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蘭,下面怎么這么吵?”
貝拉趴在床上,靜靜聆聽著來自窗外的奏樂。她以前聽過這種類型的曲子,那是爸爸還沒死的時候。
“他們在舉辦宴會,也許都不怎么高興,還很怪?!敝Z蘭坐在床沿,合上了手中的書。她喜歡呆在這里讀一讀這本晦澀的書籍,也想過讓貝拉試著讀一讀,但是貝拉不喜歡讀書,她希望再去看看貧民區(qū)。
當(dāng)拜主你的神,單要侍奉于他??是笾娜?,敬畏舊神吧。
“為什么在開宴會還不高興?是晚餐不好吃么?”貝拉坐起身子,盤著腿。她剛吃過晚餐,趴在床上有點難受。
諾蘭摸了摸她的頭,沒有回答。
大門在這時被打開了,煤氣燈的閥門被進來的男人關(guān)閉。他拔掉臉上的鳥喙面具,沖上去拽住諾蘭的脖子。隨著女人的哼聲和男人的喘息聲響起,他們瘋狂的擁抱在一起,親吻,然后互相脫下上衣,接著便是褲子和長裙。
貝拉默默地在黑暗中看著賣力的男女緊貼在一起,她有點渴望這種奇怪的配合,在兩人的眼里女孩見到了熾熱的沖動與欲望。
血液在無聲中沸騰,永不停歇的蒸汽管道發(fā)出一聲尖利的汽鳴聲,熾熱的白汽沖散在黑暗的房間里。
纏在一起的男女對此毫不避諱,而下一刻,貝克扭斷了諾蘭的脖子。
有什么東西在黑暗里悄悄蔓延,貝拉覺得面前的一切都變了樣子。
……
這里不是城堡的后花園,但在面對那極高的穹頂時,來人都將震撼于這里才是法爾西家族真正的會客廳,它的布置如大教堂般恢弘巨麗,所有出席宴會的貴客都是這里最忠誠的信徒,他們以此為榮。
大廳的正中央吊著一頂巨型枝形吊燈,它古典地保留了香氛蠟燭作為燈光的引子,裊裊而生的香氛與詭異的腥臭融為一體,令亞倫狠狠皺了一下眉頭。
他們一前一后進入這瘋狂的舞會,所有貴客都已經(jīng)落座,宴會的大門也在此時關(guān)閉。
來自臺下的奏樂聲轟然齊響,像是戰(zhàn)爭時的宏大軍樂,早已準(zhǔn)備周全的年輕舞女們接連出場,她們站在宴會的高臺之上,帶領(lǐng)客人們起舞。
宴會里的空氣變得溫?zé)?,仿佛與外界的陰冷徹底隔絕。身著夜禮服的假面貴客們一一進入舞池,其中有令人尊敬的爵士和他的夫人,各地而來的商人、銀行家,他們都是柏倫最頂點的那一小撮人。
“班杰明,咱們來這可不是跳舞的!”亞倫拽著班杰明的衣領(lǐng),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顫抖,“放松點?!?p> 班杰明一把甩開亞倫的手,徐徐向后撤退,變得不可置信,“偵探……你難道就不覺得詭異么,你難道不覺得奇怪么?他們都瘋了!”
聲音混入高亢的奏樂當(dāng)中,連耳膜都在打鼓,在這之下客人們紛紛起舞。
“所以呢?我在來之前告訴過你,你將面對柏倫上層社會里最陰暗的一面。”亞倫冷漠地回答。
“放屁!我是班杰明家族的子嗣不假,但我從沒有參加過這樣荒誕的宴會,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假面舞會,這就是一場野蠻的原始交流??窗商?,那些陰影里的男男女女,他們毫不顧忌的在人群之后進行著野獸般的交合,癲狂地不像是現(xiàn)代社會的貴族!他們算什么貴族,太愚蠢了!”
班杰明呆滯的環(huán)顧周圍的一切,他們被起舞的客人們包圍,而在所有的客人外圍,一整圈帶著來復(fù)槍的士兵藏在暗處,他們會射殺任何一個心存歹意的家伙。
“這里我得向你解釋一下,他們有的是貴族,也有的是法爾西家族的成員,有的還是投資商,銀行家也參與其中,生意場上可少不了與那幫該死的銀行家周旋。至于你說的那些摟抱在一起的男女,他們大概率只是生意關(guān)系,不過是妓女和顧客的一點小交流而已?!?p> “那炸藥怎么辦,我們沒地方安裝,計劃失敗了!”班杰明懊惱地抱著頭,面具下扭曲的臉還在苦苦堅持,像個女人一樣落下淚來。
在來之前,亞倫在班杰明的強烈要求下參觀了他的研究成果。那是一個體積很小的機械炸藥,入手只有巴掌大小,但重量令他驚訝。
沒人會在意這個小東西,它的外形有點像最近流行的齒輪拼裝玩具,如果不把它完全拆散,誰會猜得出這是個炸彈。
“你看,只需要稍微扭動幾個齒輪之間的轉(zhuǎn)動順序,他們就能這樣。”
在班杰明的操作下,幾顆微不足道的齒輪開始了有序的轉(zhuǎn)動,他們緊接著深入機械炸彈的中央小孔,以其他齒輪帶來的速度進入內(nèi)部的空間,最后恰到好處的動力撞擊易燃物,炸彈就會被引爆。
“雖然攜帶很容易,但是我們該怎么辦?跟著一起炸死么?”
亞倫看著班杰明又扭動了幾塊齒輪,先前進入到內(nèi)部的齒輪結(jié)構(gòu)重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當(dāng)今世界上應(yīng)該還沒有能夠規(guī)定時間限制的炸彈,他們只是單純把引線拉到一個離譜的地步來保證引爆人的人身安全。但是這種改良炸彈很蠢很傻。”
“那些又長又粗的引線被捆成幾大卷,需要三個人來負(fù)責(zé)引線的安置、規(guī)劃路線,還有最重要的檢查是否受潮以及引線的穩(wěn)定性,也許在點燃引線當(dāng)中,它們會因為磨損而斷掉?!?p> “所以你的機械炸藥優(yōu)越在不需要引線是么?”
亞倫把玩著炸藥,對上面排列有序的齒輪一竅不通。
“還不明白么?我的機械炸藥能夠穩(wěn)定時間,也就是形成一個定時炸藥的效果,還能被我隨時關(guān)閉開關(guān)。”班杰明情緒高昂的奪過炸藥,“我計算過它的爆炸時間,是5分鐘?!?p> “那它可以量產(chǎn)么,也許一個不夠用?!?p> 亞倫雖然很心動,但他總感覺不太靠譜。
“行不通,這需要很精密的計算才行。齒輪在五分鐘內(nèi)以平均的速度抵達最內(nèi)側(cè)的易燃物,我花了整整一周才做了兩個?!?p> 醉人的熏香彌漫在宴會里,包裹住整個大廳。亞倫能隱約透過彩繪玻璃,從穹頂看到滿月,并一直有種錯覺,今夜的滿月似乎格外的大。他自認(rèn)為來到柏倫有些年頭了,但說實在的這種滿月真沒見過幾次。
班杰明在不斷的恐懼中漸漸恢復(fù)了些理智,他很想扭頭逃出去,告訴這些蠢貨自己是班杰明家族的子嗣,但他又不敢沖向士兵的包圍圈,密集的彈幕一瞬間就能讓他的軀體碎成一塊一塊。也許士兵們來不及聽到他報出自己的身份。
后悔與怯弱令他放縱起來,他很善于討女人歡心,也許邀請一些沒有舞伴的女士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亞倫偷偷地點起一根香煙,在舞池的鶯歌燕舞里駐足觀望,他根本就是一個局外人。他看到班杰明朝舞池內(nèi)部走去,大概知道了他是想干什么。這太正常了,缺乏對未知的接受能力,這樣的小家伙就應(yīng)該撲在女人懷里吃奶才對!
除去鬼才機械師這個不重要的軀殼身份,班杰明只是一個剛剛成年的大孩子而已,他學(xué)過舞蹈的禮儀,那么對這種舞會應(yīng)當(dāng)游刃有余。只是未知與糜爛令他恐懼,不過也只是暫時。
至少他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很不錯。
那么接下來亞倫的任務(wù)簡單得多,找到喬·貝克,而亨利就相對不那么重要了。
他在手心里揉搓著那枚蝕刻荊棘花的齒輪,心里直犯嘀咕,約德只告訴他拿著它能跟臥底互對身份,但他沒說該去哪里找人?。?p> 偽裝成受害者的無辜老紳士,被鏟除的獸化神父,這無疑都是喬貝克這位教會的好獵人所為。
操持著港口叛徒企圖殺掉二小姐的雇主,戴著鳥喙面具企圖用炸彈埋葬他的人,這些情報埋在這場宴會中,將以一個恰當(dāng)?shù)姆绞酱谝黄?,最后指向藏在最深處的人?p> 既然喬貝克的制藥公司建立已久,那為什么直到5年后才對這個叛逆的獵人降下教會的裁決呢?這非常不合理。
線索總在最關(guān)鍵的地方被發(fā)現(xiàn),也許喬貝克一直在牽引他對案子的偵查走向,這聽起來有點玄乎其玄,是一個有點蒼白的解釋,但不代表亞倫會排除這些。在真相暴露之前,一切都是可能。
“先生,請讓一下?!?p> 甜美的嗓音在身后響起,亞倫猛地回頭,卻什么都沒看到。
女孩像是一陣風(fēng)消失在了舞池里,偵探在那陣風(fēng)里嗅到了一絲淡淡的郁金香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