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來蘇水的味道，猛地睜開眼，劉良昆正在觀察我。
我一骨碌從榻上坐起來，拉著他：
“剛才頭痛得厲害，不知道是不是受涼了，今晚不能去游戲廳，跟大伙説一聲。”
他拿出電子體溫計消毒，給我量體溫。
然后從公文包中拿出一張紙：
“姓名？”
“宋明。”
“年齡？”
“就寫成年人吧。”
“描述一下發(fā)病的經(jīng)過?！?p> “整一天我都一個人待在這里喝茶，吃了點小零食，然后開始頭痛，腦袋里面像是有一場戰(zhàn)爭，敵我雙方在激烈交戰(zhàn)。能不能馬上給我開點藥？”
“你這不是病，是胡思亂想，睡眠不足引起的頭痛，來，跟著我做一套放松的體操吧。”
他放下筆，站直著身子，等著我下地運動。
在他的指導下，我們做了三十多個向上引體運動，出汗了。
“好多了，還是運動解決問題?！?p> “是心理上覺得好多了吧?！彼_始收拾病歷和體溫計。
“能多留一會兒嗎，親愛的隊友？”我央求他留下，給他泡茶。
他停下收拾的動作，握住我遞過的茶盞。
“你也知道一點，我在尋找一位老鄉(xiāng)，他的年紀在60歲以上，80年代初到BJ經(jīng)商，后改了姓名，全家也早就搬走了，他原來在我曾經(jīng)工作過的地方居住生活?！?p> 我腦中想著如何跟他講清楚這個故事，理清脈絡。
“那一桌上沒有你要找的人?！彼h出的結論一點都不托泥帶水。
一般醫(yī)生的嘴里不會説出實話，比如發(fā)現(xiàn)你得了癌癥，總會説：
需要再觀察一下，現(xiàn)在還不能確診，希望你配合治療。
這時病人也覺得自己還有存活的希望。
如果他拿著你的病歷，開口就對你説：
你得了某癌，根據(jù)大數(shù)據(jù)顯示，能活下來的人，只有兩成。
因此，醫(yī)生對于病人，不完全能做到實話實説，這就是善意的撒謊，而你也要分析醫(yī)生的話中有話，決不能信已為他講的是真話，所謂講真話的醫(yī)生，只會對你的親人而言，絕不是你這個病人。
而很多人特別受用醫(yī)生的這種講話方式，反而認為是醫(yī)生都會講了真話。
因此，當老劉説出這種致命擊打的話后，我覺得這是對我二十多年來追查心血的徹底否定。
“不會，他一定在這些人中間藏著?！?p> 老劉打開手機，對我一頁一頁地翻著他拍的圖片：
“這些老人，神精恬淡，談吐詞語舒緩。如果一個人深藏在BJ二十多年而沒回過家鄉(xiāng)，當他面對家鄉(xiāng)的佳肴，并不是日常酒店制作的菜譜時，臉上一定會流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而這是一種藏不住的鄉(xiāng)情，我在他們的臉上，并沒有看到這些外露的痕跡。”
他并不針對我身上發(fā)生的故事，只是就事論事。
“那我就走到了死胡同里去了，我手上所有的線索都斷了?！?p> 我哀嘆。
“天無絕人之路，你仔細想想，你在哪個節(jié)點上，才會產(chǎn)生這個錯覺？我指的是你認為來吃飯的會員，會是你要找的人？”
我把思維的帶子來回倒騰，一段段回憶往事。
起初這是龍龍?zhí)岢鰜淼模瑢褪撬岢龅模喝绻斒氯嗽贐J的話，一定會光顧家鄉(xiāng)的酒樓菜館，而BJ的徽菜館有限，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不在這兩家會員中？
我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能不能換一種方式思考，即如果你是他，你會怎么做？”
這等于告訴我：如果你是兇手，會怎么還原當時的案發(fā)情景？
我開始假設，并示意老劉給我記錄。
“當年有三個小伙伴在一個大院里一起長大，兩位男生一位女生，女生的家是從南方的南澳島移到W市，為了不忘記家鄉(xiāng)，他們把家鄉(xiāng)一種獨有的白石榴樹移植了一課，種在院外，每年石榴成熟后，分給院里人家。后來發(fā)生了一個案件，三人被判無期，出賣他們的，是其中一個男孩子的父親，想以此換回自己兒子。但無濟于事，兩年后，他們三人都離開了當?shù)?，互不?lián)系，音訊皆無，只留下了告密者一家還住在原來的院子里，其它兩家都離開了，我要找的，就是其中離開的一家，是男生?！?p> “那另一個離開的女生和沒有離開的男生呢？”他抓到的重點。
“女生一家回到島上，繼續(xù)種植石榴，女生隨后出家了，而告發(fā)她的那位男生，我已找到，他也去島上和女同學匯合，后來他們雙雙離開了無礙島，失去了聯(lián)系，當時還有5位受到牽連，我都調查了，他們沒有彼此出賣對方，因此只有這個在BJ經(jīng)商的，我沒找到的男生，嫌疑最大，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問一問?！?p> 我也不知道老劉聽懂了沒有。
他在紙上，畫下了各種符號，當他聽到還有5位時，表情驚呀。
“是的，他們一共是八位青年，一位女同學在未判刑被捕前自殺了，一位在入獄后死亡，一位受了刺激變瘋，一位受到外力多次擊打小腦發(fā)生器質性變后，智力嚴重退化，一位在出獄后，在我約她的前一天晚上自殺。
因此你要知道，這個我沒有找到的人，對我是多么的重要?！?p> 我頹然倒在榻上。
他帶著無比同情的神色，在紙上不停地寫寫畫畫，各種排列組合。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他開口打破沉默：
“這八個人，想必關系非常復雜，我不能在短時間內幫你理清這些關系，目前你認定你要找到這位在BJ的男生，為何認定他就是告密者？”
“因為排除了其它人告密的可能性，除了他?！?p> “你確定沒有其它人嗎？”
“確定，二十多年了，我和一位朋友一直在尋找，但他突然近期死了，因此他那邊尋找的信息就斷了?！?p> 突然，老劉把幾根線連起來，一邊畫一邊問我：
“三個發(fā)小，從小到大一起成長，一起入獄，一起出獄。”
然后他抬起頭問我：
“那位女生是什么時間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