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光陰,白駒過隙。
這天,孫瑜早上下班之后,臉上的濃妝已花,穿著“涼快”,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她突然看到橋底下有個女人落水了,周邊沒什么人看見,這女人也不呼救。
孫瑜顧不上身體的疲倦,趕緊跑到了離那女人最近的岸邊,邊脫去外衣和外褲,邊拉伸手腳,脫完后趕緊下水去撈人。
孫瑜從女人后方用手臂勾住了她的脖子,大聲喊讓她別緊張,但那女人似乎正在做著某種心理斗爭,一邊讓孫瑜別拉自己,死命地蹬著雙腳,一邊又由于求生本能,雙手死死地抓住孫瑜的手臂。孫瑜花了好大力氣,才將她拖上岸,自己差點沒賠進去,上岸后的兩個人累成了兩條落水狗,在岸上大口喘著粗氣。
這時孫瑜突然聽到了一個無比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金若溪,你干什么?”
孫瑜被這聲音牽引,向著越來越近的聲源望去——是,金泉!
“金若溪,你長本事了,現(xiàn)在還會為了個男人就跳河啦……”金泉不停地數(shù)落著眼前的這個女人,“還好有人救了你……”
孫瑜本想趁他們不注意拿上衣服趕緊走,可誰知眼前的男人竟脫下了自己的夾克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然后兩人便開始了時隔十年的四目相對。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被水沖花的臉以及披頭散發(fā),狼狽不堪的鬼樣子?,F(xiàn)在的孫瑜衣著暴露,渾身是紫色和紅色的傷痕,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她趕緊移開眸子,扒拉上外裝便開始逃離。
但身后的男人一把拉住了孫宇,遲疑道:“是……孫瑜嗎?”
“不是的……”孫瑜低著頭,不愿轉(zhuǎn)過身看他,此刻的她,只想馬上逃走,逃得越遠越好。
“我是金老師,你還記得我嗎?”金泉的手抓得更緊了些。
孫愉此刻很想說她不記得了,很想找些天花亂墜的借口,趕緊離開這里,可是身后的這個人,她不敢看他,更無法對他說出一句謊話。
十年的“工作”經(jīng)驗,讓孫瑜可以游刃有余地在其他任何男人面前,用連篇累牘的謊話來滿足他們對自己的各種幻想,讓他們心甘情愿的為自己掏錢,但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卻只想逃離。這種逃跑的欲望,甚至要比十年前,她被張莉關(guān)在房間里,被那個肥膩的男人折磨的時候還要強。
一旁被數(shù)落的金若溪得空,喘了口氣,不無悔恨地走到孫瑜面前,對她說:“那個……謝謝你救了我,剛剛你救我的時候,我想清楚了,我不該為了那個負心漢這樣,他不值得,比起他的背叛,我想我還是更怕死一點,現(xiàn)在我的這條命是你救的,以后我會好好活著,不讓你白救了我!”
孫瑜連連擺手,只想先走一步,沒想到另一只手又被金若溪挽住。金若溪抹了一把淚,對金泉說:“哥,你就先別數(shù)落我們了,你看我們兩個女孩子渾身都濕透了,你先去就近買兩套衣服吧,我們在附近的洗手間等你,這個小姐姐要感冒了!”
隨后金若溪又扒開了金泉的手,挽緊了孫瑜的手臂,表情瞬間燦爛地說:“我們走吧!”
雖然孫瑜萬般不愿,但在這兄妹二人的前后夾擊下,她還是乖乖地跟著他們走了。
由于兩個女人的衣服都濕了,金泉把他們安排到自己的車里,也沒開車,就自己先去了最近的商場買了兩套寬松的長裙和兩件外套,準備回去。他還有好多話想問孫瑜,這一次他一定得問清楚。
留在車上的金若溪倒是話挺多,一會兒問孫瑜叫什么,一會兒問她住哪兒……像是要做人口普查登記似的,但都被孫瑜以身體不舒服,想要休息為由給搪塞過去了。金若溪看孫瑜這邊沒啥好聊的,便自顧自地談起了自己的情感經(jīng)歷,還順帶介紹了金泉的情感生活。
孫瑜聽到她提到了金泉,突然心頭一緊,隨后便開始小心翼翼地打聽起了金泉這幾年的情況。
金若溪一看來了話題,馬上老實交代了自己的哥哥這十幾年來的“和尚”生活。
“你知道嗎,我哥這個人,我看著他都無聊,完全不談戀愛,下了班一般都是直接回家。抽煙喝酒組局什么的,他都不去,之前還有個姓陳的女老師,挺喜歡他的,總是粘著他,蹭他車,還經(jīng)常給我買吃的,賄賂我,讓我在我哥面前多說她點好的,那段時間我也以為我哥是動心了,因為他賊聽那女人的話,但好幾年了,他們也沒啥進展,后來那個女的等不了了,就找了別的男人結(jié)婚了,我哥就再也沒和別的女人,有過什么接觸……”
看來金泉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個人寂寞的活著,孫瑜在心里輕聲地想著。
金若溪還在喋喋不休著,金泉卻已經(jīng)拿著衣服回來了。
金若溪安排金泉在車子里等她們,然后自己便拉著孫瑜換衣服去了。
“快點回來,回來之后我們好好聊聊吧!”金泉對著孫瑜說道。
孫瑜遲疑了一下,便繼續(xù)跟著金若溪往衛(wèi)生間走去。
過了一會兒,金若溪迷迷瞪瞪的跑進車里,沖著金泉說:“,哥,那個小姐姐突然走了,真是的,走那么急,衣服都直接扔了,我叫她,她也不應(yīng),本來還想請她回家吃頓好的呢……”
金泉啟動車子,在周邊地帶飛速轉(zhuǎn)了好幾圈,惹得金若溪連連求饒。
“哥……哥,你慢點,我都快吐了,我現(xiàn)在不想死了,我現(xiàn)在真的不想死了……”
最后,金泉將車停在了路邊,將金若溪留在了車子里,一個人去領(lǐng)因為超速而被交警開出的罰單。
再次回到車上后,金泉有些忍不住,訓(xùn)斥起了妹妹:“小溪,你當(dāng)初為了個男的離家出走出來工作,也就算了,現(xiàn)在又開始尋死覓活。爸媽擔(dān)心你,他們自己身體不好,過不來,也要千叮萬囑讓我過來照顧你,你就這么回報他們?現(xiàn)在到好,連個救你的人都看不??!”
金若溪低下頭不發(fā)一語,過了一會兒又開始撒起嬌來,“哥,我保證以后不會再做任何傻事了!嗯……還有,其實剛才那個小姐姐,我大概知道她可能會出現(xiàn)在哪里,我換好衣服之后去找她,看見被她扔到垃圾桶里的衣服啥的,就去翻了一下,在她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一個胸章,那個胸章我之前見過,是這里最大一間酒吧,“百夜城”里的服務(wù)生戴的
“酒吧?”金泉一臉黑線。
金若溪訕訕地笑道:“也是個娛樂會所,那個地方很難大……不是我要去的啦!是那個負心漢,老是去那里勾搭女人,我去捉奸的時候正好碰見他和另外一個女服務(wù)員勾搭在一起,我當(dāng)時抓過那個女人的衣服,看到了那枚胸章,就記住了。怎么樣,我記憶好吧,不愧是教數(shù)學(xué)的吧?”
金泉吐槽道:“虧你還知道自己是個老師,老做出這么離譜的事,你說的那個地方,“百夜城”在哪里?里面的女服務(wù)員會和客人亂搞關(guān)系嗎?”
“是啊,在我們這,她們有了服務(wù)生的身份,就是正經(jīng)員工了,就可以干更多不正經(jīng)的事情了,要是真的被查出什么,也可以說是和客人之間的‘你情我愿’,還可以拿兩份工資呢。這樣她們在淡季和旺季都有工作,不會顯得很奇怪,這已經(jīng)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啦。上面的人也不會去查,他們自己也會去玩的……”金若溪一本正經(jīng)地科普道,“不過如果那個小姐姐也是在里面工作,那估計……但我覺得她今天能舍命救我,還不圖回報,已經(jīng)能證明她是個心眼不錯的姑娘了,而且人家好像對你還有點興趣……”
金泉:“我?”
金若溪:“是啊,你去買衣服的時候我一直在找話題和她聊天,結(jié)果我問她什么她都不說,也一點不八卦我為什么要跳河?只有當(dāng)我提到你的時候,她才坐直了點?!?p> 看來,她應(yīng)該就是孫瑜了,金泉想?!澳羌揖瓢稍谀??”
金若溪有些驚訝,“哥,你想去啊,帶上我……”
金泉一臉無語,繼續(xù)開車,回了妹妹家。
夜深人靜,金泉躺在床上卻睡不著,閉上眼睛后,他想起了白天在河邊看到的孫瑜:臉被河水沖刷的慘白,有些腫脹,但底子下還是那張青澀的臉,卻一身疲態(tài),眼神飄忽,不敢正視自己,渾身濕透的她穿著嬌艷,甚至有些衣不蔽體,裸露出來的地方,大大小小全是傷痕……
這些年她到底去過哪里?經(jīng)歷了什么?遇見了些什么人呢……
金泉再次打開了手機銀行,APP里面的錢分毫威少,還多了好多利息。
如果她真的生活艱難,為什么不用卡里的錢呢?當(dāng)年離開地那么決絕,難道就是為了變成今天這樣嗎?
他真的需要找到她,否則自己這一輩子可能也無法安生了。
第二天晚上,金泉獨自去了“百夜城”,一層樓一層樓地找孫瑜,但他問了好多個主動向他示好的女服務(wù)生,都沒有孫瑜的消息。
直到到達頂樓的時候,有個資歷看起來比較老的女招待問金泉,“你想找的是美人魚姬,對吧?唉,看來又是一個對她念念不忘的男人,但你在這里是不能叫她本名的。我們這兒的規(guī)矩,每個人在道上都有個花名,我呢叫‘小倩’,你找的人叫‘美人魚姬’,如果你想知道她在哪,得先買我三瓶‘黑桃A’,怎么樣?成交嗎?”
金泉馬上付了錢,寧可信其有。
收了錢的‘小倩’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說道:“好!你這個人挺爽快,跟我來吧!”
“小倩”將他帶到一個包廂門口,交代道:“你只能在門口等他,可能很快就出來,也可能要很久,既然來這兒了,相信你也知道我們這兒是干嘛的了,不要抱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闭f完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金泉在包廂外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周邊是昏暗的燈光,時不時會穿行過一些如同鬼魅一般的男女,而他卻像個僧侶,與四周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