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起,第一幕結(jié)束,我趕緊從座位上起來,向門外走去,等了半天,還沒看到龍龍的身影,真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是不是進不了校門了?他一定還在開車,給他打電話也不接,沒辦法,這場只有5分鐘休息時間,我只有回到劇場。
大幕拉開了,前景是一張書桌,就象是學(xué)生的書桌,白色簡潔的露水河板材的那種,定點光只罩著糖糖,她正在書桌上寫字,響起了畫外音:
“我的夢里,始終有河流的水聲,我在一條小船上看著滿天的星光,小船一直在水面上劃行,星星也一直跟著我走,這是我最早的記憶。
在我寫一部關(guān)于北京城的故事《貝家花園》里,第一幕也是關(guān)于一條船,它??吭诔卑缀拥拇a頭邊,如果故事的主人公能登上這艘船,那么這個故事將會改變。我沒能登上那條船,故事的主人公也沒能做到?!?p> 燈光全暗,然后又漸起,露出幕布上的群山的背景,近景是一個花園的風(fēng)景。
這里,我的手機里龍龍發(fā)來了信息:
“還有十分鐘到學(xué)校。”
我回了信息:
“第一幕剛剛開始,你在車上再等二十分鐘吧,這一幕結(jié)束我通知你,只有五分鐘休息,掌握好時間節(jié)點。”
我輕輕打開劇目介紹,尋找第一幕的內(nèi)容,寫的是《作者夢到的1937年初夏》
地點:貝家花園北樓客廳
舞臺上,第二個層次是初夏季節(jié),紫色的鳶尾花開滿山坡。
北樓客廳室內(nèi)眾人圍在一張折疊桌邊,在對部分藥品進行偽裝打包,竹籃下面的隔層,手提箱的隔層,禮帽里面的隔層,手杖里面的空間。
這是一個法式的客廳,客廳中央一盞天使黃銅吊燈,玄關(guān)中間,是一個維多利亞時代的柜子,柜子上方,掛著一張北平地圖。
客廳中有一架鋼琴和壁爐。山坡上可見一座羅馬式的碉樓建筑。北樓為中式二層建筑??蛷d在一層。
看到這樣的復(fù)雜的布景與道具,我心里想的全是嘩啦啦的人民的幣。
舞臺上已經(jīng)有了一堆的人。
BJ新街口基督教堂長老黃浩面對著好天氣發(fā)出感慨:
“離開陰霾彌散的城區(qū),今個兒到貝家花園來看看風(fēng)景,今天真是個爬山的好天氣,散步的好天氣,也是會客聊天的好天氣,打牌賞花的好天氣,做幾樣小菜喝喝老酒的好天氣,花前月下的好天氣,對花賦詩的好天氣。曬曬太陽的好天氣?!?p> 北堂醫(yī)院院長、男主角貝熙葉打趣:
“黃長老來了,就沒有什么好天氣?!?p> 臺下觀眾發(fā)出了微笑。
黃浩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表情嚴肅地對貝院長説:
“我手里有一份清單,一份沉重的清單,奎寧、鐵劑、盤尼西林、嗎啡、碘酒、特呂怕弗拉文、急救包、紗布、紫藥水、鑷子、夾子、手術(shù)刀,如果能買到x光膠片,還有什么比這更令人高興?城南炮聲隆隆,戰(zhàn)士的長矛鋒尖上,掛著黑色的枯葉,戰(zhàn)馬的骷髏裝飾著城墻,閃光的靈魂將隨流星同行,我手中的這份清單,它象火一樣灼燒著我的心。”
演黃浩的青年演員的臺詞功夫不淺,這一口氣順下來,也博得了觀眾的口哨聲,其中還有學(xué)生在高喊:
“大師兄加油。”
貝熙葉院長把清單折疊后,放進西裝口袋,他無動于衷:
“我最親愛的老朋友,你帶來的消息令人震驚,死神,你在我們夜行的道上一路高歌,追逐著腐朽,烤灼我的靈魂。
我看見,城堡上有一片微弱的光,它透過云層,傳遞著力量。
命運的方舟,將帶離幸運的人們;生命的力量,將在新大陸靠岸。
它啟示我:將陽光照進最黑暗的裂隙,將食鹽分給無力的人。
親愛的黃長老,你的清單是一塊沉重的石頭,藥品還在遙遠的鋪子里,路上的狗與豺狼,他們正瞪大著眼,嗅著夾帶藥品的可疑路人?!?p> 我腦補著1937年的初夏,這個時代背景,不正好是姜文導(dǎo)演的電影《邪不壓正》的內(nèi)容嗎?
黃浩把手中的帽子轉(zhuǎn)起來,沒有兩下子功夫還真做不到:
“害怕了嗎異鄉(xiāng)人,還記得那一年我們在巴黎相遇,路燈下的螢火蟲添亮了夜空下的黑暗。在左岸的咖啡館里,你朗讀的《遠征》詩篇深深吸引我的心靈。
害怕了嗎異鄉(xiāng)人,你的帆無數(shù)次的經(jīng)過我的海岸,你能告訴我為何你在這初夏的黃昏,還決定停泊在我們苦難深重的碼頭上?”
我仿佛看見那天,我和小鄭急急忙忙上了輪渡,組干科的小馬遠遠地向我招手,我卻沒有看見,我的眼里,全是小鄭的身影。
“還記得與我們共讀《遠征》的鄧女士嗎,她很快回國參戰(zhàn),我們又會重逢在貝家花園。這正是她開出的藥品清單。
前方將士拼死決戰(zhàn),硝煙與戰(zhàn)火彌漫在BJ四周。我已經(jīng)派人四處購買前方急需的藥品,我驚動了野狗無法再前行。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完成這項任務(wù),我最親愛的朋友,請你把那份責(zé)任承擔(dān)。
這份清單它像石頭那樣沉重。”
我的眼睛一亮,換上白色護士服的糖糖,青春靚麗地上場,我看了一下演員表,她扮演的是郝護士:
“誰借給我一輛自行車,讓我一路飛奔,趕在天黑前來能能騎到王府井,你的清單會一一點清。如果能買到x光膠片,還有什么比這更令人高興?藥店里品種齊全,我會把它們帶回貝家花園。”
“師姐,加油。”臺下的學(xué)生又鼓勁。
黃浩裝成了盤問者,和糖糖演對手戲:
“你呢要通過惡狗的盤問,通過惡狼的盤查,你怎么回答要買這么多藥品?”
郝護士從容回答:
“學(xué)校急需這些藥品。”
貝院長插話考考郝護士:
“你們醫(yī)學(xué)院有多少學(xué)生?又有多少老師?還有多少護士?為什么會是你來買辦?”
黃浩進一步緊逼:
“奎寧用于什么???嗎啡為什么要這么多?特呂怕弗拉文?這藥最可疑。鑷子、夾子、手術(shù)刀、紗布碘酒急救包,還有x光膠片,哦,夠了,我的小姐,你可以開一家戰(zhàn)地醫(yī)院。”
看似把郝護士的買藥目的揭露了:
“你數(shù)過未名湖的落葉嗎?你量過博雅塔的影子嗎?你澆過靜園的桃花嗎?你數(shù)過雪松縫隙中的星星?為什么會是我拿著這份清單?
因為沒有誰比我更熟悉校園。熟悉未名湖畔的每一片落葉,如果陽明還留在這里,他也會迎著風(fēng)險與我站在一起?!?p> 糖糖用了虛數(shù),化險為夷。
她把觀眾都帶入了她的夢境之中。
龍龍到了,給我發(fā)了一個定位,在操場停著。
我回應(yīng):
“等著吧。”
我剛剛被帶入劇情中,沒給他發(fā)更多的內(nèi)容。
真沒想到,糖糖從水鄉(xiāng)的夢境中,開出一條船,從天門山附近的長江,進入了運河水運段,她的小船??吭诔卑缀舆?,將這個早被人遺忘的北京故事,搬到了舞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