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昨天就停了，但天一直陰沉著，云朵密布。
一再被拆臺，仍阻不住張揚顯擺的熱情。
“俺神力天生，勇武自通，猛可敵虎，力能挫熊，黑山軍中無人是俺對手?！?p> “那么你有多少部眾呢？”
“呃，三千?！鳖D了頓，張揚補充道：“包括老幼，精壯只有五百。”
說罷，目光游移，臉上的尷尬隱藏不住。
“……”
程遠志無語至極，“才這么點部眾，那你攥我上山做甚？”
“大帥讓俺下山招攬英雄好漢，壯大山寨，俺覺得你是個好漢?！?p> “那么，大帥呢？”
程遠志直指問題核心。
“死了…”張揚一臉沮喪，一路行來，白綾懸掛于山寨四下，到處可見，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大帥既死，那這招攬英才的計劃自然就無法再繼續(xù)下去……
兩人就在吹牛――拆臺――換個話題繼續(xù)吹――那就繼續(xù)拆臺中，踩著殘雪，踏上迎客臺的臺階，扶搖而上。
不過，隨著張揚的講述，程遠志大致對黑山軍的構(gòu)架有了一定了解。
黑山軍本質(zhì)上與黃巾軍相同，都是反賊，不同的是黑山軍手段更溫和，組織更嚴密，根據(jù)地更隱蔽。
一不喊什么“蒼天已死，黃天當(dāng)立”的口號，二不和朝廷正面硬剛，三又懂得保存有生力量，得手后就走，從不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如此一來，朝廷軍想要清剿的難度大大上升，加之天寒地凍不宜動兵，只能被動防范，黑山軍便借此機會壯大。
雖說是被脅迫上山，但由于此行涉及到黑山軍大首領(lǐng)之爭，故而程遠志做了許多準(zhǔn)備，將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樣的。
穿的好一點沒錯的。
先敬羅裳后敬人，一直都是陌生人社會最直觀有效的圭臬。
這條規(guī)則里的完整條件是，在穿得好的同時，你的顏值不能太丑，牙齒要好――它反映的是你的家教和階層。
如此，一個鶴立雞群的形象，與眾不同的人設(shè)便栩栩如生。
哪怕是在人群中，鬧市間，萬軍陣前，你都會如暗夜里的螢火蟲一樣閃亮。
在你開口的瞬間，所有人都會不由自主豎起耳朵傾聽。
在你做出任何舉動時，所有人都會鄭重解讀其中的用意。
程遠志想了一下，覺得自己有些特立獨行，就把背后那根長桿子取了下來，交給力二。
說起來，他現(xiàn)在的行頭已經(jīng)很拉風(fēng)了。
身著青縷衣玉帶腰間束，腳蹬鹿皮靴白扇手中舞。
就印象而言，一眼望來，同行的張揚像保鏢，力二則是小廝。
而他則像是某個大人物。
一路上，所見者皆對他側(cè)目而視，背后指指點點，私下議論這是哪個大人物？
看了一眼張揚，發(fā)覺他渾然不知自己成了陪襯，程遠志嘴角微微上揚，心下暗樂。
三人走上迎客臺，來到張燕面前的時候，太陽剛好努力的從云朵中鉆了出來，萬丈光芒迎面灑在程遠志的身上，臉上像鍍了一層淡淡的金粉，圣潔而莊重。
張燕肅然起敬，越過張揚，對程遠志拱手道：
“貴客前來，張燕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程遠志連忙回禮：“不敢，不敢，在下袁射，仰慕張大帥許久，特來拜會?！?p> 兩人頓時一通客氣，旁若無人親切交談起來。
俺是誰？俺在哪？
張揚瞪大眼珠，看懵了。
自家大帥還是一如既往的……焉壞焉壞！這一手喧賓奪主玩的……實在漂亮！
力二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聲。
張燕回過神，與張揚簡單的見了個禮，便匆匆離去。
……
聚賢堂，人滿為患。
一踏入大廳，程遠志就感覺到無數(shù)道銳利的目光射過來。
行走間，張揚低聲提示道，“那黑臉漢子叫王當(dāng)，你之前在狼孟縣見過的；瘦高個是于毒，他和張燕經(jīng)常抵足而眠，好到可以穿一條褲子！”
“于毒邊上那四個家伙依次是孫輕、白繞、眭固、陶升.....臺上胸口平平，立在張燕身邊的小女娃叫褚小魚……嗯，眼下應(yīng)該叫張魚?！?p> 張魚？顏值可以啊.....嘶，個子這么高，腰這么細，腿這么長……
程遠志眼神亮了，及目光掃到一旁的張燕，迅速正經(jīng)起來。
繼續(xù)維持著之前的翩翩風(fēng)度，
張燕立于上位，面無表情，神色鄭重。
其下張揚，楊丑，孫輕、王當(dāng)，于毒、白繞、眭固、陶升等八個大首領(lǐng)分列兩旁。
程遠志站在張揚身后，一一觀察眾人，目光焦點頻頻落在臺上的苗條女娃身上。
小頭領(lǐng)們則站在大首領(lǐng)們的身后，議論紛紛。
“諸位且靜，聽某一言！”
張燕清了清嗓子，等大廳里安靜下來，先看了程遠志一眼，這才沉聲道：
“大帥臨終時傳位于燕，這幾日來，燕深感難勝此任，故而今日我等齊聚一堂，只為再選新帥，帶領(lǐng)黑山軍過上好日子，諸位，暢所欲言吧?！?p> 張揚霍然而出：“這如何重選？眾人心下各有選擇，到底是你聽俺的，還是俺聽你的？”
黑臉漢子王當(dāng)踱步而出，說出一句令大家震驚的話來：“那自然是……各走各路了！”
?“王當(dāng)，你……”張揚差點一口咬斷舌頭，與偌大的朝廷軍相比，黑山軍本就弱不禁風(fēng)，再分兵而就的話，那豈不是坐等著被朝廷軍一一剿滅？
王當(dāng)微微一笑，環(huán)顧四周：“誰同意，誰反對？”
其余六個首領(lǐng)也相視一笑，表了態(tài)：“我等也覺得此提議甚好……”
張燕又看了程遠志一眼，“那就依照王兄的提議，各自選出首領(lǐng)吧?！?p> “俺……聽大家的?！睆垞P甕聲甕氣應(yīng)了一句。
九大首領(lǐng)都同意了，剩下的小頭領(lǐng)們自然沒意見，他們都是小嘍啰，有意見也只能憋著。
不過，對他們來說誰當(dāng)老大都一樣，只要不缺吃少穿就行。
“某不才，自薦此職?！蓖醍?dāng)大咧咧站在堂前，自信滿滿。
瘦高個的于毒哈哈一笑，不屑的瞥了王當(dāng)一眼，出列道：“我等五人皆推舉張燕為首領(lǐng)?！?p> 眾人隨著他的手指望去，孫輕、白繞、眭固、陶升等人一一點頭，認同其所說。
形勢瞬間明了，支持張燕當(dāng)老大的有五個人，算上張燕本身的話就是六個。而支持王當(dāng)?shù)闹挥兴约阂粋€。
六比一。
王當(dāng)?shù)挂怖诼?，拱了一圈手，“某去也?！?p> 說罷，轉(zhuǎn)身就走。
大廳里人群騷動了下，一小部分小頭領(lǐng)跟隨他而去。
楊丑湊過腦袋，低聲對張揚道：“大勢已去?！?p> 張揚沉吟了下，緩緩說道：“既如此，我兄弟二人率眾離開便是?！?p> 聞言，張燕暗暗松了口氣，又看了程遠志一眼，拱手道：
“恕不遠送……”
“慢著！”
程遠志視線在張魚身上逗留片刻，排眾而出，一直走到臺上，插入張燕兄妹中間，擠開位置，這才不慌不忙對臺下眾人說道：
“此次選首領(lǐng)多有不妥，其中更有暗箱操作的嫌疑，我要求重選！”
????
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程遠志，除了張燕，眾人心頭齊齊冒出一個念頭。
這位兄臺你是哪顆蔥??？你說重選就重選？
張揚也沒想到，之前還一直跟他斗嘴，拼命拆臺，不斷扎他的心，讓他尷尬的不上不下的人會忽然選擇幫他。
這令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疑惑歸疑惑，他還是立即附和道：“沒錯，正如袁兄所言，俺也認為不妥?！?p> 張燕微微一笑：“袁兄，這暗箱操作是何意？”
程遠志干咳兩聲，擺手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需要公平，公平，還踏馬是公平！”
張燕有些尷尬的問道：“何處有不公？”
“有些陣營人數(shù)雖多，但他們已經(jīng)死了……啊不，他們的票沒有份量。有的陣營人數(shù)雖少，但他的票份量十足，一票足頂十票?！?p> 程遠志說著，來到張揚身前，用力拍了拍他夸張的胸大肌，而后轉(zhuǎn)過頭，一臉傲然對對面五人道：
“你們五位，誰能挨他一拳不死？”
張揚立即做出一副兇狠的表情，曲臂握拳。
于毒、孫輕、白繞、眭固、陶升五人相視一眼，又看了眼張揚那碗口大的拳頭，腿一樣粗的胳膊……爆炸的肌肉線條，俱是搖搖頭。
太兇了，扛不住，扛不住。
“可他能挨你們五人同時打一拳而無事！”
言語間，程遠志目光依次掃視過去，無人敢與之對視，當(dāng)即仰天大笑：
“哈哈哈……”
這一笑霸氣十足，就像是無人能扛他一拳似的。
于毒登時一臉不忿道：“這是選大頭領(lǐng)，又不是比武，拳頭大了不起?。俊?p> 不好意思，拳頭大就是了不起.....程遠志娓娓而談：“在下有個提議，不若在場所有頭領(lǐng)一起出手，與張揚相斗一場，若勝，我三人立即離開，絕不糾纏。”
張揚與楊丑交換過眼神，重重點頭，同意這個法子。
他們之前都打算走了，現(xiàn)在憑空多出來一個競爭頭領(lǐng)的機會，為何不要？
“若不能勝呢？”張燕接過話頭。
“不能勝，那就把令妹……那就按照公平的法子再選一次！”
程遠志目光灼灼的掃過張魚，稍作停頓，最后定格在張燕身上。
好險，差點把心里話給吐露出來。
張燕沉吟了下：“還請閣下說出最公平的法子吧?！?p> 答應(yīng)的這么爽快？這下輪到程遠志驚訝了。
???
昭昭白影來
感謝蒼白騎士的打賞，鞠躬180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