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老毒販的話越說越多,亞倫掌握的情報也跟著增加。首先他誤判了這老東西的身份,他是個小頭目。應該剛從別的窩點調任過來,還沒有樹立威信,這里的規(guī)則也沒有摸清。不過聽到他們把貝拉抓來了,亞倫松了一口氣,至少不用再費力氣在外面亂找。
老家伙朝嘴里塞了一堆藥丸,一邊咀嚼一邊閉眼享受,“也許你看到那些被抓出去的窮鬼了,他們的下場可比你慘多了,你一定非常開心吧,你欠我一個人情?!?p> 門在這時被推開了,看不清相貌的男人用破布遮住口鼻,他低頭探進門框,身材相當高大,胸前圍著一大塊抹布,上面有濺射狀的暗色血漿。他應該就是所謂的頭兒了。
老東西見狀從地上撿起亞倫的帽子,撣了撣上面的灰塵,然后雙手為他戴上,親切的笑笑,就像一位仁慈的老人。他著手收拾一邊的雜物,而剛剛服用的藥物,效用極強令他開始渾身舒服的發(fā)顫,他幾次嘗試背起那個發(fā)臭的尸體,都無疾而終。
高大的男人耐心很差,一腳把老家伙踢了出去。他不知痛苦地在地上磨蹭了一會兒,然后掙扎著起身。
木門被輕輕帶上,房間里的燈光又升高了一檔,極為刺眼。男人上下審視了亞倫很久,最后低聲的笑了。
“我認識你,蘇特爾,亞倫·蘇特爾。約德手下的偵探,一個專情于調查出軌的流氓?!?p> “是的是的。先生,您說的很對。”亞倫不可置否,骯臟的臉上也露出笑意,“所以你背叛了約德,是么?”
“我只服從我自己,蠢貨。”男人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噢!那你派人來找我和那個蠢妞,就是為了殺我然后給約德使點絆子對么?或是向他示威,噢,隨你喜歡?!?p> 亞倫絲毫不在乎那一巴掌,他越說越越激烈,直到憑空推測出一個全新的偽命題,他總喜歡以這種方式來羞辱對方。
“照你的計劃來辦,你早就知道我和那位小姐會進入貧民區(qū),哦,讓我想想,是蓮娜小姐的授意么?也許不是,她沒必要這樣多此一舉。那就是那位仁慈的老管家了?他痛恨因約德的失誤而死去的家主,但沒能得到蓮娜小姐的同意,于是就單獨與反對蓮娜小姐的人出演這樣一出好戲?二小姐會如約釋放,而你們明面上仍是約德的手下。老管家會對這個突發(fā)事件加一勺靈魂香料,算是給蓮娜小姐的一次警醒,最后約德就會失去他最重要的合法伙伴。這實在完美?!?p> 男人原本陰沉的目光逐漸被肆意的大笑所取代,他饒有興趣的倚在墻壁上,決定聽完亞倫之后要怎么推理和自圓其說。在此之前,他想過無數(shù)種亞倫臨死前的哀嚎與求饒,卻怎么也沒想到這個爛人會說出來這樣一大段狗屁不通的廢話。
不愧是個專情出軌的偵探。
“說下去,偵探。”他拍了拍亞倫的肩膀,“也許我高興了會讓你痛快點。”
“之后嘛……殺掉我,那個白癡一樣的老家伙真是什么都敢說,他表示頭兒會解剖了我,最后把我的尸塊打包放進包里,再送到煙草公司讓約德過目,這計劃真的很棒,我很榮幸能參與其中?!?p> “瘋子?!蹦腥伺杂^著亞倫越來越高的聲音與大笑。這就是他的臨死遺言,一通毫無意義的虛構推理。
“先生,但您忘了一件事……”
氣氛忽然急轉而下,所有的聲音在這瞬間消失,男人一愣,下意識問,“什么事?”
“可行性?!眮唫愓f的很小聲,既小心又神秘,“約德會派人端了你們這兒,他對背叛這事兒相當敏感。我也不例外?!?p> 門又被打開了,這次來的是一個女人,她推著一輛破舊的小車,上面盛放只有醫(yī)學院里才見得到的器具。最醒目的是一柄柳葉刀,上面還沾著血。
“推理結束了嗎,偉大的偵探。”男人拒絕再深入亞倫拋出的問題,他很了解這種卑鄙的小人,垂死掙扎著拋出一切能換來生命的籌碼。
“你好像不是很想聽,那就算是結束了吧?!眮唫愃闪丝跉?,像是講累了,也像是失望。
“先生,請您閉上眼?!迸说穆曇艉苄?,就像餓死的鬼,虛弱不堪。她捏著一捆黑色的破布,在亞倫好奇的目光下,撬開他的嘴然后緊緊綁起來,這樣他就沒法再慘叫喊疼了。這都是男人的授意,他很懂得這些大辯論家的德行。
一切準備結束,女人在男人的授意下將兩支注射劑推進亞倫的手臂里。酥麻的刺激感令亞倫的心臟加快,他嘗試調動全身的血,但明顯的阻力在違抗他的指令。他還是第一次無法拒絕外來的液體,兩支注射劑悄無聲息的分散到他身體里的各處,隨后一起涌上腦部,他在隱約間感到一絲錯覺與異常亢奮。
就在它們要控制住腦部時,突如其來的超高溫把它們蒸干在入口處,一滴不剩。亞倫恢復了清醒,居然用了整整3秒,這不對勁。
“先生,我知道您非常警惕像我這種卑鄙小人?!眮唫愑渺`活的舌頭撬開破布,艱難發(fā)聲,“但我還是要告知您一件事,我有更好的辦法扳倒約德,作為離他最近的雇員,您應該放下成見聽一聽我的建議。”
女人慌慌張張的想再把破布蓋上,但她拗不過亞倫靈活的舌頭。她可能太緊張了,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急的快哭出來。
“行了,你出去?!蹦腥嗣钏?p> “感謝您,您應該把我的價值發(fā)揮到最大才對,而不是直接殺掉我?!眮唫愓~媚的笑著。
“事實上約德在黑市的地位并不穩(wěn)固,他也受制于此,才無法大手大腳染指政府?!?p> “自己單干是要付出代價的,你能為我承擔多少代價?”男人打斷他,問的十分直白。他需要資金,也需要資源。而資金又需要資源才能達到良性循環(huán),資源則被約德牢牢把控在手中,整個港口都是。
“全部。”亞倫盯著男人。
“你就這么自信?你只是一個二流偵探而已。”
“我花了3年摸清煙草公司的全部布局,有一次我跟約德交談委托的事情,套到了他的話?!眰商叫α诵Γ?00萬金鎊外加煙草公司的賭場,約德的全部資產(chǎn)?!?p> “把握呢?”男人愣了一下,緊緊追問。
“百分之百,前提您得讓我活著?!眮唫惪戳丝幢唤壴谝巫由系乃闹?,他的爛話有成效了,“我們手里有了資金,那么資源將不再是問題。而啟動資金一旦準備周全,您將重新成為港口的主人,到時候還怕干不過約德么?噢對了,我在蘇格蘭廳里也有熟人,您懂我的意思?!?p> “你需要拿出籌碼?!蹦腥擞昧~刀割開亞倫手上的繩子。
“拜托,先生。我的槍在你那里,手杖也是,哦不對,我全身所有的東西都被你的手下搜光了,我還能有什么威脅呢?”亞倫揉了揉手腕,決定認真一點,他發(fā)現(xiàn)男人似乎開始不耐煩了,“等等,我當然有籌碼。法爾西家族的二小姐,貝拉小姐,她不就是我的籌碼么?”
“你這是推翻你自己的推理么?老管家并不需要你這條狗命來擔保尊貴的貝拉小姐?!蹦腥死湫Α?p> “不不,老管家沒那個膽子,但推理仍然成立,只是吩咐這事的人應該身處一個更高的位置,也許是家族的爭權者。就在今天上午,約德派我去法爾西宅邸與蓮娜小姐商談接下來的合作,她臨時囑咐找到她妹妹。而貝拉小姐一旦出事,恐怕法爾西家族馬上就會中斷與約德的合作。失去了實權貴族的幫助,約德也就不會留著我了。也就是說我現(xiàn)在只有您這一條路可以走?!?p> “看來你也只有這點本事了?!蹦腥嗽俅胃铋_腳上的繩子,轉身旋停煤氣燈,朝外走去,“你這只是詭辯而已。你企圖將自己跟貝拉小姐的命綁在一起,以為可以靠這博取我的信任,但你忽略了一點。你的命不重要,貝拉·法爾西的命,也不重要?!?p> “您說什么?”
亞倫沒有讀懂男人話里的意思,他緊跟著男人走出房間。不過還好,至少現(xiàn)在能深入了解更多情報。
走廊黑而長,他似乎聽到盡頭有很多雜音。
“偵探,要不要賭一下?”男人沒有回頭,聲音傳出去很遠,“這里不僅是堆放產(chǎn)品的窩點,也是賭場。港口的工人平時都在這里玩,他們幾乎全把消遣時間花在賭上,這才是聰明人?!?p> “賭什么?”
“就賭這個?!蹦腥藦膰估飺艹鲆话讯坦苻D輪手槍,彈巢旋開,一顆子彈也沒有。
“我會以1顆子彈為底,慢慢填入子彈。彈巢一共6發(fā),我最終會填入5顆子彈。要試試你的運氣么?”
“我能得到什么?我可不想白白去死。”亞倫攤開手,對這樣的善心感到惡寒。
“如果你能撐過2發(fā)子彈,我會放過你的命,但必須砍掉一條手臂。3發(fā)子彈,我會放你和那位小姐走。但如果你謊話連篇,并不想跟我合作把約德扳倒,那么你也能選擇5顆子彈,這次你仍然活下來,我們之間的事一筆勾銷。我是個賭徒,盡管過程粗暴了點,但結果怎么樣都是天意,我又怎么會忤逆女神呢?”
嘈雜越來越響,從門縫里透出的光也越來越亮,他們臨近終點。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亞倫尤為喜歡試探人的底線,但往往他都會作死過頭,最終引火燒身。男人說他是一個賭徒,而亞倫也是一個老賭棍。這次他又決定作一回死,決定賭一賭男人會不會直接撕破臉皮。
“如果我拒絕的話……你會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