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經(jīng)驗告訴我:看似最危險的時候,也就是最接近答案的時候,所以我提出要玩最難的游戲,是基于我以往的經(jīng)歷。比起這套虛擬的游戲,我和龍龍經(jīng)歷了更為真實的尋找。
眼前是一排棱角分明的雪峰,氣勢磅礴地綿延數(shù)百公里,雪裹著一排排的極富造型與個性的山頂,陽光照在上面,飄過的云朵也變成了金黃色。
終于在夕陽又照在雪山的頂峰時,我們一隊人馬走進了岡古寺。
寺門口排列著有八個白色的藏經(jīng)塔,從光潔的色彩上,可以辨別這是老江新建的經(jīng)塔。
為了怕我進寺后,做錯一些常識性的錯誤舉動,一路上龍龍教給我講他知道的常識:
白塔也叫曲登,分為佛塔和靈塔兩類:
佛塔的白塔里,供著佛像或是刻在石頭上的經(jīng)文,為了防止惡魔的干擾,這有點像泰山石敢當?shù)淖饔谩?p> 另一種是靈塔。區(qū)別在于佛塔外面不帶小門和窗口,靈塔內(nèi)供奉活佛以及在藏傳佛教上有巨大成就的大師骨灰或沒有火化的軀體,又叫塔葬。
白塔作為一種象征寶物,供信徒頂禮膜拜。同時又具有威懾力,能夠壓制一切邪惡力量。所以在雪域是常見的建筑。
它們高大莊嚴的身姿,給人們帶來了安全感。
我剛想拉開腳步轉(zhuǎn)轉(zhuǎn)佛塔,龍龍拉著我説:
“走反了,要按順時針方向轉(zhuǎn)?!?p> 轉(zhuǎn)了兩圈,老江仍然讓我們上馬,原來馬車不能從正門進入。
高大的石頭墻擋住了里面的風景,我們繞著墻走到了西邊,有一扇小門。
老江用力敲了敲,一會兒出來一位民工打開了門。
把三匹馬車拉到院中,這是工地上的人單獨僻出來休息的院子,來不及放下行李,我和龍龍在工人的指揮下,把白芨草搬到指定的墻根下碼好,顯然這點量不足以完成整個寺院的修理,但是老江并不著急工程的進度。
我和龍龍安排進了一個昏暗的小房間,上下兩個鋪,龍龍把簡單的行李扔到了上鋪,還好屋里有一個供臺,可以當寫字臺用。
我把雙肩背包掛在了床頭的木衣架上,除了兩張簡陋的椅子,再沒有其它家具。
第一頓晚飯在伙房里吃的,第一次吃到了軟和的饅頭和酸辣的粉絲湯,這里的十幾位工人,全部都是四川人,跟著老江走南闖北,近些年這里正在維修古老的寺廟,有了政府支持,工程多起來。
我把帶來的煙全部分完了,保證了每人一包,對于長期不能外出購物的工友們來講,這是最好的禮物。
老江回屋休息,我問身邊的小工友,一位十六七歲的孩子小孫,能不能帶我看看工程量?
他放下碗抹了抹嘴説:
“那就快些個轉(zhuǎn)轉(zhuǎn)?!?p> 龍龍默契地去洗碗幫忙收拾。
小院單獨有門,打開院門,小孫把鎖虛掛著,讓我腳步輕一點,四下看了看,月色已升到雪山頂,天空還微微泛著青光,他指著前方高大的一排廟宇説:
“那里是辯經(jīng)院,還有點工程沒完工?!?p> 又指著前方的一座巍峨的宮殿説:
“這里的柱子還沒有上漆。”
然后又指著四周的圍墻:
“你們今天拉的白芨草都要加固圍墻。你們倆就干這活吧,沒啥技術(shù)要求?!?p> 我倒吸口冷氣,如果這活我和龍龍兩個人來做,半年都做不完,這里門一鎖,和坐牢沒啥區(qū)別,別説跑,就是給你一匹馬,也走不出這片冰山,我后悔輕信了扎西的話。
想到自己沒有任何優(yōu)勢,除了有點力氣,但這與現(xiàn)在的十幾位工人有何區(qū)別?
老江為何又認為我和龍龍可以托付?
顯然他是相中我們算是有文化的人,可以幫他找到通道。
想到這,我問小孫:
“這活干了多久了?”
“兩年多了?!?p> 小孫的話證明了我的猜想:
長達兩年的時間,老江還沒有找到通道,這么説他的同伙是扎西。
我努力回憶為何扎西要不顧一切來救我,一直回憶到我進店,穿著一套藍色的滌綸布的中山裝,這是當時極為時髦的面料,不會像棉布那樣起褶,這只能代表我比較時尚。
我又想了想,是的,中山裝左邊的口袋里,我插了兩只筆,一只英雄牌鋼筆,一只圓珠筆。
可能正是這兩支筆,一般商人是不會隨身攜帶,在扎西眼中,只有極有文化的人,才會身上有兩根筆。
對上了前因后果,心中反而坦蕩,我問小孫:
“我要是向老江要你和我們合伙為一組,你同意嗎?”
小孫搖搖頭:
“我在這兒是打雜的?!?p> 孩子還太小,成人組不要,所以跟著做零工,不會固定,固定了就要多付出工資。
想到老江當時不要我,也是欲擒故縱,一定是扎西告訴他龍龍和我的關(guān)系,所以拿住了龍龍也就套住了我,我還主動只要了半份工資,想到這位黑心的老板,我呸了一口吐沫在地上,嚇得小孫趕緊把我領(lǐng)回去,讓我別隨便在地上吐痰,給活佛喇嘛們看到了,大為不敬。
我問小孫,這些院落是否都有人活動?他點點頭:
“還沒有完全修好,所以現(xiàn)在不對外開放,偶而進來的,都是大施主或居士過來送給養(yǎng),也就是酥油青稞,牦牛肉和菜?!?p> 我驚訝寺院里怎么能吃肉?
他説大雪區(qū)平均都在4500米以上的高寒地區(qū),不吃肉熱量上不來,會凍死人的。
想到能允許吃肉,估計一周怎么伙房里也會做一頓,要不除了干活,再吃不上肉,很快體力會跟不上,要想離開這里更難了。
我問小孫這周邊有沒有村子,我想給家里人寄點東西,如果發(fā)錢的話。
他説往下再走五里地,有一個百年藏寨,那里有個路邊的郵政代辦點,可以寄東西和錢,工友們都是在那兒把錢寄回家。
想到只有這么點路程,我掂量我的小黑馬還是能夠一天內(nèi)跑個來回的。想到這,我拍拍他的肩膀:
“明天我讓老江把你調(diào)到我這組,給你漲一塊錢工資?!?p> 這孩子的小臉蛋興奮地漲紅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我起床直奔伙房,一個藏族的老媽媽起來做早飯,我叫她向陽花,她也不反對,她的臉盤圓潤而飽滿,和阿瑪拉瘦長的臉完全不同,她很高興我?guī)椭ズ舆呄床恕?p> 沒想到那是冰川流下來的河水,手一伸進水中,如萬根銀針扎進皮膚里,我把雙手反復(fù)放在嘴邊呵著取暖,直到凍僵的手有了溫度,我把土豆洗干凈,又把她腌的酸菜也洗干凈了,用石頭把梗砸軟了,這些也可以吃。
一碗熱氣騰騰的酸菜面疙瘩湯下肚,一天的工作就開始了。
由于我倆是生手,老江派了一位老師傅老胡,教我們做白芨草的墻,我和老江説小孫這孩子機靈,可能會幫到我們,我特別加重了幫這個字,老江想了想,同意了。
我們四人一組,小孫幫著運送芨芨草,老胡讓我和龍龍把草一層層平鋪在墻垛上,這個活并不難干,老胡説把拐彎的墻角的活,留出來給他,這是個技術(shù)活,我和龍龍鋪了一下午,很快一車的料鋪完了,老胡過來檢查,説鋪得一點也不整齊,他用手把一排草全部扔下來,讓我們重新開始。
直到晚飯點,只鋪了薄薄的一層,勉強通過,我算了算,要把這三車料都鋪完,至少需要一周時間。
我怕龍龍性格毛了,告訴他先努力幾天,山下不遠有個藏寨,沒準瑪吉阿米躲在那,我們努力干幾天就要發(fā)工資了,那天工友們都會去村里寄錢,我們也可以混著出去。
龍龍説他正想著怎么出去,早就不想干這份累活。
我安慰他説,如果這里真的有通道,藏著金銀財寶的話,我們要是發(fā)現(xiàn)了也能分成,説不定翻身就靠著它呢,我保證在大雪封山前能找到它。
晚上吃過飯,我找老江要幾張白紙,想把這里的地形和廟宇畫下來分析一下,他十分高興我已投入到工作中,痛快地讓小孫送來一個作文練習(xí)本,并大方地送了兩包煙。
我要求龍龍講,鋪白芨草時,你幫我看著點,先找到靠山上最高處圍墻鋪,我把這里的各個建筑畫下來,分析一下,到底最有可能的是那個地方可能有通道。
龍龍説怎么繞開小孫的眼,你扒在墻上不干活寫字,這樣不太合理吧。
我想了想,就説是想畫下這兒的建筑,寄回老家,也好讓家人放心。
這個非常勉強的理由,居然讓小孫信了,還問我能不能多畫兩張,也讓他給家里寄去。
我説紙不夠了,千萬別告訴別的工友,
于是在這兩位的掩護下,我站在高高的圍墻垛子上,俯瞰著整個寺院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