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擎領(lǐng)著邊上的人進(jìn)了園林,腳步不停,直到園林深處后花園處。
后花園門口,幾名守衛(wèi)守著,見朱擎到來,沒做任何阻攔,但是把邊上的人攔了下來。
“韓大人,照例搜身,配合一下?!敝烨嬲f。
“理解?!蹦琼n大人頷首,任由守衛(wèi)搜身。
搜完后,朱擎才領(lǐng)著韓大人往里去。
后花園深處,湖中心亭子里,站著一個中年男子,四十歲模樣,一身便衣,正往湖里撒著魚食。
湖里的魚兒被魚食吸引,都爭先往亭子下聚攏。
朱擎將人帶到亭子外。韓大人疾步上前,跪下行禮。
“微臣拜見陛下。”
那男子手里動作不變,說道:“起來吧,今日不在朝,韓侍郎不必拘束。”
“謝主隆恩!”韓侍郎,亦即韓維福的父親,韓立獻(xiàn),這才緩緩起身。
“韓侍郎近日返家探親休假,本不該召見你的,不過朕到了這蘇州來,有些事情還須問一下韓侍郎?!?p> “臣惶恐?!?p> 圣上將手中的魚食一并撒入湖中,回身朝亭子內(nèi)走去。身后韓立獻(xiàn)立馬跟上。
“韓愛卿,坐?!笔ド献叩酵ぷ永锏淖雷舆呑?,指著桌子對面的位子對韓立獻(xiàn)說道。
韓立獻(xiàn)坐下。邊上宮女當(dāng)即上前,為兩人斟茶。
“韓愛卿,宮里鞏貴妃近日常與朕念叨,她的大侄子鞏生元對沈忺安十分安慕,話里話外都想讓朕為他賜婚。你說,朕該答應(yīng)嗎?”
鞏生元,當(dāng)朝宰相的大兒子,那日沈承德生辰,他也到場祝壽。后來沈忺安收到的聘禮中,也有他一份。
“陛下,鞏生元貴為宰相之子,沈忺安是商賈之女,這地位上卻是天差地別啊。”
“韓愛卿此言差矣,沈承德乃是江南首富,富甲一方。朕聽聞那沈忺安慧外秀中,知書達(dá)理,與鞏生元卻也相配?!?p> 韓立獻(xiàn)立馬跟著說道:“圣上所言極是?!?p> “朕聽說你前幾日去參加了沈承德的壽辰?”
“回陛下,臣與沈承德多年好友,蘇州與揚(yáng)州相距不遠(yuǎn),臣便借著休假之日去了?!?p> “沈忺安席間與一少年相談甚歡,你可知此事?”
“臣在席間見過那少年,確有此事?!?p> “你覺著,那少年與沈忺安是否般配?”
韓立獻(xiàn)聞聽圣上此言,心里犯了嘀咕。沈忺安雖是沈承德之女,但沈承德并非官場中人,這沈忺安此前也與陛下從未見過,陛下今日怎會問起沈忺安與那少年的般配與否?莫非,那少年另有來歷。
韓立獻(xiàn)不敢怠慢,圣心難測,他只得回答:“臣見那少年沈默寡言,低調(diào)內(nèi)斂,沈家小女知書達(dá)理、外向活潑,兩者單從性子,并不般配。不過那少年生的俊俏,與沈家小女站坐在一起倒是一對金童玉女?!?p> “哈哈哈哈哈?!笔ド下勓?,開懷大笑,“韓愛卿,你倒是觀察細(xì)致。”
韓立獻(xiàn)連忙躬身:“臣片面之言,還請陛下恕罪?!?p> “坊間傳聞,那沈忺安為了這少年,把世家子弟送予的聘禮盡數(shù)退還,這其中,也包括鞏生元所贈。韓愛卿可知此事?”
“陛下,臣確知此事,不過據(jù)臣所知,那沈忺安退禮,并不是因為那少年。沈忺安與犬子所言,她不喜世家子弟的做派,那日贈與她聘禮之人,其中并無她看得上眼的,因此全都退回了,不愿承人恩惠?!?p> “哦?真是如此?”
“千真萬確。”
“哈哈哈哈哈,此女性子倒是高傲。如若如此,我看,她的婚事還是由自己做主吧?!?p> 韓立獻(xiàn)連忙跪下:“臣,替沈承德,謝主隆恩?!?p> 圣上彎腰,看著跪伏在地的韓立獻(xiàn),沉聲說道:“韓侍郎,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聰明?。俊?p> 韓立獻(xiàn)身子伏得更低:“臣不敢。陛下寬宏大量,愿給沈忺安自主擇婚的機(jī)會,圣上英明!”
圣上直起身子,坐回去,端起桌子上的茶水,道:“起來吧?!?p> 韓立獻(xiàn)緩緩起身,站在一邊。
圣上飲茶,見韓立獻(xiàn)站著,說道:“坐吧,又不是在朝中,這般拘謹(jǐn)?!?p> 韓立獻(xiàn)這才重新又坐下。
“令郎如今也已十六七了吧?可有婚配?”
“犬子年幼,尚未婚配?!?p> “不小了,是該考慮考慮了。我看那閭丘紫就不錯?!?p> “閭丘紫比之犬子年長幾歲,恐怕看不上犬子。且臣聽聞閭丘紫為了逃避家中婚約,已三年未回家中,逍遙在外,犬子便是有心,卻也見不到本人。”
“她那郎君我也有耳聞,性格懦弱,膽小怕事,依著閭丘紫的性子,逃婚也實(shí)屬正常。閭丘尉眼里只有他在巴蜀的地位,他的女兒武藝高強(qiáng),在他眼里也不過是聯(lián)姻的工具,這樣的人,始終走不出巴蜀之地?!?p> 韓立獻(xiàn)不敢言語。
閭丘家是巴蜀地區(qū)首屈一指的世家之一,當(dāng)年南北叛亂,唯有巴蜀之地穩(wěn)如泰山,并無叛軍。但那閭丘尉一味求穩(wěn),守得巴蜀之地,不出兵也不作亂。當(dāng)年先皇曾與亢高邈一同去向閭丘家求援,卻吃了個閉門羹。
便是在如今的朝野中,閭丘家仍然把握著巴蜀之地層層政權(quán),軍政兩界都有其身影在。圣上可妄斷那閭丘尉,他韓立獻(xiàn)可沒那資格。
“愛卿,可聽聞五日后,第五知和那玉清派的段明楊的太和之戰(zhàn)?”
“臣來時聽到街上人議論了?!?p> “令郎可要去?”
“犬子對江湖事頗感興趣,心底是想去的?!焙蟀刖洌n立獻(xiàn)沒說出來。即便韓維福想去,韓立獻(xiàn)也不會讓他去,太危險了,現(xiàn)場全都是江湖中人。
“愛卿,你覺得令郎如何?”
“陛下問的是哪一方面?”
“心性、能力。你覺得他,能繼承你的衣缽嗎?”
“犬子不過一介紈绔子弟,臣以為難堪大用。”
“紈绔好啊,紈绔好?!笔ド宵c(diǎn)點(diǎn)頭,說的話卻讓韓立獻(xiàn)不明所以。
什么叫“紈绔”好?。?p> 圣上這時站起身來,又走到湖邊。韓立獻(xiàn)連忙起身跟在身后。
“愛卿,你看這湖里的魚兒,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可朕只要往里丟一塊石子,便會四散而逃,沉入水底,不知所蹤。朕若是往里撒魚食,他們便一哄而上,齊齊顯現(xiàn)。一來二去,它們以為自己是自由,可自由與否,全憑朕的心情。
“愛卿啊,你是工部侍郎,也是考取功名到這個位置來的。先皇在世時,天下人都以讀書人為崇,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后來南北叛亂,于是習(xí)武人地位愈發(fā)高漲。直至今日,天下人,不知狀元是何郎,卻曉武林前十人。但現(xiàn)在不是戰(zhàn)亂之時,不是開國之時,而是治世之時。
“朕希望,愛卿這般有治世之才的人,能如過江之鯽,不要那武林中人,多如牛毛。朕希望,來年秋闈,能如這太和之戰(zhàn)一般,牽動天下人的心弦。自朕登基以來,一直有兩大難題困擾著朕,這其中之一,武盛文弱。朕今日來蘇州,便是為了此事。
“愛卿,五日后那太和之戰(zhàn),令郎得去,非去不可。不僅得去,還得足夠紈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