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可以在zhi乎#如晴天#美人魚小姐)
——她的愛情,她的生命都在那一年盛夏的海邊戛然而止,大約,只有他的悲傷還在繼續(xù)著。
“我明天要出趟差?!苯鹑砩铣燥埖臅r候和孫瑜商量著。
“好,那我等會兒幫你收拾吧!”孫瑜扒拉了一口菜,說道。
“可能要好幾天呢,我出差的時候讓若溪過來多陪陪你吧,你也可以去爸媽那里找他們說說話。等我回來,我們就去拍婚紗照吧!”
等他回來的時候,她應該已經徹底地離開了。
孫瑜頓了頓,拿出了手機說道:“老師,不如我們現(xiàn)在拍一張吧!我想了想,我們到現(xiàn)在還沒有一張合照呢,你出差的時候我會很想你,所以我們先拍張照留個念想吧!”
金泉笑道:“我又不是不回來啦哈哈哈……”
可是,我可能不會再回來了——孫瑜在心里想著。
“拍嘛,拍嘛……”孫瑜撒著嬌,湊了過去。
兩個人生硬而羞澀地微笑著,比了個“耶”。孫瑜打開相冊,看了看效果,并說:“還不錯嘛,我們倆都挺上鏡的,也挺有夫妻相的?!?p> “不多拍幾張嗎?”金泉問道。
孫瑜:“不用了,你的每一個樣子我都記在心里了,不會忘記,我只是怕你忘了,所以給你留個底片?!?p> 金泉:“你又開始說笑了,我怎么可能會忘了你的樣子呢?”
“那老師要不要摸摸看,”孫瑜捧起了金泉的手,“用手感受一下我的臉,我的手,我的身體,我聽說身體的記憶會比人腦的記憶更可靠呢!”
金泉:“是嗎,那我試試!”
金泉開始撫摸孫瑜的頭發(fā),然后是額頭,再是眼睛,鼻子,臉頰上的皮膚,然后是嘴巴……他想起那天晚上的戛然而止,所以在摸到孫瑜嘴巴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但是在快要親上的時候,被孫瑜攔住了。
“老師,專心點!”孫瑜有些臉紅。
他很專心,應該是太專心了,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快用嘴唇代替手上的動作了。
“好?!苯鹑f著,便用修長而溫暖的大手繼續(xù)撫摸著孫瑜的輪廓。她還是十年前的那個她,只不過那時候的她身上清瘦,但是臉上卻圓圓滾滾的,現(xiàn)在的她身上雖然還是很纖瘦,臉上卻也骨感多了。
兩人坐好之后,金泉給孫瑜的碗里夾了一塊肉,說道:“小瑜,你還是太瘦了,多吃點肉吧,我可不想被我爸媽說我在家總是虐待你,不讓你吃飯哦?!?p> “好?!睂O瑜吃著肉,眼眶有些不被察覺的濕潤。
晚上,借著洗澡的機會,孫瑜打開了噴頭,又一個人在衛(wèi)生間偷偷地吐了很久,直到胃里的東西被翻空了,又咳了很多血。
她知道外面的人在等著她安睡,她只好拖著沉重的身體,強撐著回到房間讓他安心。
第二天金泉送孫瑜去了上班的地方之后,便出差去了。臨別的時候,他被孫瑜緊抱了很久也沒有放開。金泉只好安撫道,自己會盡快回來,讓她好好照顧自己,等自己回來。
孫瑜沒有說話,只是在放開手之后,微笑著揮手送別。
他不會說謊,她也不愿意。
孫瑜只好在金泉的深情之中,一步步堅定地走向自己的命運。
金泉走了,去了別的城市交流教學經驗。
而在德市的孫瑜辭了職,告別了金曉,也將自己遠行的計劃告訴了金若溪,讓她替自己照顧好回來以后的金泉,告訴他不要再去找自己了。她在金泉的父母家最后做了一頓飯,把金河夫婦當做自己的父母一樣來孝順,陪著他們家長里短的嘮了一下午。
她仍不知道,如果她當年沒有被張莉帶走的話,很可能就會成為現(xiàn)在的金若溪,就會有兩個對她真心寵愛,無限包容的父母,也可以更早地認識金泉了。不過如果真的是那樣,她也就永遠無法和金泉相愛了。
緣分有時候就是那么血淋淋的。
將自己和金泉的家收拾好了之后,孫瑜便離開了德市,只背上了那個平時上班用的帆布包。
孫瑜買了去州市的車票,那是她和金泉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動車上,孫瑜又昏睡了過去,過了好長時間,終于被坐在她后排的一對母女吵醒。
身后的那位母親拼命地告誡自己的女兒不要再吵了,萬一吵到別人休息就好了,但是小孩實在調皮,一個勁兒地上躥下跳,嘴巴里還不停的唱著也許是老師新教的兒歌,咿咿呀呀的,孫瑜也聽不真切到底是哪首歌。
那么母親最后沒轍了,只好拿出一本童話書,對女兒說道:“誰要聽故事啊,不聽話就不講了哦!”
也許小孩子都喜歡聽故事吧,那小女孩兒一聽見這個,便馬上安靜了下來。
女人隨便翻了一頁,說道:“來我們小聲一點哦,今天要講的故事呢,是《海的女兒》……”
孫瑜突然摘下了眼罩,抬起了眼皮,身體稍稍坐直。
張莉在她小時候也會給她講睡前故事,也多次講到過這個童話故事。在她生命里少得可憐的幸運中,她一直相信,在生命的最初狀態(tài),在她小時候剛記事的那幾年里,張莉應該是真正把自己當做一個母親一樣地真心待她的。
人性最初應該不都是丑惡的,張莉面對孫瑜應該也煥發(fā)過或多或少人性的光輝吧。
至少在小時候那些清苦而晦澀的日子里,自己的父母應該是真誠地愛過她的——孫瑜這樣想著,視線眺向遠方。已經到了州市的車站了呢。
孫瑜下車的時候,帆布包被身后竄出來的孩子給撞掉了,一個小紙團滾了出來。
小女孩兒倒是還挺講禮貌,飛快地把孫瑜的包連同團紙球一起撿起來還給了孫瑜,并說了聲“對不起?!?。
孫瑜對著小女孩兒笑著說了聲“沒關系”,和女孩兒的母親互相點頭微笑之后,便下了車。
孫瑜下站時候,將紙團展開,撕碎,就近扔進了垃圾桶。這樣,她就再也看不到那張化驗單上面讓人心亂的數(shù)字和指標了。
金泉出差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他回到房間并沒有看到孫瑜,只看到了她留在床頭柜上的被裝裱起來的照片,他給她的所有銀行卡,還有一張紙條。
照片是金泉出差前一天,他和孫瑜的合照,兩個人的臉上還掛著甜蜜而又生澀的笑意。紙條上寫著:
我的愛人金老師親啟:
美人魚很幸福,因為她的王子也愛慕著她,但她還是要走向自己的命運——成為海上的泡沫。金老師,我走了,以后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過得輕松些,不用來找我。
吻你萬千的,小美人魚
金泉心里大感不妙,他開始翻箱倒柜,發(fā)現(xiàn)孫瑜并沒有帶走自己任何的衣物,連行李箱也沒有打包。
他僥幸地想著也許孫瑜沒有走,只是去了他父母家和金若溪待在一起,或者還在圖書館,或者只是個短途旅行……
但是他連夜跑完了全城,也沒能找到她。最終金若溪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攔住了哥哥,讓他別找了,并哭著跟他坦白:孫瑜是不可能再回來了,她徹底走了。
金泉失神地跌坐在地上,像是失去了生命的重量,竟然忘記了哭泣。
也許他早就預感到了她的告別。她最后那一段時間的說的話,做的事,她對他的壓抑和抗拒,她的瘦削,憔悴以及嗜睡……那些關于她的回憶,瘋狂地搶占著金泉的腦海,讓他頭痛欲裂,心如刀絞。
她又一次不辭而別了,他又一次地失去她了,而且永遠地失去她了。
昏黃的傍晚,州市的海灘,獨自的孫瑜。
她著看前方的海平面,一望無際。但沒過多久,便累得躺下了。于是她只好平躺著看頭頂?shù)脑疲粗鼈円稽c一點被海風吹散,如同自己消失殆盡的生命一般。
海天交際交際之處仿佛還殘留著一點微光:那是一座燈塔,一個身影,那是她的金老師,她的愛人,是救贖她生命的勇士,是潤澤她靈魂的清泉,是她再也見不到的人。
他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
她的愛情和生命都快結束了,他的悲傷還在繼續(xù)嗎?
天色漸暗,她的生命和她的思念也都逐漸消散了。
而另一邊,金泉和孫瑜的房間,金泉睡在床上孫瑜躺過的地方。房間漆黑一片,安靜得只剩下他還有從窗外潛進來的凄清而蒼白的月光。
金泉想起了他們在這個房間里發(fā)生過的點點滴滴,耳邊響起了孫瑜一遍一遍叫他“老師”的聲音。
金泉抬起自己的兩只手仔細端詳,在那里,記錄著孫瑜的發(fā)絲、額頭、眼睛、鼻子、嘴巴……還有那個懸崖勒馬的吻。如果知道要別離,說什么金泉也會吻上去,霸著她不放手,不讓自己和她都留下遺憾的。
孫瑜說過,以后即使腦子記不得了,身體也不會忘記。
是的,這一刻的金泉真的好想念她,他將手放低,埋進懷里,就好像在擁抱著她,然后蜷起了身子。原本身材高大的金泉,一個人在4點鐘的凌晨,縮成一團,枕著孫瑜枕過的枕頭,蓋著她蓋過的被子,第一次,哭成了一個孩子,無法呼吸,不能自已。
美人魚最終回到了她的大海。在第二天的初日升起的那一刻,海邊安靜地躺著一個人,那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也是一個二十七歲的女人。
她們最終成了海上的泡沫,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后一點渺小的“不存在”。
她們經歷過的所有幸與不幸,皆定格在了舞動著的,純白的浪花里,不斷向著岸邊的礁石涌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