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長時間飲食和作息不規(guī)律,凃凃經常會肚子疼,去醫(yī)院檢查,是闌尾炎,而且相對來說比較嚴重,有粘連的現(xiàn)象,吃藥輸液已經解決不了問題。醫(yī)生建議,抓緊時間入院進行手術。
可手頭的工作,還有她的學生,讓凃凃無法安心躺在醫(yī)院里,而且她從來沒覺得闌尾炎算什么大毛病,所以一拖再拖。直至有一天在公司門口她疼的站不起來,被送進了醫(yī)院。老板生氣了,強行給她停課,讓她趕緊做手術。本來可以做微創(chuàng)的小手術,硬生生的被她耽擱的必須動刀。
在姐姐的陪同下,她被推進了手術室,大家都安慰她,讓她別害怕,可能所有的病人在被推進手術室之前,都害怕自己會出不來,但凃凃卻怎么也感覺不到本該有的焦慮或者恐慌。在她眼里,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那些掩藏在被修飾的華美外表下的缺失溫度的人心,沒有什么比毒心更可怕的事物,就像那個人,那個臟了她過去的人。
在凃凃遇到困難的時候,家人給了她溫暖的陪伴和最實在的支持。
手術臺上,凃凃和醫(yī)生聊著天,不知什么時候就睡了過去,當醫(yī)生把她叫醒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被凍得渾身發(fā)抖,根本控制不住,然后就被推了出去。一切似乎并沒什么,她意識清醒,可以隨便和病友聊天,半夜爬起來慢慢的順著走廊溜達,那樣有助于排氣和恢復。
但就在那幾天凃凃才知道原來自己也需要呵護,需要照顧,她自己不能一個人完成起床和躺下這兩個動作,自己去不了廁所,這些都要媽媽和姐姐幫忙。
醫(yī)院,是一個每一個病人都想出去的地方。那是凃凃第一次上手術臺,第一次住院,她覺得自己嬌小了許多,好像又變成了一個小女孩。
七天后,凃凃出院,媽媽留下來照顧她,但家里太忙,還有一大家子等著媽媽回去照顧,所以出院的第四天凃凃就讓媽媽回家了,堅持說自己可以照顧自己,還努力的特意做給媽媽看,她實在不想因為自己而給一家人都帶來麻煩。
媽媽走后,她堅持不停的在屋子里慢慢走,鍛煉自己。在自己可以辦得到的情況下不讓自己挨餓。
朦朦朧朧中,有人敲門,凃凃像蝸牛一樣爬起來,然后走過去開門,那會已經是早上八點多。
“怎么是你?”
“你啊,阿姨走了怎么不說一聲,自己一個人怎么行?”文成一邊責怪,一邊走向廚房,看著冷清清的廚房,“沒吃早飯吧?”
“還沒來得及?!眱騼蚱鋵嵱行┎缓靡馑?,穿著睡衣,蓬頭垢面,好幾天都沒有洗頭發(fā)了,她覺得自己很窘迫,一點形象都沒有。
“等著,我?guī)湍阕鰝€早餐?!?p> “別,我叫個外賣就好了,做飯?zhí)闊├病!?p> “你就等著吧,我這大小也是個老板,就當體恤員工了?!?p> “那我去換一下衣服。”凃凃像個機器人一樣轉彎。
“哎呀,你一個病人,就不要再注意什么形象了,你換衣服,動作幅度太大,會抻著刀口的。”文成阻止她。
在接下來的幾天,文成每天準時到達,照顧凃凃的一日三餐,如果沒時間,就會叫好外賣。
凃凃是一個無功不受祿的人,對于老板的這種優(yōu)待,實在讓她壓力不小。盡管他們已經很熟悉,是各自認定的朋友。
一個人一生可能會有很多朋友,但能留在心里的卻沒有幾個。
“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和你哥是好哥們兒,所以,我也算是你哥了,照顧一下你,也是應該的,再說,把你的病養(yǎng)好了,我還等著你回去給我賣命呢!”
文成的話的確讓凃凃舒服了很多,也開始配合,按時吃飯,堅持每天鍛煉,傷口恢復的也還不錯,自己可以去醫(yī)院換紗布,慢慢的去市場買菜。她正在恢復正常的生活。
似乎成了習慣,文成開始和凃凃一起留下來吃飯,如果回家吃,對于文成而言實在太麻煩。索性就和凃凃一起吃了。他是一個很細心的人,他告訴凃凃:
“難得生病,別把自己當女漢子了,需要照顧的時候,有人照顧,就好好享受。女人要強也得分時候。”
“但我得活命啊,得養(yǎng)活自己啊。我倒是想被人照顧,但自身條件不允許啊?!钡俏某傻脑捰信剿?。
“你可別忘恩負義啊?!蔽某赊D過頭,假裝提醒,“什么叫條件不允許,我這免費的苦力正在為你效勞,你竟然還敢說條件不允許?”
“哈哈,我錯了。是我表達有誤?!眱騼蛄ⅠR服軟。“我的意思是病好了就得繼續(xù)當漢子,那會就又得自食其力嘍!”
“你要是求我,我可以考慮繼續(xù)施舍你這免費的限量版服務?!蔽某商ь^看著凃凃。
兩個人的目光正好撞見,氣氛有些尷尬。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他們關系更近了,如果非得說是什么,那就是更像那種多年的老友。平時在一起沒事的時候,他們也會聊一些各自的生活。
“我開玩笑的?!蔽某闪ⅠR化解氣氛。
“呵呵,不花錢就行,但用不了幾天你就得崩潰,你要相信我的實力。”凃凃調節(jié)尷尬也是比較有自己的特點,就是把玩笑繼續(xù)開下去。
回到公司后,凃凃恢復了工作,一切依舊,但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樣了,她的辦公桌抽屜里放了很多調養(yǎng)身體的開袋即食的補品,還有牛奶,那是文成以公司的名義買給她的,同事也在幫她做力所能及的事。一到吃飯的時候,文成就會過來喊她,如果凃凃拖堂,他就會立馬告訴學生先去吃飯,晚自習再講剩下的內容。
被老板這硬核式的照顧并沒有引起凃凃的反感,反而覺得心里更踏實了些。
在一個文成出去應付酒局的晚上,十點多,凃凃接到文成的電話,說他喝多了開不了車,讓她去接他。
在路上,文成在和凃凃說著今晚談合作的戰(zhàn)果,滔滔不絕,很開心,凃凃聽著,當然一樣興奮。在文成樓下,凃凃停住車:
“下車吧,你到家了。”凃凃幫他打開安全帶,“我看你應該沒問題,自己可以上樓,我一會把你車開走,明早過來接你,我可不想走著回家?!?p> “凃凃,你應該試著讓想愛你的人好好愛你?!蔽某傻恼Z氣里透漏著理智和清醒,聽不出有任何酒氣。
“什么?”凃凃有點摸不著頭腦。
“今天在酒桌上,我們談完后,我滿腦子都是你聽到合作成功時開心的樣子。你是個好女孩,應該快樂快樂的生活,我說的包括內心的快樂。”
“你喝多了,趕緊回家把。我謝謝你的的美好期許……我……”
“我想照顧你!”文成打斷凃凃,“我不知道你過去經歷了什么,但我可以看得出你對待感情自閉而又消極,我也不知道你受過怎樣的害傷,但不管怎樣,這都不該成為你回避被愛的理由。”
“我自己挺好的,真的!”
“我想要照顧你,發(fā)自內心,我不想再讓你假堅強了。你呢?可不可以在我面前不用偽裝,做個需要被愛,需要被關心的普通女孩子?”文成的話犀利而又擲地有聲,直擊凃凃內心,讓她感覺身體的某個部位生疼。
“我就是個普通女孩?!眱騼蜻€在試圖掩蓋自己,她覺得自己被文成看穿了,感覺自己的脆弱被扒了出來,她有些氣,但卻在認真的聽。
“我不知道是什么舉動或者我的什么不當言論,讓你誤會了。我們只是朋友?!眱騼蛘Z氣有些不友好。
“你不用著急回答我,今天說出來可能讓你覺得突然,所以你可能會很排斥,你一直在找各種借口逃避別人對你的好,你騙得了別人,但是騙不了我?!?p> “如果哪天你有興致了,想要和我分享,我隨時準備聽故事?!蔽某勺绷松碜樱^續(xù)道,“我大你五歲,經歷的比你多,受過的傷,吃過的虧,上過的當,雖然不一定和你的類似,但絕對是不比你少。你雖然年紀小,但你卻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孩?!闭f罷,他下了車。
“明早別忘了來接我上班,一起吃早飯?!?p> “好?!?p> 回家的路上,文成的話一直在凃凃腦海里回蕩,他說出了自己一直都不敢承認的事實,她在逃避,她在故意的閃躲,她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和借口拒絕別人的愛,包括小牧在內。她在懲罰自己。在那一瞬間,她似乎覺悟到,她本來是可以和小牧在一起的,可就是因為自欺欺人和無止境的退縮,她不敢愛,她也不敢接受別人的愛,她怕一切愛來到后又突然消失,她怕……
她已經好久沒有失眠了,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她開始審視自己,開始撕開那一道道口子。她明明已經原諒一切,原諒自己了,可為什么還要刻意的去躲避那兩年發(fā)生的事,她對著鏡子看自己,回想起了2017年時的樣子。敢愛敢恨,充滿活力,對新知充滿渴望,對困難充滿斗志,對愛情充滿期待,她許自己未來,也許了另一個人的未來,她不管他是誰,只要帶著愛和誠意來,她就會把自己交給他,完好無損,把最好的自己給他,她也會接過最好的他。
那時候的她,每天一日三餐都有自己獨特的儀式感,堅持運動,堅持求知,堅持學習,用心的愛著自己。助人為樂,幫助同事,對陌生人伸出援手,她每天都很快樂。可為什么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她只知道是因為那個人的出現(xiàn)的出現(xiàn),擊垮了她的生活,可是他到底擊垮了她什么?她從來沒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她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那之后她對自己的愛產生了質疑,她覺得她不懂愛,所以不配擁有愛。
她一直恨的也不是那個人,而是自己,她恨自己的無知,恨自己與實際年齡不相符的幼稚,她恨在那個人面前失去自愛的能力,她恨自己輕信別人而玷污了自己的過去,她恨自己,發(fā)自內心的恨自己,每一分鐘都在恨自己,所以她拒絕別人的好。
她覺得她和她喜歡的人可以是任何關系,同事,朋友,知己,但就是不能成為戀人,她覺得自己根本不配。但朋友和知己可以一直保有著精神上的圣潔。
那一夜,她瞪著眼睛,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