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而他們,此刻正仰頭冷眼看著自己。
老七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他眼眸瞪得如銅鈴,這一刻看著遷令他們,像是看到了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鬼似的,他一陣惡寒,手指指著他們:
“你……你們?”
“……這怎么可能呢?”他的手指晃了幾下,然后無力地垂了下去,他的口中仍舊有不可置信的呢喃:
“這,這怎么可能呢?”
憑借他的認(rèn)知,他幾百年的認(rèn)真,他都覺得不可能。
他于是大驚失色。
“你所以為的,都是站在你認(rèn)知的基礎(chǔ)上去了解判斷的,但如果本來就不在你認(rèn)知之內(nèi)呢,這一切其實也就沒什么奇怪了的?!边w令修長的手指如同彈鋼琴一般彈過他手上的刀。
手剛停頓下來一秒鐘,刀忽然不見了。
再下一秒,突然出現(xiàn)在他手上的,是一把通體青色的,頗有金屬光澤的刀,這刀反射著的冷光過來,劃過老七的眼睛。
老七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樣的時候,身體仿佛被一種無可壓制的恐懼填滿,所有他的同伴都死了。
他原本的預(yù)判是,他一個妖可以打他們四個妖,但是為了穩(wěn)妥起見,所以他找了十幾個幫手,還花了他一筆不小的錢。沒辦法,他可以很自得得說,他就是非常喜歡穩(wěn)妥的妖,走私這事,他如果不是沒有十足十的把握,其實他也不會做的。如果不是感覺到遷令的身份實在可疑,他未必會這么快和他決裂,并且準(zhǔn)備弄死他。
“你這刀……”老七吞了吞口水,其實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刀。他自認(rèn)為自己也算是見過不少好東西開過眼界的妖了,但在這刀的面前,他感覺到自己的淺薄無知。
“你們……你們是……”他似乎是被嚇懵了,由于對力量的憧憬,他下意識地說著心底的疑問。
“我們是什么妖是嗎?我們的身份如何?”
“對。”老七點了點頭,他甚至忘記了,這一刻,他們本該打斗的,這里是戰(zhàn)場,而他不應(yīng)該腦子秀逗了似的在這里問東問西,而是打得過就開干,打不過就趕緊收拾收拾逃。
他剛才想要置旁的妖于死地,現(xiàn)在攻擊不成被反噬的只有他。而且,對手還比他想象的更深不可測。
可是似乎因為太恐懼,他反而忘記了恐懼。
“你會明白的。”齊納笑了,很多年了,他都沒有這么真心實意地笑過了。
這個笑容不是因為老七,老七這個給他帶來麻煩的妖,遷令見到老七不瞪他就不錯了。
他的笑容是給自己手中的刀的,他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有見到這個老伙伴了,雖然一直都沒有看到過,但是他總是想著它,這個老朋友。遷令握著它的時候,甚至能夠感覺到它的呼吸,它的脈動,它存在著的痕跡。
他想起從前,他們完美配合著的場景,似乎仍舊歷歷在目。無數(shù)次的戰(zhàn)斗,都是手中的刀給自己力量,自己也給刀力量,相互配合,才能完成一場又一場戰(zhàn)斗。
對他而言,這刀雖然不會說話,不會和他背靠背并肩作戰(zhàn),可卻能帶給他太多安全感。
“你……”
這一回,遷令沒有給他說完話的機(jī)會,他抬起刀,青色的刀緩慢抬起,老七似乎聽見了死神的號角,他搖搖頭,覺得自己怕不是做夢做傻了,還沒到做夢的時間。
他清醒的時候,就看到正對準(zhǔn)了自己眉心的青刀,他能夠感覺到這刀滲透出來的凌冽的殺意。
他分明手腳能動,可這一瞬間,不知道哪里來的威壓,讓他準(zhǔn)備拔腿就跑的動作沒能展開,他的手腳都仿佛灌鉛了似的,動彈不得。
“你……”
猛然間,刀起光落下,瞬間他的世界被白晝填滿,刺啦——
什么巨大的力量瞬間貫穿了他的腦袋,他感覺到腦中劇痛,畫面變得玄幻了起來,他感覺到似乎什么東西不屬于他了,最后一刻,他看到那無邊無際的白光散落開來去,天地原本的模樣顯露出來。
遷令。最后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是遷令。
一如他第一次見到他的那樣,面上如此冷靜,有不屬于他的少年老成。他,究竟是什么妖?
……不管是誰,他早該想到的,他不是普通的妖。如果自己不招惹他,應(yīng)該還能至少活兩百年吧,悔恨充斥在他的腦海里。
世界上沒有后悔藥。
他于是倒下,風(fēng)聲從他耳畔飛過,他堪堪落地。
他抬頭看著天空,能感覺到身下滾燙的熱度,那是能夠把妖燒得透透的溫度,他原本是為了別妖準(zhǔn)備的大禮,結(jié)果最后竟然是自己消瘦了。
妖力在快速消散而去,他的身體在透支,意識在渙散抽離,他仍然能看見空中的那個妖,那個即便他沒有小看卻還是沒能對付得了的遷令,還有他的同伴。
是他錯了。
此刻遷令作壁上觀,就連冷笑都不想給予。
“刺拉拉——”
塑造出火焰的妖被吞食,大肆享受著這新來的肥料。
“呼啦啦——”
風(fēng)吹得火焰作響,這妖被燒了個干凈。
老七是只狼。
焦黑的狼。
原本熾熱的火焰,像是瞬間失去了熱情,猛然之間勢力消退。
不足一分鐘,沒有一點點火焰的痕跡了。
只有地面上一片焦黑,能完美地論證過這滔天的火焰曾經(jīng)存在過。
圍護(hù)在藍(lán)正、柳之和因笑三個妖身旁的法陣終于消失了,三個妖走了出來。
“大哥?!彼{(lán)正對著天空失神的遷令叫了一聲。
遷令手中握著刀,只是對著老七的身體發(fā)愣。
他看到了瞪著他的三個伙伴,他下來了,他看著青刀,呢喃一聲:
“衍月,好久不見。”
他深情的目光拂過這青刀,撫摸一番,終究還是放了回去。
好東西不應(yīng)該被塵封,如果塵封了起來,一定是無奈之舉。
“大哥,你受傷了,你不能用衍月的,你的身體狀況不允許?!绷畵?dān)憂地道。
“那你們呢?你們的身體就能用‘遁形’了嗎?你可知道這法陣有多么消耗自己的力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