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近亥時，雲崇殿外一陣喧鬧，張思戚問萬順發(fā)生何事，萬順回稟是梁妃前來有事啟奏。張思戚放下奏折輕聲道：“讓她進來吧。”
梁妃入殿內躬身行禮：“皇上日理萬機，嬪妾還來打擾請陛下贖罪。不過夜已深了，陛下還有注意龍體啊?！?p> “你管理后宮一直盡心，有些觸犯宮規(guī)的，你看著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更深露重的，沒必要還跑來一趟?！?p> “嬪妾也是這樣想，只是事有蹊蹺，實在不敢擅自做主，請皇上贖罪?！?p> “什么事？”
梁妃并不急著搭話，只是讓常裕泰，把一個被捆綁結實的侍監(jiān)押進殿內，那侍監(jiān)也不敢抬頭，哆嗦成一團的跪著，梁妃方說：“嬪妾今日去探望昭儀，晚上回宮的時候經過長芙宮，嬪妾的宮婢就發(fā)現長芙宮門口有人鬼鬼祟祟，見之可疑。嬪妾心想順儀身子還在調養(yǎng)，怕有什么雞鳴狗盜的事，擾亂長芙宮的安寧，才暗中將賊人拿住。只見這奴才言辭閃爍，就拖回宮中仔細盤問，這才知道，他就是長芙宮的侍監(jiān)，仗著自己的職務便利，監(jiān)守自盜，拿了尚藥監(jiān)配給順儀的藥材去變賣換錢?！?p> 張思戚問：“他偷了什么藥？既然是監(jiān)守自盜，那為何不偷金銀首飾？幾個藥材有什么值得他偷的?！?p> 梁妃故作疑惑說：“嬪妾也想不通，只是先前苣若園無故出現神香草，三司署還沒查出究竟，嬪妾本不該前來叨擾，眼下又出了盜藥之事，是嬪妾管制有疏。而因兩者都和藥材有關，嬪妾思前想后，此時萬不得馬虎，況且這奴才話語頗有蹊蹺，嬪妾不敢不來稟報?！?p> 張思戚轉頭，只見那奴才委屈的大呼冤枉：“皇上饒命，娘娘饒命！奴才冤枉啊，這些都是順儀娘娘不用的藥材，奴才見每次熬完都倒掉，可惜的緊，也敢巧奴才這幾日手頭緊，就、就想著不如拿去換幾個錢應急?！?p> 梁妃呵斥：“大膽奴才，還敢狡辯。你明知順儀小月，這些都是太醫(yī)精心挑選的補藥，正是她進補的時候，你還敢私自變賣，看來順儀妹妹是太好性子，由得你們放肆?！?p> “娘娘恕罪啊！奴才絕無半句假話，這些藥，順儀娘娘當真不曾服用的，奴才還聽順儀娘娘身邊的宮女說，娘娘前些日子還在來紅，這些藥吃了怕要過火，所以娘娘一口也沒動過。”
“你說什么？”張思戚和梁妃都是一驚，明明鄭太醫(yī)診斷過，郭秀確實是滑胎無疑，可試問在孕期的女子又怎會來紅？分明是這奴才狡辯。
張思戚怒道：“你這奴才真是大膽，嬪妃也是你能誣陷的？分明是你自己見財起意，現在見事情敗露就誣陷她人?！?p> “皇上明鑒啊，奴才絕無半句假話?！闭f罷侍監(jiān)磕頭如搗蒜。
梁妃反勸張思戚：“皇上息怒，這奴才所言是否屬實，叫內事官來一問便知?！?p> 張思戚立即叫萬順傳來記錄后宮女子月事的內事官，為防有漏，連帶內廷尚儀和女官也一并叫來。等一干人等抱著冊本前來，張思戚翻看郭秀的記錄，大致看來并無異常，梁妃又進言，為防萬一，請張思戚命太醫(yī)院主院官將郭秀的脈案呈上。此后，太醫(yī)院院官、內事女官和尚儀，三人奉命將郭秀存在太醫(yī)院的脈案，和將記錄嬪妃例事的內事主簿仔細對照查閱。
只見主院官侍眉頭深鎖回稟：“陛下，微臣翻看過后，卻有些疑慮，郭順儀的身子從脈案上看來，一直不佳，臣座下的院審也親為順儀診脈，確實是陰虛虧損。照理說，娘娘的月事，本不該每月精準，總會相差數日......這冊本之前記載的尚無異常，但自從順儀小月之后，這記錄的時日倒精準了?！闭f罷，主院官將脈案呈現給張思戚，兩相比較，卻有可疑。
主院官繼續(xù)說：“陛下，順儀娘娘天生內虛，脈弱氣短，懷孕初期又懶言少語，有此狀態(tài)的人......乃流產之象，絕不可能保住胎兒五個月?！?p> 張思戚心驚：“什么？”
主院官跪下：“陛下息怒，或許是臣才疏學淺，閱歷不足，但臣不敢不將心中疑慮吐露，不敢欺瞞圣上?！?p> 梁妃順勢說：“陛下，嬪妾以為，順儀妹妹玉體不足是事實，但御醫(yī)言之鑿鑿，此事事關重大，不如，將為順儀診治安胎的鄭太醫(yī)招來，仔細查問，也可保住妹妹的清白?！?p> 張思戚恍然：“不錯，萬順！”
“奴才在?！?p> “你馬上將給順儀診治安胎的鄭太醫(yī)叫來，還有平日給順儀請脈的御醫(yī)，全部叫來！”
“是！”萬順立即去傳旨鄭太醫(yī)和平日為長芙宮請脈的另一名御醫(yī)覲見。
梁妃看到鄭太醫(yī)，忽然插了句嘴：“鄭太醫(yī)，若本宮沒記錯，郭順儀的父親，曾有教受你的恩澤吧。”
鄭太醫(yī)不敢欺瞞，只得說：“回娘娘，臣入宮之前，確實是在郭大夫的醫(yī)館學醫(yī)過。”
梁妃竊喜，但面上面無表情的對張思戚說：“陛下，既是如此，那鄭太醫(yī)即便是清白，也有偏幫之嫌不足為信了，為了妹妹的清譽，還請陛下問另一人最好。”
張思戚覺得有理，讓另一名太醫(yī)查閱脈案和內事主簿，鄭太醫(yī)心中猶如被壓了巨石，一時間連喘氣都不勻了。
“陛下，微臣以十五年的行醫(yī)經驗發(fā)誓，這脈案記錄的癥狀，絕不會是內事主簿上記錄的那樣。”
“哦？”張思戚責問內廷內事官，可內事官大呼冤枉：“內廷脈案一直謹慎記錄，事關重大，萬不能有紕漏的，所以女內事官無不精準記錄，與太醫(yī)院一并為后宮各位娘娘調理?！?p> “皇上，若太醫(yī)院的記錄沒錯，那必是內事的記錄有改動?！?p> 張思戚拿來內事主簿仔細查閱，梁妃也一同查看，忽然梁妃指著其中一頁說：“陛下，這里，似乎有改動的痕跡，像是個水漬?！?p> 張思戚讓主院官仔細檢查，果然：“陛下，雖然水漬很小，但以水洇濕紙張，卻有不同?！?p> 張思戚怒斥內事官：“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肆意篡改記錄欺君，你可知罪！”
內事官不得不跪下討?zhàn)垼骸盎噬舷⑴?！?.....郭順儀給了奴才一大筆錢，只說孕中有些許出血，并非月事，可宮規(guī)，內事一旦記錄在案便不許更改，奴才也是怕被責罰，所以，所以才弄濕了幾個字，妄想蒙混過去，請陛下贖罪！！”
張思戚又怒斥鄭太醫(yī)：“鄭卿！順儀自從有孕，也是你一直照看的，你不一直說她無礙嗎？如今這兩本記錄，你作何解釋？”
“臣，臣這......”鄭太醫(yī)已經戰(zhàn)戰(zhàn)兢兢，汗流浹背，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事情如何，張思戚已經明了，剛要動怒，忽然梁妃勸道：“陛下息怒，鄭太醫(yī)有罪可以慢慢審問，只是不知順儀妹妹為何會這樣？”
“為何？哼，是為何你還看不出嗎？如今因為神香草之事，后宮惶惶不安，都是她掩蓋自己丑事的借口！”
“陛下的意思是說，順儀早就滑胎，因貪圖皇上的恩寵，欺君罔上......可皇嗣事關重大，就算妹妹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蒙蔽圣上啊，請皇上三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