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姮看著宮門,有些掉漆但沒有上鎖,外邊也擺放著水桶,木盆等雜物,左顧右看也不像荒廢不用的,張姮愈發(fā)好奇,輕推宮門便看到里面的情景,險些嚇得坐地;只見這宮內,和外面一樣也是雜草叢生,荒誕凄涼,而在殿旁的廊下,正背對著她坐著一個白衣長發(fā)的......人?
此刻,日頭西曬,荒廢的宮里已是陰暗,張姮看著滲人的畫面,只覺得有股涼風從宮里飛出,嚇得渾身冷汗;生怕下一刻那白色東西唰一下立在眼前。
張姮連叫的功夫也無,轉身就跑,不曾想腦袋和動作沒在一塊兒,心一急,腳一扭,整個人摔在了宮門口,疼的連站起來都做不到了。
而此時,那微張的殿門大開了一角,張姮心下大駭,都顧不得喊疼,一個勁的冒冷汗,不敢回頭。
“你是誰?怎么摔了?”一道溫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但卻好似被滄桑侵蝕,略帶著沙啞,關切上來詢問,聽聲音更要攙扶起她。
張姮就怕一回頭看見一個沒有臉盡是頭發(fā)的女鬼,緊閉雙眼,任由那女子攙起自己,又幫她撣土,整理衣衫,忍不住好奇,慢慢睜開眼角,入目的是一位婦人,年紀大約三十,面容憔悴,素羅衣裙,十分單薄。但氣度不俗,無半點邋遢,頭發(fā)肆意綁起披在身后,滿容的關切。
看她呆愣愣的,女子又忙問:“怎么不說話?摔到頭了嗎?你是誰家的孩子???”
張姮這才明白,眼前的女子不是鬼,以為自己沖撞了哪個宮妃,臉一紅,怯怯地說:“我,我是朝露殿的長河翁主。”
女子聽了一愣,故作思考,喃喃自語:“朝露殿?長河翁主?”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定定的看了看張姮,張姮一時間被她看的更不好意思,低下頭又說:“是西宮的南偏殿?!?p> 那女子聽罷回過神,不好意思說:“我久未出宮了,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唐突殿下了,殿下不要見怪?!?p> 張姮連忙擺手:“不不,不是你,呃,娘娘的錯,是我貿然闖入驚擾娘娘了。”
女子說:“我失勢許久,哪里敢當?shù)钕碌囊痪淠锬?,殿下稱呼我王氏就好,我看殿下受傷了,宮里還有點擦傷的藥,請殿下隨我進去上藥吧?!?p> 張姮聽罷倒有點含糊,畢竟與她女子不熟,何況剛才偷看的時候,院里有些陰暗,這要是貿然進去......
看出她的猶豫,王氏倒也不惱,說:“里面陰暗,你的傷也怕是走不了多遠,你先在門階這坐會兒,我進去拿藥給你?!闭f罷就進了門,張姮見她挺善解人意,心下多了幾分好感,說:“娘娘,我隨您進去吧?!?p> 王氏了然,便扶著她慢慢進去門內,進了宮門,院里有個雜亂的長廊,廊下有個做刺繡的笸籮,看來剛剛張姮看到的,是這女子背著自己刺繡呢。
張姮坐在院中歇息,一會兒,王氏拿了一盒藥膏出來,慢慢掀開張姮的褲腳,抹上輕揉,張姮覺得好了許多,連聲道謝。
王氏只是淡淡一笑,張姮看著她,只覺得宮里的女人太過悲哀,小風襲來,王氏輕咳起來;她穿的太單薄了,哪里受得了這般寒氣。張姮忙把邊上的晾著的被單拿來給她披在身上,王氏依舊咳嗽不止,張姮又給她拍背順氣。張姮看著眼前的女人,再想想之前的郭順儀,倒也多了幾分理解;宮里的女人沒有自由,失去皇上的恩寵,下場也無外乎這般凄慘。
等王氏好了些,張姮起身告辭。
王氏有些擔憂地說:“你自己可以嗎?你先等等?!闭f罷,從墻邊的樹枝堆里,翻出來一根較為結實的遞給她,讓她當做拐杖,張姮感激的道謝離去。
朝露殿眾人早就得到競陶尋回貓的消息,都回宮等著張姮,但一看見張姮,嚇得忙問:“殿下你的腳受傷了?”
“無妨,扭了一下而已。槿環(huán)呢?”張姮問。
阜平說:“槿環(huán)......殿下您不知道嗎?她找到了競陶殿下的愛寵,奴才們回來時,就看她在收拾,問她她說回要蘇蘭宮去了,殿下,這事您應允她了嗎?”
“......也算是吧。今天出了點事,不過現(xiàn)在沒事了。我有點餓了,吃飯吧?!?p> “是,奴才這就去傳膳?!?p> 吃飯之前,張姮忽然問槿云:“槿云,你在宮里日子也不短了吧,對槿環(huán)你有多了解?”
槿云回稟:“奴婢和槿靈是皇上為了伺候殿下從長望宮挑出來的,平時在西宮時日并不長。殿下若問槿環(huán),那應該槿心或者槿綿知道吧?!?p> 張姮問:“她們兩人呢?”沒一會兒,只有槿心進到殿里,張姮遂問:“你在宮里不短,對槿環(huán)你可了解?”
“回殿下,槿環(huán)原先是伺候蘇蘭宮的王婕妤。后來王婕妤被皇上冷落,宮婢從新調配,她才被內廷司管事收了來伺候殿下的?!?p> “王婕妤?”
“是?!?p> “你說的王婕妤,是廢宮里的那位嗎?”
“宮中只有一位王姓的婕妤娘娘,這點奴婢并未記錯。”
“她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被冷落的?”
“王婕妤的事奴婢并不十分清楚,只是聽人說,因為前朝王大人犯案受了連累,皇上就下令封了王婕妤的宮,讓她靜思己過,好像也有一年了?!?p> “原來如此。”張姮心想她今日誤入的舊宮,果然就是蘇蘭宮,要這么說,槿環(huán)也不是攀高踩低的人,自己或許錯怪了她,接著問:“那王婕妤人品如何?”
“王婕妤素來溫柔隨和,對宮婢奴才是很好的。而且不招惹是非爭恩奪寵。是個性子極好的主子,只是蘇蘭宮被封,很多奴才也不好去伺候?!?p> 蘇蘭宮外表看著一片蕭條,里面也只有王婕妤一人,看著宮內的布置,到處都是她自己親力親為的痕跡。聽槿心描述,這位王婕妤在后宮這大染缸里,倒是一股清流,和何昭儀差不多。
莊氏輕輕推拿著張姮的腳,忍不住問:“殿下怎么想起問她了?”
張姮說:“我今日遇到她了,也算是誤闖,腳扭了還是她幫的我??蓱z,看她衣衫單薄,宮里也是清冷又寒酸的?!?p> 槿心說:“妃子失勢,這些宮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畢竟皇上下旨,誰也不敢私做主張,平時供應短缺了,內廷司那些奴才也視而不見。不過有幾個姐妹和受過婕妤恩惠的小侍監(jiān),會偷偷送去些吃食和布料,倒不至于讓婕妤過不下去?!?p> 張姮輕嘆,問:“槿環(huán)這丫頭走的時候可還帶了什么?”
槿心回道:“槿環(huán)除了自己的衣物,什么也沒拿。”
張姮心下不住泛酸,又喊來槿靈,讓槿心和她二人去庫房再多拿些銀錢首飾還有布匹送去給槿環(huán),當是伺候她這幾日的酬勞。
到了晚上就寢,莊媽媽給張姮寬衣的時候,忍不住告誡她以后不可再這樣,因為槿環(huán)離開,不管目的如何,都會讓其他奴才動心思。
反倒是張姮勸她:“人心不正,早早走了,也好過人在心卻飛到別處的好,愿意留下的,我自會好好對待。不愿意的,也只當沒有這個緣分,隨他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