在路明非的后面,隔著路明非的座位,是一位黑人老哥,此刻他正偷偷摸摸地回過頭來跟林澤打招呼,看得林澤暗自感慨,沒想到逃出了高中竟然還能看到這種場面。
“嘿,兄弟,你就是那個開學(xué)第一天就打敗了學(xué)生會主席和獅心會會長的林?我是布拉德雷?!?p> 林澤點了點頭,說道:“如果不出意外,應(yīng)該是我?!?p> 布拉德雷明顯有點迷茫,問道:“就算有重名,打敗了學(xué)生會主席和獅心會會長的人不也就只有你一個嗎?”
林澤沒說話,悄悄地打了一個響指,哦,沒有聲音的響指或許不該叫響指,應(yīng)該說他做了個手勢。
隨后,布拉德雷眼前的林澤便開始如蠟像遇到高溫一般,無聲地開始融化,面容開始扭曲,五官伴隨著如奶油般滑落的皮膚和血肉滑落,最終林澤的頭部完全消失,但伴隨著又一個無聲的響指,一切又逐漸地恢復(fù)原狀。
守夜人的戒律無法限制林澤的非凡能力。這是他在戒律恢復(fù)之后嘗試得出的結(jié)果,倒也在他意料之內(nèi)。
他聳了聳肩,忽悠布拉德雷道:“這就是意外,你看到的我是幻象,我本人不在這?!?p> 實際上這就是林澤的本體,剛剛只不過是他將一層幻象覆蓋在了身上。
“酷!”布拉德雷驚訝地比了個拇指,說道:“那你要怎么考試?你的本體也在這間教室里嗎?還是利用電子設(shè)備傳輸答案?”
林澤笑了笑,說道:“那你得問我本人,我只是一個幻象,我和你的對話都只是預(yù)設(shè)程序,你只是觸發(fā)了我的關(guān)鍵詞?!?p> 布拉德雷若有所思,自語道:“那論壇上說的你喜歡不穿衣服果奔也是真的嗎?”
林澤的笑容僵住了。
“抱歉,我沒聽清你在說什么,能重復(fù)一下嗎?”
“我這是觸發(fā)了沒有預(yù)設(shè)的萬能回復(fù)嗎?”布拉德雷饒有興致地說道,看著林澤的眼神令他有些不寒而栗,那眼神就像是瘋狂科學(xué)家看著自己未知的高科技般詭異。
“不,現(xiàn)在是我本人,”林澤隨口糊弄道,“所以你剛剛說的,那個說法,是哪來的?”
“新聞部部長昨天深夜突然發(fā)布的,帖子名字叫‘A級新生那些不為人知的癖好’,里面就寫到了你喜歡套著幻象果奔,享受別人在你身體上打量的目光,還寫著你對學(xué)院的女性毫無興趣,告誡我們要保護(hù)好自己,不要被你用幻象給欺詐了感情?!辈祭吕渍f道。
“起初我是不相信的,但是他信誓旦旦地說這是他從入學(xué)就跟你同吃同住親眼所見,哦,他還說你有著變裝癖,經(jīng)常獨自變成不同的模樣對著鏡子搔頭弄首,滿足自己的心理需求?!?p> 林澤沉默了。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沒錢的時候芬格爾會暴怒,會搞事情,但我沒想到,好歹也是芬格爾客戶的我,竟然也會被他來一發(fā)正義的背刺……”
“不過貌似也還算合理,我昨天皮的那一下似乎直接把芬狗翻盤的希望給掐滅了,貌似還讓他背負(fù)上了全新的負(fù)債……”
“但這不是他能這么造謠……等等,仔細(xì)品品貌似也不算造謠,全部有跡可循,甚至有部分連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認(rèn)確實是真實的,只是經(jīng)過了一定的文學(xué)修飾,造成了誤導(dǎo)……”
“不愧是新聞部部長芬狗,但不管說什么,他今天必須都必須得付出代價……”
布拉德雷看著陷入沉默的林澤,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
但是他看著林澤手中憑空浮現(xiàn)的一整套撲克牌,以及他流暢得甚至可以說是賞心悅目的花樣洗牌,莫名地從中看出了一股殺意,又懂事的把話咽了回去。
這時,路明非恰好跌跌撞撞地沖進(jìn)了教室,宣告了這場3E考試的開始。
在略微有些長的考試紀(jì)律介紹之后,白紙和鉛筆被發(fā)放下來,教室的壁燈逐個亮起,全部窗戶被嚴(yán)密封鎖,教室成為了一個完全密封的密室,而諾瑪也在暗中監(jiān)視者這片區(qū)域的一切信息流,這種程度的戒嚴(yán),恐怕比之高考也不差。
廣播啟動,舒緩的音樂流淌而出,宛如一泓清泉,但林澤敏銳地察覺到了隱匿在音樂下的那些如雜音般不和諧的龍文。
原因無他,靈性被觸動了,這種感覺就像是突然被發(fā)來一個好友申請一樣,想忽視都沒法忽視。
教室內(nèi)的學(xué)生也同樣感知到了隱藏在音樂中的龍文,他們逐漸進(jìn)入了龍文與血脈編織的幻覺,行為逐漸混亂,整個教室中群魔亂舞,有人哭泣,有人狂歡,還有人起舞或歌唱,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狂亂之中。
“這就是龍文對龍族血裔的影響嗎……還真恐怖……僅僅是文字就能做到這種程度,難怪說血統(tǒng)階級近乎無法逾越……”
“這有些類似于序列零或是序列一對本途徑或是本領(lǐng)域權(quán)柄的把持,對下位者的壓制,如果按照這個思路去猜測,黑王恐怕不止我所設(shè)想的序列二,恐怕是序列一,乃至是……”
“真神……”這個結(jié)論即便是林澤也被驚到了,他原以為相較詭秘世界來說危險性小了不少的龍族戰(zhàn)力巔峰最多是天使層次,但居然被提升到了真神,這就有點超乎想象了。
“不,不能說是真神,應(yīng)該說是殘缺的真神,或者說是偽神……龍族世界不同于詭秘,沒有污染這種概念,導(dǎo)致危險性下降了許多,而且直接戰(zhàn)斗力也下降了許多,神話傳說中被描述為毀滅世界的四大龍王即便是以生命為代價釋放的終極言靈最多也只能毀滅一個城市或是國家,要是是詭秘的半神來到這個世界,恐怕拍一張神話形態(tài)的照片并散布……哦,暫時還無法確認(rèn)照相機能不能拍下神話生物……”
“總之,兩個世界的戰(zhàn)力無法對比,最多可以確認(rèn)四大龍王應(yīng)該對應(yīng)序列五到序列四左右,直接戰(zhàn)力應(yīng)該比不上詭秘的半神……但他們也能運用權(quán)柄,因此算是被削弱的半神……”
林澤腦內(nèi)思緒紛飛,他的幻覺也逐漸浮現(xiàn)。
很奇怪的是,他所目睹的幻覺并不是他意料之中的少女或是高塔,又或者是其他詭異的事物,他看到的幻覺直接就是教室,沒有絲毫變化。
如果不是靈視確實開啟,他確認(rèn)自己進(jìn)入了幻覺,林澤恐怕會以為自己還處于現(xiàn)實之中。
腳步聲突然打斷了林澤的自我懷疑,他驚訝地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原本埋頭抄寫答案的路明非已經(jīng)停下了筆,走向了林澤的身后。
林澤猛然一驚,扭頭看去,他的瞳孔緊縮。
零已然消失,一個少年,或者說是一個孩子,坐在課桌上,晃悠著一雙腿,腳上穿著白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裝,戴著白色的絲綢領(lǐng)巾,一雙顏色淡淡的黃金瞳。
林澤明白了為什么他還是在教室之中了,他被拉入了路明非,或者說是路鳴澤的幻象。難怪靈視開啟時的感覺那么像一個好友申請或者說是視頻通話請求,也許那根本就是路鳴澤對他發(fā)來的邀請函,他還傻傻地接下了這份邀請函,到了人家的地盤。
林澤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被路鳴澤看透,小魔鬼是特殊的,他手上疑似掌握著夢境與現(xiàn)實的權(quán)柄,或許還掌握著命運的權(quán)柄,或許林澤的殘缺源堡能夠如原著中壓制低層次的怪物途徑非凡者一樣壓制對方,但也存在著像是被命運之蛇一眼看破一樣的危險。
更重要的是,他不確定如果自己被看破了,自己的源堡會不會被小魔鬼盯上。
“即便我的源堡是殘缺的,我也嘗試過確實能調(diào)動一定的權(quán)柄,即便代價巨大,也意味著這玩意依舊對命運和時空三個領(lǐng)域的權(quán)柄把持者依舊擁有致命的吸引力,沒準(zhǔn)小魔鬼就看上我了想把我直接當(dāng)補品吃了?!绷譂娠w快地思考著,眼睜睜地看著路明非走到了路鳴澤的身旁。
小魔鬼沖路明非比了個手勢,似乎是示意他到不知何時重新打開的窗臺上坐著,然后自己輕盈地翻了上去坐下,把兩腿放在外面晃悠著,而路明非在短暫的猶豫之后,也坐到了他的身旁。
“嘿,我叫路明非?!彼f道。
“我叫路鳴澤。”男孩眼望遠(yuǎn)方,輕聲說。
路明非愣住了,林澤知道,他在懷疑面前的這個男孩在跟他開玩笑,他那同樣叫做路鳴澤的表弟滿面青春期的痕跡,傷痛文學(xué)功底極深,與他面前這個精致的小男孩截然不同。
隨后便是短暫的沉默,他們似乎看不見林澤,林澤就像是旁觀者一般,注視著這一切。
“夕陽?你上來啦?”男孩慢慢地把頭扭過來看著路明非,這令路明非的神情變?yōu)榱梭@訝。
這句話給他的感覺就像是,這個男孩似乎始終在等待著他,他就像是知道自己一定會來一樣,在那里,在那一刻,永恒地等待著。
“他們都很難過,即使是那個笑著跳舞的女孩也一樣,你不難過么?”男孩瞥了一眼教室里的人們,他們坐在窗臺上,就像是一場亂哄哄華麗舞臺劇的觀眾。
“不難過,難過什么?我覺得他們都是神經(jīng)病?!甭访鞣锹柭柤?。
“他們是真的很難過,因為他們看到了自己心底最深的東西,你心底最深的地方是哪里?”男孩伸出一根手指,在路明非的胸口戳了戳。
“人類是種很愚蠢的東西,你也是,你和他們的區(qū)別只是,你是故意要讓自己愚蠢的?!蹦泻⒌卣f,“你不難過,是因為我代替你難過了。真殘忍,不是么?”
他的目光轉(zhuǎn)動,最終停在了林澤的身上。
他就那般看著林澤,眼中帶著如冰山般沉重而難以化解的悲哀,即便是旁觀者的林澤也不由得生出了幾分哀慟。
路明非的視線順著小魔鬼的方向看了過來,他微微一愣,他看到了一縷灰白色的迷霧,但下一刻,他的雙眼就開始疼痛,大腦似乎被容嬤嬤針灸一般,感受到如雨絲一般細(xì)密的刺痛感,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產(chǎn)生某種異變,在發(fā)生扭曲,在變得畸形。
不知是不是疼痛和呼吸困難帶來的幻覺,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手臂的皮膚開始蠕動,其上有許許多多如蠕蟲般的事物掙扎著,想鉆出來,這令路明非那即便是已然恍惚的意識也感受到了源自本能的驚恐,他無法自制地從窗臺跌落,墜落到了教室的地板上,帶起一聲巨響。
在痛苦的掙扎和扭動之中,路明非殘存的意識模糊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遮住了他的眼睛,帶著溫?zé)岬捏w溫,令他的疼痛消散了許多,但還有一部分痛覺和幻覺殘余,令他依舊如胃病發(fā)作一般,像一條蛆蟲一樣彎曲著身子躺在地面上,不時抽搐幾下。
“他不該直接看你的?!甭辐Q澤淡淡地說道,遮住了路明非眼睛的正是他伸出的手掌,他半跪在地面上,右手遮住了路明非的眼睛。
“但你直接看我了。”林澤回應(yīng)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小魔鬼似乎是路明非的暴力面,掌握著他的力量,而路明非似乎是人性面,代表著他的人性。
“畢竟我是這個世界的終極啊?!甭辐Q澤說道,將目光從林澤身上移開,林澤發(fā)現(xiàn),他的眼角留下了縷縷血淚。
“但你并不完整,對嗎?”林澤喃喃自語,猜測著路鳴澤的本質(zhì),“只有路明非和你結(jié)合,你們才是完整的你們?!?p> 路鳴澤沒回答他的疑問,他只是沉默地半跪在地面上,窗外垂落的夕陽灑入教室的光輝落在他的身上,像是為他披上了金色的薄紗。
“你不應(yīng)該加入這一切的,”路鳴澤緩緩地說道,“你是一個異類,你不屬于我們這個世界。你身上的東西即便是我也無法承受,它承載著一個世界的命運,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活下來的?!?p> “如果你現(xiàn)在離開,還來得及,否則你就再也沒機會離開了?!?p> 林澤沉默了一會,說道:“我要怎么離開?”
“等我完整,那時候加上你的命運,我就能打開這個世界的門,將你送走。但我也只能保證我能將你送到另一個世界,至于是怎樣的世界,我無法保證。你有可能直接傳送到一個危險的世界,剛到達(dá)便直接死亡。”
“但這樣你起碼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你留在這,那你必死無疑,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你的容身之處?!?p> “你的意思是,讓我看著你的劇本上演,作為交換,你會送我離開保住性命?”
“你可以這么理解,”路鳴澤說,“我不能允許你破壞我的劇本,你是這劇本里唯一的變數(shù)?!?p> 林澤沉默了許久,說道:“那恕我不能滿足你的愿望了。”
“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創(chuàng)造奇跡,如果因為對命運的怯懦而放棄了對奇跡的渴望,那可不是成功的魔術(shù)師?!?p> 路鳴澤似乎早有預(yù)料,臉上的神色還是那么冷漠。
“你會同意的。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依仗,但這是我的世界,就只能按照我的安排發(fā)展?!?p> 他像是暈染開的水墨畫般,逐漸淡去,最終從這個世界抽身離去,與之對應(yīng)的,是林澤感覺中鏈接的斷裂,與幻象的消失。
教室再度恢復(fù)了正常,此刻諾諾正在林澤的前桌旁,用力地拍著他的腦袋,最終拍得路明非暴跳起來,渾身冷汗。
他遺忘了那個夢,他只記得那個男孩,還有夕陽,還有窗,其他的一切都像是大片大片模糊的色塊,混雜交織,令他回想起來都感覺到頭暈?zāi)垦?,甚至是渾身作痛,最終逼得他放棄了試圖回想起更多內(nèi)容的想法,老老實實地交了卷,離開考場。
林澤看了一眼他的試卷,微微一愣,但隨即露出了一抹笑意。
紙張上,是兩位少年的對視,其中坐在窗臺上,神情冷漠的,赫然是他幻覺中看到的小魔鬼。
這就夠了,林澤心想。他知道,單憑這幅畫,校長就會死保他,雖然原因不明,但明顯和小惡魔有關(guān)。
無論如何,長期困擾著他的身份問題也徹底解決,小魔鬼還算厚道,沒想方設(shè)法給他下絆子,還幫他解決了一個大問題,還送了不少信息,雖然有謎語人的嫌疑,但總的來說他們目前沒有太直接的利益沖突,還算是一對不錯的合作伙伴。
林澤心情愉悅地交了試卷,離開了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