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朝露殿,再入一道宮門,便是一片輝煌壯麗的宮殿群,亭臺樓閣多不勝數(shù),花草魚塘也不稀奇,假山石林,根據(jù)每座宮殿娘娘不同的喜好,也都別具一格。
整座太平宮的西宮,前三宮為閉月宮、及曄宮和永妍宮,中六宮為錦繡宮、碧珪宮、蓮寶宮、紫霄宮、蘇蘭宮和臨明宮,后三宮則是福倚宮、娟寶宮和綠漪宮。西宮另外還有長留殿,偏外一點則是掖庭、招庭和餉庭,是給新晉的采女或者位份不高的后宮女子居住的。最有趣的是,宮城西巷靠近后十五所還有一條永民巷,據(jù)說是仿制民間百姓的買賣店鋪,茶樓,戲臺等,供給妃嬪或者宮人逛市娛樂的地方。
張姮入宮后據(jù)身邊人說,整個后宮,除去中宮皇后的椒房殿,西宮之首當屬及曄宮,西宮最為尊貴的女人,非梁妃無二。這一路來,雖然楊宮儀人在車外,可是一步都沒離開她的窗邊,絮絮叨叨的就是一會兒怎么拜見梁妃,如何回話等等,張姮在車內(nèi)欲哭無淚,真是覺得這古代什么都好,就是這隔音太差,聽得簡直要暈車了。
隨著嘮叨聲,車子一拐,又進了一道宮門之后,楊宮儀的聲音戛然而止,張姮心知,這西宮之最已是到了。
“請長孫殿下?!币坏篮榱恋穆曇艄Ь炊?,張姮扶著及曄宮侍監(jiān)的手緩緩下車,眼前站著一位灰茶色服侍大約五十多歲的侍監(jiān),不怒似威,刻板的緊,身邊的楊宮儀諂媚的請禮,直呼“常公公”,可那位常公公卻不搭理楊宮儀,上前對張姮恭敬行禮,“奴才常裕泰,恭請殿下?!辈⒎鲋铝塑嚕贌o多言為她引路入宮。
一路肅靜,張姮也是規(guī)行矩步,被人引進宮門入,一入眼簾的,是一座宏偉的宮殿坐落在梨林中,微風拂過梨花潔白如雪飄落,花香濃郁,氣爽神宜,花瓣輕盈飄落清水之中或撲萍安逸。及曄宮的琉璃瓦頂,恰似雪海一座碧綠的島嶼,美輪美奐。張姮初入及曄宮便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此間的華貴,陰柔之色絕美,不用見梁妃本人,也都不敢忽視此間居者的威風。
進到殿內(nèi),各有十名宮女分立于主殿正榻,井然有序,同樣無聲。張姮進了殿內(nèi)便低下頭,直到宮女身后的綈素鸞鳥屏風處傳來美玉金珠的交舞之聲,才跪下叩迎:“長河拜見西宮娘娘,梁妃娘娘安?!痹捳f的磕磕絆絆,張姮頗有些緊張,忽聞到陣陣幽香,倒覺得清醒了些。
只見屏風后漫步走出一位華服女子,身姿曼妙,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而坐,定眼看了張姮一眼,才溫和地說:“長孫殿下請起?!甭曇羧崦?,悅耳動聽,卻有一絲高傲,讓張姮心中升起反感,她抬眼偷偷打量這位妃子,一看倒是看的呆了。這梁妃出身梁國的公主,不僅身份尊崇,容貌更是國色天姿。聽楊宮儀說,在她和親魏國之前,后宮女子也是百花爭艷,有容姿不分上下的頂多就是平分秋色,但她一入宮,可謂是一枝獨秀冠壓群芳,叫別人黯然失色不如她了。
原本張姮是覺得她在吹牛,自己又不是古代人,什么天姿國色沒見過,現(xiàn)下看來,自己是真孤陋寡聞了。
梁妃端坐正座上,穿著一身黃橙色銀絲繡的孔雀紋仙裙,氣度華貴典雅。頭頂一朵絲織的橘紅色牡丹花,托著盛花的是純金打造的金鳥,似鳳非鳳,含珠吊玉墜,仿若攜花飛升,栩栩如生。發(fā)髻上的祥云珠釵也是各個精密細致。玉雕般的脖頸佩掛著一百二十顆東珠串花白玉配和艷紅瑪瑙珠項鏈,及其富貴,也是品階的象征。
見她看的發(fā)呆,楊宮儀想提醒,梁妃倒先朱唇一翹,笑了,招呼張姮讓她上跟前來,張姮見她沖自己招手,方回過神,深知自己不是做夢,尷尬一笑,提裙走到跟前。梁妃伸手握住了張姮,一副親切的安撫,大概是可憐她一身的消瘦,雙眸倒是有了些許霧氣,道:“唉,長孫殿下在外是苦了些,當初皇上派人接殿下回來,已經(jīng)有人專門伺候,如今怎的還這般瘦弱,看來,有些奴才真是一離了宮便失了分寸,當真不成體統(tǒng)?!?p> 她說的云淡風輕,卻威懾十足,張姮還不知如何回話,楊宮儀倒先辯白了:“回娘娘,殿下回宮時日尚短,往后奴婢們一定為娘娘分憂,為殿下滋補調(diào)養(yǎng)。”
“放肆!未得娘娘允許,宮儀怎敢擅自搭話?!边@一聲,張姮也被吼得一愣,才看見梁妃身邊站著一明翠衫的宮裝女子,年紀比楊宮儀小許多,也就三十歲的樣子,但卻能把楊宮儀吼住,這及曄宮果然是后宮之首,不同凡響。
“紅素,宮儀也是宮里老人了,怎么沒個規(guī)矩?!绷哄俸饶敲屑t素的宮女,鳳眼一瞥跟張姮來的宮女道:“你們便是皇上賜給長孫殿下的宮人嗎?既然陛下已經(jīng)把服侍的重任交給你們,你們可要好生伺候,要是有半點疏忽,本宮這個后宮之主,定饒不了你們?!?p> 梁妃尤其加重后宮之主四字,意圖不予言表。而在場的誰又敢忤逆梁妃,紛紛跪下異口同聲道:“是?!?p> 張姮順勢輕輕抽回了手,給梁妃行了簡單的禮謝恩;梁妃那雙細嫩的手,握得她生疼,修剪得益的指甲好像要扣掉她的肉一般。
梁妃也不惱只是笑笑,吩咐宮人送上香茶果品享用,居然有二十多種,花樣繁多,光看就夠琳瑯滿目。張姮一邊品嘗,一邊想這一頓就夠自己吃一星期的,不曉得吃不完能不能跟梁妃商量下打包帶走,給莊媽媽也嘗嘗。
梁妃品了品新進的明前霧蔎,吩咐宮女又托來一個蒙著布的托盤,張姮以為又是點心,就伸手揭開,沒想到那托盤上不是點心,而是一副翡翠項圈,翠綠通透,配著金色雕花流蘇鏈,掛著鑲嵌七寶珠的金鎖上刻著“富貴長命”四字,精美奪目。
張姮看到驚訝不已,梁妃對她說:“這是本宮吩咐內(nèi)廷司為殿下新趕制的項圈,原本是想等晚宴再送給你的,可本宮一見你就喜歡,倒有點等不及要送你了,長孫殿下莫要見怪,就全當做是本宮送給殿下的見面禮?!?p> 這么珍貴的禮物,張姮倒有點不好意思:“謝梁妃娘娘,只是這禮太貴重了,長河現(xiàn)在魯莽不懂禮數(shù),萬一弄壞了怎么好。長河初入宮門,娘娘不怪罪還送我點心吃,再拿了這個寶物,那豈不是太失禮了?!?p> “殿下不必如此誠惶誠恐,不過是一個小玩意罷了。這翡翠是由北明進貢,原是些不成型的料子,本宮覺得放著不用可惜了,便叫繪庭和內(nèi)廷司拿它做個首飾,可是翡翠雖好卻太過易碎,最后只能和別的寶石通用個項圈出來,好賴這長命鎖是真金,遠比翡翠奪目,倒也不算小氣了些。如今它入了長孫殿下的眼,那便是這項圈的造化?!?p> “可是......”張姮還有些猶豫。梁妃卻笑道:“呵呵,殿下就收下吧,也不必太在意,雖然這個比起競陶帝姬的紅翡項圈品質(zhì)是低了些,但也是綠翡翠中的上品,與你的身份合適?!?p> 張姮不知梁妃口中的競陶帝姬是誰,但也清楚再不收梁妃心里要不悅了,只得謝恩,讓槿靈接過托盤:“那謝娘娘賞賜,也謝娘娘贖長河不懂禮數(shù)之罪?!?p> 隨后,梁妃和張姮又說了會兒話,就已制辦家宴為由,打發(fā)她離去。
出了及曄宮,張姮可算是松了口氣,要知道方才吃點心自己也小心翼翼,拘謹?shù)暮?。倒是楊宮儀大嘴一咧,愁容滿面,想是巴結(jié)不成,心中郁悶。張姮也不管她,徑自上車,還沒落座,角落中跑出一個侍監(jiān),好像早就等她出來上前叩拜道:“奴才叩見長河長孫殿下。”
“你是何人?膽敢攔翁主的路,這么沒規(guī)沒矩的?!睏顚m儀呵斥。只見這小侍監(jiān)毫不慌亂,恭敬回話:“奴才請殿下安,奴才是錦繡宮的侍監(jiān)傅喜,昭儀娘娘知道殿下入西宮來了,特命奴才恭請殿下過宮一聚?!?p> 啊?張姮心中狐疑,皇上恩準的也只拜見梁妃,怎么這會兒,元容的人也來了?張姮還沒問出口,楊宮儀卻先變了副嘴臉,欣喜若狂對她說:“恭喜殿下,這錦繡宮的娘娘也是位尊貴主子,特來邀請殿下,想必十分中意您,殿下要好好拜見?!?p> 元容是否中意她,張姮不清楚,但楊宮儀此刻是鐵了心靠攏梁妃不成要轉(zhuǎn)攀她人,也罷,人家既然已經(jīng)請到跟前,就沒有不去的理由。
張姮回車坐定,眾人擺駕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