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里,最繁華的地段,莫過于芙蓉園一帶的胭脂巷了。
隔著兩條街便是皇宮,經(jīng)常有宮人出來采辦胭脂、香料、文房四寶、靈材藥寶,從不去其他地方,只來胭脂巷。
一次采辦,就是十幾大車貨品,基本都是固定那幾家店鋪,都是提前預(yù)定的現(xiàn)貨……
當(dāng)然,流連此地的,往往不是那些大紅大綠、捏腔拿調(diào)的宮人,而是達(dá)官貴人們散養(yǎng)的外室。
沒辦法,人年輕、有錢。
在大唐,能做外室的婦人哪一個不是年輕有味、琴棋書畫、摸爬滾打樣樣精通?
無奈官人們忙于家國大事,只能閑來插花、偶爾栽柳……久而久之,婦人們只能拿著大把的銀子去胭脂巷去泄火……
“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明明是良家婦人,偏生花錢如流水,比勾欄那些金鑲玉還費(fèi)銀子……”
李義山蹲在胭脂巷口的一株大柳樹下,手里提一碩大酒葫蘆,搖頭嘆息,聽得小尼姑小嘴鼓出兩個小包。
“義山叔,你少嗶嗶兩句行不行,吵得我、咳,吵得貧尼都餓了……”小尼姑實(shí)在忍不住,吐槽兩句。
“你說這狗賊何長安藏哪去了?”李義山眉頭微皺,左手掐訣不停的推演。
“是不是被人殺了?”小尼姑問道。
“不會,那小子氣運(yùn)不錯,不是夭壽相?!崩盍x山篤定的說道。
“唉,這亂世之下,氣運(yùn)……算什么東西!”小尼姑有些氣餒,干脆一屁股坐下來,索然無味的瞅著那些穿金戴銀、凹凸有致的‘良家婦人’,
“你的摸骨術(shù)如何我不知道,可你的望氣術(shù)真不咋地……”
“呃、我的望氣術(shù),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李義山抓起酒葫蘆,灌了大口劣酒,咧嘴笑道:“你就等著看,何長安那小子定能……”
“好了好了,每次說的像真的,可哪次不是被人說成騙人錢財、被跟在屁股后討債的?!毙∧峁糜行┰?,使勁一腳,便將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踢飛。
那石頭在空中滴溜溜旋轉(zhuǎn),滾落地面后,向前滾了二三十步,逕直砸中一名良家婦人的腳踝。
“哎喲!”
隨著一聲凄婉慘號,那婦人不顧形象的、抱住腳踝滿地打滾,口中芬芳繽紛:
“誰特娘的瞎了狗眼亂扔石頭的?你是欠透呢,還是被人透的頭昏腿漲呢?你個千人騎萬人透的……”
渾然沒了之前的恬淡、典雅,凹凸有致的身子,因?yàn)樘弁春蜐M地打滾,而顯得有些擁擠。
小尼姑勃然大怒,摸出木魚鼓,便要口吐‘六字真言大明咒’,將那婦人鎮(zhèn)壓。
“姑奶奶,快走!”李義山一看闖了禍,斥一聲:“此地百丈內(nèi)、以責(zé)人之心責(zé)己!”
言畢,拉著小尼姑東轉(zhuǎn)西轉(zhuǎn),溜進(jìn)附近一條僻靜小巷,揚(yáng)長而去。
胭脂巷里,百丈以內(nèi),一大片浩然正氣的清輝尚未散去,良家婦人們眼前一陣迷離,紛紛開口‘以責(zé)人之心責(zé)己’——
“哎喲,奴家這是作孽啊,自己碰傷腳踝,怎能辱罵旁人?我乃堂堂禮部尚書的第八房外室,豈能潑婦罵街、有違禮制……”
“米侍郎,奴家對不起您啊,花您的銀子、沾您的光,實(shí)不該自己貼錢包養(yǎng)那些風(fēng)度翩翩、中看不中用的讀書人……”
“唉,大郎,奴家其實(shí)不是嫌棄你短,實(shí)在是因?yàn)槟闾洝?p> 一時間,鶯鶯燕燕、呢呢喃喃。
……
在暗無天日的鎮(zhèn)魔塔下,何長安不是在白嫖,就是在去白嫖的路上。
順帶著,成功轉(zhuǎn)職、成了影帝。
每次‘鎮(zhèn)壓’妖鬼之物后,他都會逆轉(zhuǎn)靈力,把自己搞的臉色蒼白、渾身瑟瑟,有時候還會口吐白沫,躺地上一抽一抽的,被其他斬妖使抬回去……
但讓陳雙刀又喜又憂的,是這小子就算是每次陰煞之氣入體,眼見不活了,卻在吞下各種昂貴的丹藥后,過上兩三個時辰‘滿血復(fù)活’。
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既然上頭催的不是很急,他也就樂得每天‘白嫖’何長安的功勛值,并將價格一壓再壓,從中牟取暴利。
功勛值在斬妖司,那可是硬貨……
不僅能兌換功法、法器、丹藥等日常消耗品,甚至,就連境界提升、職位升遷等,都離不開功勛值的積累。
他卻不知,對何長安來說,只要能安然無恙的活著,每天能夠白嫖妖鬼之物的陰煞之氣、妖靈之氣,便很滿足了。
畢竟,短短這幾天,他的食氣決就再次突破瓶頸,進(jìn)階二十五級。
他估摸著,以現(xiàn)在的實(shí)力,他一只手可以打哭十個左右的馬代先生……
……
這一次,陳雙刀給何長安分配的任務(wù)怪,是一個魔物。
妄語魔、胡不言。
聽到這魔物的名字,何長安一頭霧水,不知自己將要面對的是個什么怪物,不由得心里暗暗警惕。
站在地牢門口,向內(nèi)望去,他微微一愣。
這個‘妄語魔胡不言’,竟然是一名風(fēng)度翩翩、溫文爾雅、面容清癯的讀書人……
就算身處陰濕的地牢里,琵琶骨被刻滿符文的鐵鏈穿過,傷痕累累的被掛在一根石柱之上,卻也難掩其內(nèi)外通透的書卷氣。
‘這便是魔物?’
何長安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分析著,心里滿是疑惑,覺得大唐斬妖司對妖魔鬼怪的劃分,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對妖魔鬼怪,他現(xiàn)在也算是有個大致了解,已非完全的小萌新。
斬妖使手冊里記述的明白——
所謂妖者,非人、乃物之精靈,以人族精魂、血肉為世間美味,乃人族世仇;
所謂魔物,其本體原本為人族,卻違背人道,類似于后世所傳的‘墮落天使’、‘地獄惡魔’的存在,無處不在、無處不存,乃人族修行者最大的敵人;
至于鬼物,乃人族亡魂所化,魍魎鬼怪之流便屬于此。
而精怪之物,其實(shí)是各種人非人、物非物的怪物,用何長安自己的理解,大致便是草木山石吸納天地精華、產(chǎn)生些許靈智……
當(dāng)然,實(shí)際上、所有的妖魔鬼怪并非一成不變,而是在特定環(huán)境下,可以相互轉(zhuǎn)換。
譬如,鬼物修煉到一定階段,或可從善化為鬼仙,或嗜血好殺墮入魔道……
不一而足吧。
‘讀書入魔道,聽說過,卻沒見過,這名妄語魔胡不言還真是值得細(xì)究……’
“年輕人,你體內(nèi)的浩然正氣有圣人氣息,”正當(dāng)何長安驚疑不定時,妄語魔胡不言淡然笑道:“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fù)夢見周公!”
大爺?shù)?,開口就是至圣孔夫子之言,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