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周跡揚了揚眉頭，忍不住喜上眉梢：
“這有什么難的，不是小菜一碟？！”
老烏龜做了一個你請的手勢，周跡當(dāng)即拉開凳子，頗有王者氣勢地坐了下來：
“分門別類，您的意思是說我對照著名稱貼上標(biāo)簽就可以了是吧？”
老烏龜點了點頭。
周跡下筆如有神，一個個順暢地寫道，一遍還念念有詞：
“這是九竹草，這是鳥瞰竹，這是沁越，這是……”
周跡一個個有條有理地說著，一遍筆下縱橫婉轉(zhuǎn)，流暢得如德芙。
小半天功夫，周跡就收筆了。
成竹在胸，大概說得就是周跡的這種心境。
因為確實好好準(zhǔn)備了，所以什么都不怕。
“師父，我做完了。”其實也不過半個小時。
“嗯?！崩蠟觚斝睦锊戵E起，其實周跡的表現(xiàn)確實是出乎了他的預(yù)料。
遠(yuǎn)超了他的預(yù)期。
“不錯，繼續(xù)保持，這些草，能吃得就吃了吧，不能吃的。做成標(biāo)本。”
“好！”周跡應(yīng)了一聲，知道這老烏龜羞于言辭，對他的贊美就算有火一般濃烈，最后釋放出來的，可能就是一簇小火苗。
“接下來一十七本，抓緊，三日一本?！崩蠟觚斢圃盏氐沽吮瓱岷鹾醯牟?。
周跡道：“師父您還真是挖掘我的潛能啊?！?p> 他剛覺得自己已經(jīng)短暫脫離“苦?！绷耍F(xiàn)在發(fā)現(xiàn)，一抬頭前面還是無垠的苦海。
“有要求在前面，自然催生出奮斗的動力。”老烏龜?shù)馈?p> 周跡嗚呼一聲：“可要求太高了就會讓妖放棄希望，不打算掙扎了。”
“那你要不要掙扎？”
“……”這是個選擇題嗎？不，這不是個選擇題！
老烏龜皮笑肉不笑，陰惻惻的：“掙扎去吧。”
周跡從這話里嗅出來了一點須臾的奸詐味道。
果然要做朋友多少得有點相似的地方，不然當(dāng)真很難做成朋友。
周跡背起裝滿草藥的竹簍，道：
“徒弟肩負(fù)大任，就不打擾師父了?！?p> 老烏龜擺了擺手表示理解與同情。
周跡這前腳剛走，須臾就出現(xiàn)了。
“你怎地這么閑？”老烏龜看都不看須臾。
“唔，畢竟沒事做，雖然我們都是師父，但現(xiàn)在不是我這個師父能教導(dǎo)他的時候?！?p> “哼，盡想著我來打基礎(chǔ)，最后發(fā)揮的總給你搶走了?！?p> “哎，話可不能說啊，藥劑這學(xué)科多難啊，除了你，這大陸上還有幾個能入眼的？”須臾端過來老烏龜手里的茶杯，慢悠悠地道。
“還要搶我的茶水？”
“老烏龜，你沒聽說過嗎，別的妖手里的東西更好，茶水也自然更香?！?p> “要是別人說上這句話，我是免不得要斗上一斗，但是如果是你的話……”
“如果是我的話，那就沒有必要斗了，斗了這么多年，結(jié)果不還是一樣?！?p> 老烏龜意味深長地?fù)u了搖頭：“并非，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狀況和從前的不太相同，現(xiàn)在的你，恐怕不是我的對手?！?p> 須臾玩轉(zhuǎn)著手頭的杯子，嘴角勾起笑容，狐貍眼瞇起來：
“可是你會這么做嗎，勝之不武的事情，你會這么做嗎？”
“正是因為我不愿意這么做，所以才一直輸給你?！?p> 須臾的眉頭動了動：“那請你現(xiàn)在動手……”
兩個妖的眼神相交，似乎有能量在兩者之間瘋狂涌動。
“你以為我不敢？”
須臾聳聳肩：“你有什么不敢的？只是，問題是，如果你這么做了，那確實是滄海桑田之間，你變化了許多，不是當(dāng)年的你了?！?p> “滄海桑田，誰都會變，不是嗎？”
老烏龜看了須臾手里的茶杯，這茶杯里清澈的茶水，在他看著的這一瞬間，立馬崩裂迸濺開來，茶水和瓷杯的碎屑四濺。
須臾眼中微微訝異：
“從前你斷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只能說，滄海桑田之間，你確實變了?！?p> 他爽朗地笑了笑，原本崩裂開來的茶杯和茶水，宛如現(xiàn)代視頻中的倒放一般，頃刻復(fù)原。
在茶杯之上甚至半點裂紋都沒有留下。
當(dāng)真破鏡也能重圓。
“對，我變了，你也變了?！崩蠟觚斝α恕?p> 須臾喝下一杯茶，卻露出了酒醉一般的表情。
“那你和我打一架，和現(xiàn)在的我打一架來證明你真的變了，變得心狠了?！表汈α恕?p> “你非要和我打？你覺得你有勝算？”
“很難說?！表汈У溃骸拔乙膊恢牢椰F(xiàn)在的即現(xiàn)在哪里？”
“趁你危難之時？”
“勝之不武有什么，其實也沒什么打緊，畢竟我的現(xiàn)狀不是你的錯。不能說對手弱你就不能攻擊對手。甚至這是你最好的攻擊我的時候?！?p> “不用你教導(dǎo)我?！崩蠟觚?shù)馈?p> 靜默半晌，老烏龜沒甚動靜，須臾就看著他，似乎覺得挺有意思的。
“所以，你從哪里找到的好徒弟，竟然如此有天賦？真讓我這老骨頭也刮目相看?！?p> “天賦未必有多高，他只是比其他無數(shù)的妖都更有耐力罷了?！表汈Щ叵胫伎毂罎⒘诉€一邊堅持的場景，忍不住莞爾：
“你滿意是正常的，因為我也很滿意?！?p> 老烏龜哼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我原先想著，他若是做不到，我自然可以好好和他說說，前路漫漫，需要定心，需要付出。”
“但他其實不用你說了。”須臾道。
“你好像對他很有信心？”
“嗯，我相信我的判斷?！?p> 老烏龜?shù)溃骸澳銈儾皇遣耪J(rèn)識不久，怎么如此信任，因為你掌握著他的生殺命脈？”
“部分原因吧，或許是一件如故?！?p> “這個理由你騙三歲孩童興許還管用，我這把老骨頭什么沒見過？”
“忘了嗎，方才你說，周跡這樣的孩子你沒見過。”
老烏龜舌頭仿佛打結(jié)了似的，說不出話來。
“放心吧，這孩子的可讓你驚喜著你，所以，我悄悄問你，你看出來他的原身是什么了嗎？”
“這……你不是下了禁制，所以我無法參透？”
“唔，老烏龜，我可沒下禁制……”
老烏龜一副見鬼的表情，分明不信須臾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