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的世界暗無天際，令林澤想起了他在某本書上看到的描述，水底就像宇宙，一樣的幽暗，一樣的廣袤無垠。
林澤身上穿戴著提前從船上帶走的潛水設(shè)備，在這片宇宙中游弋，盡管他有著水下呼吸，但那終究是虛假的，最深有效深度只有五米，再往更深處，他就必須依靠自己，但他一個占卜家明顯不可能支撐太久，因此，他必須依靠潛水設(shè)備。
纏繞在他手腕上的靈擺被解開，如他設(shè)想的那樣，因為水環(huán)境的干擾只能在水流的沖擊下無序地擺動，難以發(fā)揮作用，好在他早已在船上占卜出了路明非兩人大概方向。
下潛到大約七十米的時候，周圍的光線明顯黯淡了許多，視野更變得更加黑暗，林澤勉強看到了不遠處的潛水鐘，還有那兩個緊緊相擁的人影，和那一縷升騰而起的紅霧，他知道，那是諾諾的血。
一根鋒銳的尾刺，如同一支長矛插在了諾諾的胸口，精準而致命，連著它的是一根細長的尾巴，延伸向水的更深處，隱隱約約的，他看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像是死亡的陰霾。
林澤慢悠悠地朝著他們的方向游過去，不是他不想救人，一方面是他知道路明非正在和小魔鬼談生意，一方面是他確實不善水性，即便靠著設(shè)備的輔助也有點笨手笨腳，像是一只潛水的鴨子，或許鴨子都比他要靈活。
路明非突然落下了船弦，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和方向，他沒有任何動作，卻憑空移動，就像是有人在他身后踹了他一腳。
林澤看著他一腳狠狠地踢在艙門上，水流以幾個大氣壓洶涌而入的瞬間，路明非脫身而出，他緊緊地抱住了諾諾。隔著潛水服，他已經(jīng)無法感覺到她的體溫。
在一剎那，林澤突然停滯住了，他睜大了眼睛。
“這種感覺……時間零？”
他只覺得世界在這一刻仿佛停滯了一秒鐘，像是昂熱的言靈·時間零，就連那巨大的，瞬間展開的無形領(lǐng)域也一樣，某種無形的事物以路明非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擴張，最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球形，結(jié)成了——“域”。
彌散在江水中的、墨煙般的血忽然一震，像是電影中時間倒流的畫面一般，它們被一股澎湃至極的力量“吸”回了諾諾的傷口中。
林澤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這到底是……肉體上的言靈還是時間上的言靈……小魔鬼似乎確實掌握著一部分時間的權(quán)柄，他能夠給予路明非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丫的……不愧是他，無論是時間還是肉體，這玩意肯定觸碰到了規(guī)則……怕是序列三的古代學(xué)者都不一定做得到……”
林澤盡力朝著路明非游去，在他盡力靠近的過程中，諾諾突然動了，原本瀕臨死亡的她，此刻竟伸手到自己背后，握緊那根骨刺，生生地把它從自己心口里拔了出來！而后她全身骨骼發(fā)出爆裂的微響，她把那根堅硬無比的尾刺……掰斷了，隨手扔在水里。
林澤已經(jīng)不知道該用什么來形容了，他只覺得自己錯怪了船上那群震驚怪，他自己原來也是其中一員。
“康斯坦丁展開龍翼硬是扛住了彈幕掃射……言靈之力加持下的龍王之軀恐怕硬抗導(dǎo)彈才會產(chǎn)生破損……就是說諾諾剛剛一人把導(dǎo)彈才能做到的事給做了……”
“我收回原話，路鳴澤，永遠的神?！?p> 遠處那游弋在水中的模糊陰影扭動著舒展開來，以極高的速度消失了，就像是被光線所驅(qū)除的陰影，消散得迅捷，而徹底。龍王不會因為斷了根尾刺就直接跑路，他們只會更加憤怒，他只是隱藏在了死角之中，等待著一個新的機會，將他們置之死地。消失，是進攻的前奏。
在路明非擰開了潛水鐘上索帶的螺栓，令潛水鐘脫離索帶，緩緩下沉的時候，林澤終于游到了他們身旁，他伸出手，輕拍了一下路明非的肩膀，令他猛地回頭，明顯是收到了驚嚇。
短暫的驚愕與不可置信之后，就是狂喜，他甚至游上來抱住了林澤，而沒有制造幻象的林澤也只能被迫接受了這個擁抱。
短暫的喜悅后，他們意識到了交流問題，但這很快就被解決，幻覺充當了單向通訊，林澤盡量用是與否的提問方式，而路明非則用點頭或搖頭來回復(fù)。
這令林澤感到一絲慶幸——幸好路明非不是阿拉伯人。
林澤看著路明非那亂七八糟的比劃，無奈地嘆了口氣，想了想，將重要的事情都傳到了他的耳畔。
“船上一切安好，龍王諾頓已被擊退，我是來救你的，只有我一個。”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順便，我是來解決龍王諾頓的，他掌握著青銅與火的權(quán)柄，一切火焰與金屬相關(guān)的事物他都有絕對的控制權(quán)，風(fēng)暴魚雷未能殺死他，只是暫時逼退了他，現(xiàn)在，他就在我們腳底，伺機而動?！?p> 路明非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腳底，他絕望地發(fā)現(xiàn)，隔著重重水幕，不知多深的地方，有一片肉眼可見的金光，甚至如深海裂縫中灼熱的的熔巖般，緩緩流動。
林澤點了點頭。
“對，那就是諾頓，尾部的損傷對他來說無傷大雅，你還激怒了他，如果不解決掉他，我們都得死?！?p> “別指望我了，幻象對擁有元素領(lǐng)域的龍王來說是個笑話，其他手段在這位尊貴的青銅與火之王面前也是個笑話，我下來只是為了幫助你把他徹底解決的，我只是個輔助，你才是輸出位。”
路明非說不出話，但他那絕望而無助的眼神，又似乎什么都說了，這令林澤嘆了口氣。
“好好想想，這家伙差點殺了你的師姐，還間接造成了葉勝和酒德亞紀的死亡，在久遠的年代，死在他手上的人類數(shù)不勝數(shù)，你就當是為他們復(fù)仇吧?！?p> 路明非依舊一臉不愿意，但情況已經(jīng)容不得他不愿意了，諾頓蠢蠢欲動，伺機待發(fā)。
“用他給你的外掛，”林澤說道，在路明非驚訝的眼神中將他背上的匣子抽出，“不要對任何人說起他，除了我，我們兩人都是特殊的。”
“快點吧，我們沒有時間了，生存，或是毀滅，一切交由你來選擇。”林澤說著，將匣子打開，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