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呂氏
呂氏,如今的東宮太子繼妃。
名門望族出身,祖上可以追溯到南宋堅守襄陽對抗蒙元大軍六年之久的呂文煥。
呂文煥本也算一代名臣,少年從軍也曾壯懷激烈,可惜南宋奸臣當(dāng)?shù)?,至襄陽被蒙元圍困六年而不救。后彈盡糧絕,無兵可戰(zhàn)投降蒙元,留下大大的污點(diǎn)。
降元之后做到江淮行省左丞,成了攻宋的急先鋒,被世人唾罵。元世祖忽必烈時辭官告老,他的兒子繼續(xù)在元廷擔(dān)任高官。
直到大明驅(qū)逐韃虜,再造中華。呂氏一族,又在大明為官,呂氏的父親如今是大理寺少卿,說不上位高權(quán)重,但也不可小視。
而自從朱雄英的生母,太子正妃常氏故去,呂氏被扶正之后,呂氏家族在文官集團(tuán)之中,地位突飛猛漲。
呂氏的背后是一部分文官,這就是朱標(biāo)后來立她為妃的原因。大明朝朱家子弟,多是與開國勛貴聯(lián)姻,好比蜀王朱椿,他才十多歲,但已經(jīng)定下的妻子,是藍(lán)玉的女兒。
楚王朱楨的女兒是定遠(yuǎn)侯王弼的嫡女,盡管朱標(biāo)對這些勛貴老臣優(yōu)渥,但也不想這些軍中大將,在外戚之中一家獨(dú)大。
身為君王有些事不得不防,本就是同氣連枝上下一心的淮西勛貴集團(tuán),又都是國朝的外戚,其中的隱憂不可謂不小。
見到呂氏的瞬間,朱雄英已把這些事在腦子里過了一遍。
下了轎子,頗為恭敬的說道,“見過母妃!”
“英哥兒,下學(xué)啦,今兒學(xué)的怎么樣?”令朱雄英微感詫異的是,呂氏對他的態(tài)度格外熱情,不由分說的拉住他的手,一臉慈愛,“前些日子你大病一場,身子剛好,上學(xué)無礙嗎?”
“多謝母妃掛懷!”朱雄英也沒有表現(xiàn)出刻意的疏遠(yuǎn),笑道,“一切都好!”
頓時,呂氏也有幾分意外。這孩子以前見到她,都是沒好臉的,不管自己熱臉怎么貼,都是冷冷的。母妃根本就不會叫一聲,今天卻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可曾見著你二弟?”呂氏又笑道,“一會呀,跟母妃回宮去,我讓人做了糖點(diǎn)心,一會你們哥子兩個好好吃一頓!”說著,慈愛的拉著朱雄英的手,“你呀,太瘦了,母妃給你好好補(bǔ)補(bǔ)!咱們一家人,好長時間沒在一塊用膳了,你二弟總是說,見不著你這個大哥,其他幾個兄弟呀,也總是念叨你呢!”
“多謝母妃了!我來之前,皇祖母叮囑我,下了學(xué)不許亂跑,馬上去她老人家那兒!”按理說,朱雄英這個皇太孫應(yīng)該對太子妃自稱兒臣,畢竟呂氏現(xiàn)在名義上是朱標(biāo)的正妃,可兒臣兩個字,就是沒有說出口。
頓時,呂氏感受到朱雄英的疏離,面容有幾分尷尬,本想再說些什么。可見到朱雄英身后的宮人,都是皇后那邊伺候了多年的老人,許多話便不能再說。
這時,朱雄英余光瞥見,幾個太監(jiān)簇?fù)碇煸蕿蓮暮竺孢^來。
“母妃恕罪,我先回皇祖母那了!”行個禮,朱雄英返身上轎,正好和朱允炆一行人走個對臉兒。
見是皇太孫當(dāng)面,幾個太監(jiān)又趕緊拉著朱允炆跪下行禮。
“臣弟見過大哥!”
朱雄英在轎子上頭也不回,“起來吧,你母親在等你!”
此時,不用回頭,他都知道呂氏的臉色,定然格外難看。
果然,呂氏攥著手絹的手,幾乎把手絹扯破,待朱允炆來到面前,拉著兒子就往東宮走去。
她心里明鏡似的,英哥兒那孩子,是在給她下馬威呢!
她不是他的母親,即便她當(dāng)了太子妃,她所生的兒子,在英哥兒的面前也只是臣子,永遠(yuǎn)都是!
“今日讀書怎么樣?”呂氏壓著心中的怒氣,對朱允炆問道,“學(xué)士們夸獎你沒有!”
“倒是沒夸獎兒臣,不過今日皇祖父,父親去了大學(xué)堂,還有眾位大學(xué)士.........”
呂氏急問,“皇上和你父親看了你的課業(yè)沒有?”
“沒有,皇祖父和父親,是去送大哥讀書的!”朱允炆開口道,“大哥說了一番論學(xué)的話,讓皇祖父龍顏大悅,那些大學(xué)士也贊不絕口,說他是東宮佳兒!”
頓時,呂氏的心中一堵。
前幾日才說是好圣孫,現(xiàn)在又說是東宮佳兒,再過些天豈不是寵上天!
腦中想著,心中一片苦澀,又有些暗恨。
“娘,您攥疼兒臣了!”朱允炆忽然驚呼一聲,原來是呂氏拉扯他時,手勁太大。
呂氏慢慢俯身,鄭重的看著朱允炆,“兒,記住,在大學(xué)堂里一定要好好讀書,一定要比你大哥課業(yè)好,明白嗎?”
朱允炆面露不解,“娘,讀書是為了修身養(yǎng)性,為何一定要比大哥好?再說,比他好有什么用,他是皇太孫,兒子比不了的.........”
“不行!”呂氏的聲音忽然尖銳起來,壓低聲音,“你必須讀書比他好,這是你現(xiàn)在,唯一能超過他的地方,懂嗎?”
見他臉色嚇人,朱允炆半懂不懂的點(diǎn)頭。
呂氏又拉著他的手前行,“記住,這事誰都不許說,連你父親都不能說!”
“兒臣記住了!”
~~~
“韋爵爺說過,這世上有兩個地方最為人心險惡,一處是青樓,另一處則是皇宮!”
軟轎慢慢的晃著,朱雄英閉眼緩緩的沉思。
別他看現(xiàn)在是尊貴無比的大明皇太孫,受盡老頭子和老太太的寵愛,在宮中說一不二??伤吘鼓昙o(jì)太小,難免被人輕視,而讓他人會有些不該有的心思。
這種心思,別人是一定會有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是人的本性。
人世間本就充滿了各種算計,只不過他此時尚在長輩的羽翼之下,看不到罷了。
“現(xiàn)在我還是一只雛鳥,總有一天我會成為真正的雄鷹!”
漸漸的朱雄英睜開雙眼,臉上掛滿笑意。
別人愛算計就讓他們算計去,自己身份貴重,他們不過是徒勞一場罷了。若是惹自己煩了,也不過是將來一句話的事兒。
軟轎在坤寧宮外落下,朱雄英帶著賈貴朝宮中走去。
“您踩著奴婢過去?”賈貴在坤寧宮大門前,很有些高度的門檻前跪下,笑道。
“不用,孤自己能過!”朱雄英往后退幾步,然后一個縱身從門檻上跳過去。
剛落地,就見對面一個胡須茂密的漢子,滿眼寵溺的看著他。
“大舅!”朱雄英欣喜的叫了一聲。
那漢子不是旁人,正是常遇春的嫡長子,朱雄英的親舅舅,開國公常茂。馬皇后喜歡叫他的小名,毛頭兒。而外人,則是要尊稱一句,茂太爺。
“臣,見過殿下!”常茂行禮。
所謂娘親舅大,可能是這句身體的血脈使然,朱雄英笑道,“大舅,咱們是一家人,何必多禮!”說著,親手把常茂扶起來。
常茂上下看了朱雄英幾眼,“殿下的身子真是大好了,那么高的門檻,一下就飛過來!”說著,頓了頓,柔聲道,“不過還是小心點(diǎn)好,別摔著!”
“摔不著!”朱雄英笑道,“等過些日子,孤還要去找舅舅,讓您教外甥騎馬呢!”
“今兒就騎!”常茂一笑,蹲下身子,背對著朱雄英,大笑道,“來,上來!”
朱雄英也不客氣,直接騎到對方寬闊的肩膀上。對方高大的身軀站起,馱著朱英雄,大步前行。
“殿下抓穩(wěn)了?。 背CΦ?。
“抓穩(wěn)了!”朱雄英笑道。
這時,馬皇后聽到聲音從殿中出來,見到這一幕,頓時笑得合不攏嘴。
“哎喲,這爺倆真能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