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雙眼首先看到的是那極高的穹頂,還有刺眼的滿月。
亞倫虛弱的想要站起身,但身下沉得好像綁了幾十斤鐵塊,是艾麗兒,她還在昏迷,不,嚴(yán)格來說她應(yīng)該是睡過去了。這個女孩經(jīng)常會在應(yīng)激反應(yīng)過后沉沉睡去,這委實不是什么好習(xí)慣??磥砘厝ブ?,有必要改正一下她。
翻開懷表看了一下時間,凌晨1點20分,從女王區(qū)趕到這里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大腦一片空白,還特別疼。估計是爆炸的氣浪掀飛了他和艾麗兒,最后腦袋落地,摔昏過去了。
但他做了一個似乎很長的夢,醒來后卻回憶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一個瘦猴一樣的小屁孩在床上坐著,活像是濟貧院里那些有智力障礙的孩子。
班杰明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不過應(yīng)該死不了,他說自己會在平時攜帶防身的裝備,怕死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而剛才那強烈的爆炸確實讓亞倫暗自感嘆這種炸藥的威力太可怕了,宴會里的一切都被氣浪掀翻到角落里碎成了一堆垃圾。
大量的尸體堆在墻邊腐敗的不成樣子,它們的血和肉揮發(fā)性很高,不提前準(zhǔn)備保存樣本的工具,這些怪物的肉體會在幾小時內(nèi)完全揮發(fā),然后飄蕩在空氣里隨風(fēng)散開,最后就剩下一堆骨頭。
亞倫忽然有點同情起洛伊斯,連個全尸都沒留下。
他一瘸一拐地在大廳里走走停停,這里死寂一片,除了一個失蹤的班杰明還有昏睡的艾麗兒,恐怕再也找不到一個活人了。明天的柏倫早報,或許會把今晚的事當(dāng)做很勁爆的頭條,就是不知道法爾西家族剩下的人該怎么收場了,哦不,應(yīng)該是血族才對。
其實他對這些血族倒沒什么苦大仇深,他們得罪的是教會的高層,他又不是高層,他就是一個給教會打工的獵人而已。那些圣職人員叫他去殺誰,他就得馬上趕過去殺了他。
有次任務(wù)來的太緊迫,他在廁所里被同行的圣職直接丟進了馬車就走,連屁股都來不及擦。
但在這時,一聲尖銳的玻璃墜落聲響起,那是殘留在穹頂上的碎渣。他聽到了群鴉飛散的叫聲,刺眼的滿月下,一道黑影自穹頂墜入了大廳之中。來人緩緩提起雙頭刀,振去了刀刃上的野獸尸體。
“做得好,亞倫。”熟悉的沙啞聲音伴隨著腳步而來。
一張詭異的鴉面具暴露在亞倫的面前,他終于記起來人的身份,那個在蒸汽機車?yán)铼氉宰谧罾飩?cè)的男人,烏鴉。
他的面具和他的代號一樣,是一張漆黑的鴉面具。
烏鴉從陰影里浮現(xiàn),踏著滿地污血。他的身上披著很長的斗篷大衣,衣服的尾端破損與抓痕遍布,應(yīng)該是與野獸廝殺留下的。
他站在明暗的交界里,就這么靜靜的懷抱那柄可拆卸的雙頭刀。刀鋒上是輕紗一般的淡銀色,亞倫對此異常眼熟。
“烏鴉?”亞倫下意識問。
“是我,也許你早就在到處找我,只是時間不允許?!?p> 亞倫遲疑了一下,沒聽懂烏鴉話里的意思。但在幾秒之后,烏鴉在他呆滯的目光中,拿出了一枚蝕刻著荊棘花的齒輪。
“這……?為什么我沒在煙草公司見過你?不對,我對約德手下的人很了解,我很確定沒你這個人?!眮唫愲y以置信。
“我見過你多次,但你直到現(xiàn)在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見過我,我們都為約德工作。并且我是教會的執(zhí)行者,嚴(yán)格來講,洛伊斯是我的監(jiān)管對象,他一旦出現(xiàn)背叛的嫌疑,我會就砍下他的頭?!?p> “你也是教會的獵人?”
亞倫猝然緊張起來,他重新拔出了杖劍,隨時都能參與戰(zhàn)斗。就是身上還很疼,腿上的舊傷也犯了,巔峰的實力肯定是沒法達到。
“放松點,亞倫。我不會干涉你的死活,教會給我的任務(wù)就是監(jiān)視洛伊斯,所以我不會越線對你做什么。”烏鴉趕緊解釋。
他看到亞倫如此緊張,好一會兒沒反應(yīng)過來。
“可我沒見過你。”
“執(zhí)行者的監(jiān)管人員只存在于陰影里,所以我只有代號?!睘貘f說。
“一個教會的獵人居然會跑到流氓頭子底下當(dāng)打手,太扯了。”亞倫不肯放下劍,皺著眉,對烏鴉的話表示質(zhì)疑。
“只是為了更方便的監(jiān)視洛伊斯而已?!?p> 烏鴉摘下鴉面具,翠色的眼眸在暗處變得瑩亮,那是張中年男人的臉,胡子剃的很干凈,
“但你的表現(xiàn)令我十分驚訝,你比我想的要強太多。在我即將拔刀的時候,洛伊斯居然因為輕敵,而敗給了你?!?p> “?。柯逡了顾懒?!”
亞倫大聲糾正,他很確定殺死了洛伊斯。處在那種規(guī)格的炸藥中心里,就算是神明那也得死!
“可秘銀不會被炸藥崩碎,你很清楚那是什么材質(zhì)。”烏鴉低聲說。
亞倫呆了一下,烏鴉的說的很對,他忽視了一項最重要的因素。視線之下,無論他在這座大廳里怎么尋找,都無法找到那柄巨大的鐮刀,它不翼而飛了。尸體可以被炸成飛灰,但是秘銀的武器絕不可能憑空消失。
“你是說他逃了,可是他的肉體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那樣的沖擊?”
亞倫反駁,爆炸中消失的洛伊斯令他感到不安,無法否認(rèn),他的證據(jù)不足以支撐他的觀點。
“這些都不重要了,就當(dāng)做洛伊斯死了吧。以他現(xiàn)在的身份,已經(jīng)沒法再回教會了,之后我會再召集教會的人手解決掉他。不過我也有責(zé)任,居然愚蠢的監(jiān)視他這么多年?!?p> 亞倫在沉默中收回了杖劍,抽出一支香煙點上。最近他的脾氣越來越難以控制,也許噩夢最終也會侵蝕他,但至少不是現(xiàn)在。所以他得抓緊時間享受這里的日子了。
“抽么?”他問。
“扔過來?!睘貘f點頭。
在這之后,兩人坐在高臺上安靜地抽著香煙。沒人先開口,也許他們都在組織接下來的語言。
“之后你打算怎么辦?”烏鴉沒話找話。
“怎么辦?朋友,我是個偵探,還是個社會工作者。”亞倫樂了,“我每天都忙著調(diào)查出軌,這種活多的沒完沒了,那幫貴婦真的很神經(jīng)質(zhì)。”
“我沒說這個,我是說洛倫城?!睘貘f愣了一下,哭笑不得,“你的導(dǎo)師老的很快。”
“格曼他本來就不年輕,我以前也叫他老頭……”
一聲極為刺耳的踹門聲響起,二人的對話忽然被打斷。
黑壓壓的人群從大廳門外長驅(qū)直入,他們穿著各不相同的大衣,手里帶著各式各樣的槍,還有……拖把?
亞倫被眼前的陣仗嚇傻了,他看著這群突然闖進來的暴徒,腦中第一個想法就是,報復(fù)!這絕對是報復(fù)!背后的人想滅他的口。
干他這行的最清楚這里面的風(fēng)險是什么,想買他狗命的人太多太多了。
他故作鎮(zhèn)定的看了烏鴉一眼,卻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平靜,一邊抽煙一邊賞月。
說真的,他可以坦然面對那些比人殘暴上百倍的野獸,可是他沒法抗住上百人手里的槍啊。密集的彈幕一瞬間就能把他射成篩子,圣血的白焰再猛也猛不過這種熱兵器。
亞倫沒敢亂動,那幫暴徒一手拿著槍一手拿著拖把也沒敢亂動,他們似乎都在等什么。
“我的朋友們,瞧瞧今晚的月亮,真不錯!”
這時從外面走來一個男人,他一邊抽著煙一邊從陰影里進入亞倫的視野范圍,看起來心情相當(dāng)不錯。
那個熟悉的金面具在亞倫眼里直晃,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但他又沒瞎。事實擺在眼前,那個該死的東西是約德!
“晚上好,兩位?!彼⑿π卸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