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漸冷,撒下銀白色的霜。
不大不小的院落里種著兩棵樹。
一棵樹柿子樹,另一棵也是柿子樹。
樹梢上僅剩的幾片葉子隨著晚風(fēng)微微的搖曳著,好像隨時都會被吹落一般。
但每次風(fēng)過,它們不僅不落反而更堅強倔犟的迎風(fēng)傲然的搖著,直接無視了風(fēng)的想法。
蘇荊瞇著眼躺在老人椅上。
顧南不知何時也停了下來,懷中抱著劍盤坐在柿子樹下仰望著星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币宦曒p呼,顧南抬頭望向躺在搖椅上的人,只見他翻了身側(cè)躺著調(diào)整了個比較舒服角度面向她:“你在想什么呢?”
“一些往事?!鳖櫮涎壑杏持旆毙牵f著嘴角輕輕的微揚,整個人都溫柔了下來,身上逸散郁郁的暖讓人很想依偎她的身邊。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望向搖椅問道:“蘇荊,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嗎?還從未見你身邊有過來客。”
蘇荊被她問的愣了一下,他當(dāng)然明白顧南想問的是什么,他曾經(jīng)也是有過親人朋友的。
相聚過,離別過。
歡笑過,也悲傷過。
那時車馬很慢,城池之間相距很遠(yuǎn),百十公里的路都要走上幾天,離開了就是真的離開了,如果想要見上一面都要跨越山河萬里。
真是應(yīng)了句:相見時難別亦難。
不過,現(xiàn)今不比從前。
如今,車水流水馬如龍。
但兩個人離開了也還是離開了,值得慶幸的是相比于從前的車慢慢現(xiàn)如今卻只需要一張機票或一張火車票也就足夠了。
即便是如此蘇荊至今還是獨自一人。
不為別的,就為了他所認(rèn)識的人都被他一個一個送走了。
但唯獨一人,還沒送走,便是韓知恩。
說起韓知恩,那還是他在民清年間偶然遇到的。
那時她還是一個初入江湖的黃毛丫頭,為人處事說一不二,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也不清楚是哪家的豪門千金,才能養(yǎng)出如此……丫頭。
那段時日可真是讓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人間疾苦,他想盡了一切的辦法擺脫,她卻如蜜糖一般黏在手上甩不下去了。
他走哪,她出現(xiàn)哪。
他走哪,她出現(xiàn)在哪。
真是個可怕的丫頭。
萬般無奈之下只好認(rèn)命。
嘿,我還就不信你個小丫頭片子能熬的過我,抱著如此態(tài)度,蘇荊狠狠地刮了她一眼,也就任由她跟著。
之后也是不負(fù)眾望她離開了。
在她不出現(xiàn)的幾天里蘇荊是輕松的但忽然覺得又有些不空虛了,五味參雜胸口悶悶的說不上來的情緒,狠狠的搖了搖頭。
此后,每日路過那條街他都會時不時的回頭望一眼,看一看那近在眼前充著他吐舌頭的身影。
再后來便是一段悲慘的歲月,戰(zhàn)爭紛飛百姓流離,到處是斷壁殘恒,那日他再次遇到了她。
是在一座墳前。
她說這是她師傅,一個總愛喝酒喝醉了就抱著她和她撒嬌的丫頭,一個看起來比她大二十幾歲還愛抱著她一個十多歲小丫頭大腿哭的丫頭。
說起師傅時她是笑著的。
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傷心。
看著眼前已亭亭玉立的姑娘,蘇荊恍惚間又看到了曾經(jīng)那個跟在他身后調(diào)皮的沖他吐舌頭的丫頭。
原來人是可以長大的啊。
……
門前,
蘇荊望著懷中抱劍的身影,聲音輕快了許多:“怎么會沒有,這不還有你嗎?”
顧南斜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月色很美,穿過四枝五杈的樹梢,映射著地上光禿禿的樹干,稍微冷了幾分。
“明日,我要去一趟陜州?!鳖櫮系穆曇艉茌p,但聽起來卻很清晰。
“怎么突然要去陜州?”
“去看望一些舊時故人,想來他們應(yīng)該很想念我了吧?!?p> “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p> “真的不用嗎?我看你說話時很桑呢?!?p> “……”
蘇荊:“你怎么不說話了?”
顧南:“突然不想說了?!?p> 蘇荊:“……”
蘇荊:“說嘛,說嘛?!?p> “你怎么這么幼稚?!?p> 蘇荊:“你不知道嗎?人越大啊心靈越童真。
古人云:花有重開日,人歸仍少年嘛。”
“那個古人說的,我怎么沒聽過?”
“嘛嘛,計較那么多作甚么?!?p> 顧南:(T_T)
?。?p> 廬州機場,
一男一女拉著行李箱緩步慢行著。
男的穿著一身黑色休閑衣褲。
細(xì)碎頭發(fā),淡黑色的眼眸,鼻梁挺拔,嘴唇淡薄,搭配著一副暖玉般的膚色,讓路過的少男少女忍不住的回頭。
女的則穿的比較普通,一身白色的羊絨外套,留著過肩的長發(fā)。
臉上帶著紅金色的口罩看不清面容,一雙陰郁的眼睛露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滄桑感。
“你今日怎么想起梳妝打扮了?”顧南一臉好奇的抬頭望著蘇荊。
蘇荊身后行李箱轱轆的摩擦聲嘩嘩直響,瞅著自己手里的機票尋找著對應(yīng)的航班。
聽到顧南的問題,很是疑惑的反問道:
“出門旅游,難道不應(yīng)該精心打理一下嗎?”
旅游?
對于蘇荊來說,這可能是一場陜州之旅。
但對于顧南來說這并不是單單是一場旅游,更是一趟歸鄉(xiāng)的路途。
自十五年前她去了S縣,就再也沒有回陜州過。
因為S縣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印象中作為模糊的地方。
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時間太久,記憶封存的原故,但這并不妨礙她找到回去的路。
雖說陜州是她一生的地方,但也是她如今最懷傷最想逃離的地方,因為那里承載了她太多太多的回憶。
?。?p> 到了機艙處,工作人員收好登機牌。
放好行李,一路找到座位號座下,顧南都再沒有說一句話,一副郁郁寡歡興,致怏怏的樣子。
蘇荊感覺到她異樣的情緒,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怎么了?”
蘇荊覺得他是不是哪里惹到她了。
不然她怎么這幅精粒流失樣子。
想了想,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地方有問題。
一路上也沒說幾句話,除了他跟著她過來外搭上這一趟班機外。
不可能會是如此吧。
顧南剛系好安全帶,應(yīng)聲道:“沒事?!?p> 在閉口不言。
蘇荊覺得還是惜字如金的好,閉眼躺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
飛機快要起飛了,機艙里傳來了那規(guī)范式的播報聲。
聲音挺甜的。
“你好,先生,麻煩你能讓一下嗎?”
……
PS:這里說明一下,蘇荊相當(dāng)于靈魂擺渡里的擺渡人。
蘇荊活了幾千年,在這個層面。
顧南是被蘇荊失手重生回千年之前的人。
憂七夏
蘇荊:不經(jīng)歷海上的風(fēng)浪,怎會知深海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