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姮一路摸索著一路往玲瓏館去，巡夜的人依舊很少，她還沒有再碰到一個活人，當(dāng)然，死人她更不想碰到！只是氣氛安靜，叫張姮的思緒很難不胡思亂想，一幕幕在腦海中翻涌，她不明白的是，既然事情就像鮑挄所說的，尸體和禁軍毫無關(guān)系，那他為什么不選擇隔岸觀火，反而提前為三思署的人預(yù)警呢？她可不認(rèn)為鮑挄是好心。
那若是拉攏，這也說不通，從話語間來看，三思署位列內(nèi)宮機(jī)制之上，眼里除了皇上幾乎沒有別人，很明顯他們沒有將禁軍放在眼里，但鮑挄卻將今夜的命案與之聯(lián)系在一起，他們立即就妥協(xié)了。
這其中......難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張姮自顧走著，卻在一處拐角和突然出現(xiàn)的一個人撞在一起，張姮嚇了一大跳，要不是對方也吃痛得“哎喲”一聲，她幾乎會奪路而逃，但還是下意識得隨手拿起一塊石頭保護(hù)自己。今夜她已如驚弓之鳥，再經(jīng)不起折騰。
對方從地上起身，不明的問道：“誰，誰??！”
張姮驚恐之下竟覺得這聲音和語序有些熟悉，等對方摸索出一個火折子點(diǎn)亮，張姮和對方同時說了一句：“是你！”這人是個侍監(jiān)，面容稚嫩，正是張姮那日尋找列文樓，路遇的好心指路人——魯佶。他在張姮的心中，可以說是難得的人。因?yàn)樗?，讓張姮在這處處充滿算計(jì)和欺辱的宮里還保存著一點(diǎn)安慰，讓她明白這世上還有好人。
“你，你怎么在這兒?。 濒斮チ⒓磳垔瑪v扶起來關(guān)心問道。
“謝謝，我是有些事，所以出來走動走動，你怎么不去睡覺，也在外面？”張姮反問，哪知魯佶不好意思地?fù)蠐项^道：“潔室的幾位哥哥，白天荔園沒打掃完，我怕明天管事起來責(zé)罰我們，所以就，我就自己偷偷去打掃，怕受連累，嘿嘿?！睆垔粗厣系拇驋吖ぞ?，火光下細(xì)碎的汗珠，心道怕是有人故意讓他一個人去打掃，卻不點(diǎn)破，嘆息道：“太晚了，你一個人打掃到這么晚，不怕......碰見什么不干凈的的嗎？”
“我沒事的，從小身邊的人就說我是火鬼命，啥臟東西都碰不到的?！?p> “那還真叫人羨慕?！睆垔行┳猿?，魯佶不明所以，張姮忽然又問：“對了，你知道板桐間在哪里嗎？”
“板桐間？你生病了嗎？”魯佶夾帶關(guān)心的問，張姮卻說：“并不是我，而是，而是我一個親人生了病，我聽人說宮里女子生病都會帶去板桐間，可我不知道在哪兒?！?p> “這樣啊，那我?guī)闳?！”魯佶很是痛快的答?yīng)下來，張姮欣喜不已，一邊連連道謝，一邊幫他收拾清潔的用具，問：“真是謝謝你！你真是我的貴人，每次遇到你都能得你相助！可我還不知道我恩人的名字呢，真是抱歉。”
魯佶不好意思撓撓頭道：“不用客氣，我、那個我姓魯，單名一個佶，你就叫我阿佶就行?！?p> 張姮道：“好，我記住了，日后我一定會報(bào)答你的恩德的?！?p> 魯佶忙回道：“不用不用，快走吧，我送你過去，然后我再回去睡覺?！?p> 張姮有人指路，一下就到了禁軍口中的板桐間，知道莊氏就在里面，張姮顧不得失態(tài)，連連砸門，魯佶被她嚇了一跳連忙阻止：“不行啊，你這樣里面的管事不會開門的?，F(xiàn)在夜太深了，你又沒有娘娘的旨意，里面的人是不會理你的?！?p> “那怎么辦？我，我的親人就在里面?！睆垔钡每蘖似饋?，魯佶忙勸道：“你是哪個宮里的人，向你主子討個情面，或者這兒的人能為你開門吧?！?p> 張姮想到自己的身份，心中哭笑連連，魯佶大概是看出她的難處，于是轉(zhuǎn)移話題說的：“太晚了，如果你不方便，不如你踩著我的背翻墻進(jìn)去，只要人進(jìn)去了，躲著點(diǎn)人應(yīng)該沒事?！?p> “真的嗎？”張姮沒有別的辦法，很感激地看著他，魯佶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帶張姮找到一處不算高的公墻處，這兒是正門的右側(cè)墻，魯佶彎下腰示意讓張姮踩著他爬上去，廢了好大勁才算是上了墻頭。又不能發(fā)出聲響叫人發(fā)現(xiàn)，等終于進(jìn)了院，兩人都累得渾身冒汗。
張姮不想連累魯佶，在墻內(nèi)悄聲對外說道：“阿佶謝謝你，接下來我自己會行事，看時辰已經(jīng)太晚了，你且先回去吧。”
魯佶有些猶豫，對張姮說：“那怎么成，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我、我不放心，我就在外面看著，要是有什么事我也能傳遞個消息跑跑腿，幫你搭把手?！彼@么說，張姮覺得更不能將他牽扯進(jìn)來，忙說道：“沒關(guān)系，我只要進(jìn)來就陪著我的親人哪也不去了，你放心走吧，要是被你的管事發(fā)現(xiàn)，或者你明天打瞌睡，他一定會責(zé)罰你的。你不用擔(dān)心我，日后若還有事，我一定會找你幫忙的，我還要報(bào)答你呢。”
魯佶拗不過張姮，抬頭看了看天色，只好叮囑了她幾句才轉(zhuǎn)身離開。
張姮支走了魯佶，心中松了一口氣，然后立即動身尋找莊氏，可是這里除了門口有值夜的房子還有燈火，剩下的房間皆是漆黑一片，沒有半個人影的樣子。張姮不想在等，她悄悄來到值夜的窗戶下，想探聽一些消息，但是里面的人似乎睡得很死，除了呼嚕聲沒別的動靜。張姮不死心，既然這里無人響應(yīng)，那她就一個屋子一個屋子地找。天亮之前，張姮就不信見不到莊氏。
板桐間是四進(jìn)敞院組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除了前一個院，有些宮婢在屋里熟睡外，剩下的房間都是空的。張姮在黑夜栗摸索了許久，始終沒見莊氏的身影，甚至連一個有安置病人跡象的房間也沒。這實(shí)在是不正常，張姮急切萬分，她和莊氏分開的時候，情況危急，禁軍不也說她就在板桐間嗎？是禁軍故作迷陣，還是說這里就不是板桐間，可王佶沒理由騙她??！
或者還有另一種可能，莊氏的傷真的被皇宮的御醫(yī)處理妥當(dāng)，那她清醒之后最先要找的人就是自己，莊氏不肯留在此處，那么她是否被人送回到了玲瓏館。
思及此，張姮心頭免不了有些激動，這算是自欺欺人嗎？張姮寧愿往最好的地方去想，她疾步欲要離開，越是耽擱心中就越是不安。
就在張姮跑到正門口要打開門栓的時候，值夜的屋子大亮起來，里面出來一個老宮女，見張姮在搬弄門栓，立即上前制止，她一把抓住張姮的腕子喝到：“你是什么人？！從哪冒出來的，敢撥弄板桐間的門栓你好大的膽子！”
“板桐間，這兒真的是板桐間？”張姮答非所問，根本不在乎這女人的柳眉倒豎。倒是女人被問得一愣，立即怒斥她，言行粗獷：“你是什么東西??？還敢狡辯，看來不給你點(diǎn)厲害你是不知道老娘的厲害！”隨即手上一個用力，張姮的手腕頓時被扭了一個角度，張姮吃痛地跪在地上，這個力度怕是將自己的手臂都扭斷了吧，沒想到這個女人如此之狠。
女人見張姮有些老實(shí)了，以為自己讓張姮服軟了，心中頗為高興，于是大聲叫醒屋里好夢正酣的另幾個人，那聲音就如發(fā)了瘋的驢，在寂靜的夜里很是洪亮，屋里的人都被吵醒，也自然都很不高興。
張姮被她掐著手臂，掙脫不得，那女人的手就像紅烙般焊在了她手上，一條白皙的手臂登時紅腫一片。不過對那些女人而言，張姮的慘狀可沒有激起她們半點(diǎn)憐憫之心。
“這是哪來的？這誰啊?！比齼蓛傻刈h論起來。只見那女人狂妄笑道：“管她是誰？反正擅闖宮門的都不會是好東西，先看押起來，明天直接送到三思署去?！北疽詾槁牭饺际鸬拿?，張姮會嚇得暈過去，哪知張姮眼神沒有半分驚恐之色，反而更加提聲質(zhì)問：“這是，這是板桐間？我的乳母在哪兒！她在哪兒！”
眾人心中奇怪，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宮女說：“這事不對啊，你先將手放開，咱們細(xì)問細(xì)問?！?p> “那怎么行，她要是跑了上哪兒抓去！”女人立即反對，不過在場的人都勸她稍安勿躁，反正板桐間的大門依舊緊閉，她們都圍著，張姮除非長了翅膀，否則絕逃不出去。這看門的女人才松了手，但是一腳又將張姮踹進(jìn)了門房室。張姮被踹到大胯，疼得倒地不起，冷汗直冒，這一晚她受盡了折磨，而且最擔(dān)心的莊氏始終未見，她擔(dān)心受怕，頓時暈了過去。
“看看你，就不知道輕點(diǎn)嗎，人被你踹暈了，這還怎么問啊?！逼渲幸粋€嗔怪道。
“哎！那有什么，找水給她潑醒不就得了?！闭f著就隨便從桌上抄起一壺水，里面剩下的茶水自然已經(jīng)冷了，張姮一個激靈立即清醒，一身的茶垢，再加上臭水溝的味兒，讓人忍不住憋氣。其中一個罵罵咧咧道：“我的老天！臭死了，你喝得是什么水啊，熏死個人了?！?p> “少說屁話，成天對那些尸臭血臭的還沒聞慣。喂！賤丫頭！你哪來的，快說！”看門女人厲聲呵問，張姮顧不得她們咄咄逼人，喘勻氣問道：“奶娘，我的奶娘在哪兒！她在板桐間里是不是？”
“你說得什么鬼話！什么奶娘，你到底是誰？從哪兒蹦出來的??？”
“我、我是玲瓏館的長河翁主！我的乳母莊氏就在今夜受了重傷，禁軍說她在板桐間，在宮里的人受傷不都會帶到板桐間來嗎！”張姮道明身份，沒想到幾個女人聽后哈哈大笑，有個女人說：“壞了壞了，她被你一壺臭水給熏壞腦袋了，什么翁主，笑死人了?！?p> “你們......”雖然心知肚明，但張姮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身份被人漠視到了這個地步。那看門女人笑完了一把抓住她的頭發(fā)，張姮只覺得頭皮都要被扯下來了，連連慘叫，那女人更是大放厥詞：“我看你還是不老實(shí)！不給你點(diǎn)苦頭你是不會招的?！眱扇唆[成一團(tuán)。
“大晚上的你們不睡覺干嘛呢？”這時從門外又走進(jìn)來一個衣衫不整的中年女子。
“你這人怎么現(xiàn)在才醒，我們抓到個來歷不明的賊，正審呢?！?p> “賊？”那中年女子眼神迷離，開始沒看清張姮，但她口口聲聲言明自己的身份后，使勁揉了揉眼睛，頓時手里燈籠一摔，嚇得跪在地上，眾人被她這樣子激得笑起來，哪知女人忙對施暴的女人喊：“快住手！你，你們知道她是誰嗎？你們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