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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五十六 競陶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5264 2021-12-26 11:30:34

  雁回堂對外宣稱從新整頓,但往后如何,真難以預(yù)料。

  原本它所在的地方是長陽城最好的位置,可被林蝶一通攪和,已經(jīng)不能再經(jīng)營,加上還有三個大藥庫,如何運用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而且現(xiàn)在更糟糕的是,陸大夫和他徒弟因那一夜生死浩劫,有了歸隱的意思。張姮不能強留,最后只叫阜平以此為由,暫時將那里關(guān)閉。

  李珌后來沒在捎來書信,但往常進獻的貢品里,多了很多珍貴補藥,專門供給東宮,便再無事強調(diào)。

  一晃過了半個多月,張姮被不間斷進補,總算恢復(fù)了體力。但在監(jiān)視下,每天還是不停地吃喝藥膳,手腳雖然不麻了,但舌頭算是徹底失去味覺了。也是久病成醫(yī),何時下地,怎么運動恢復(fù)體力可謂輕車熟路了。也好在今年夏天不算特別熱,等平安無事的到了窮秋九月,晚上也逐漸涼爽起來。

  只重陽將至,張姮覺得風波又要再起;因為競陶回宮了。

  但出乎意料的,她這次從?山回來如變了個人。起先,她并沒有直接回宮,而是去了齊覺寺,親自迎接即將入宮祈福的齊覺寺僧人,對沢惠大師更是禮遇有加?;噬弦姷骄眠`的女兒變得沉穩(wěn)不少,自然以前的事就一筆勾銷,恩寵恢復(fù)往昔。

  最讓人覺得難得的,是她沒有來找張姮生事。東宮一下反不適應(yīng),倒是張姮在院里曬太陽,懶懶的對槿心等人說:“元氏一族,除了她舅舅元泰,都因為珣王該貶的貶,該罰的罰,甚至全家遭斬,她在朝廷上,已經(jīng)沒有底氣肆意胡為了?!?p>  阜平不解:“殿下為何這樣說?元家的官職都是從四品以下,并沒有大官職啊?!?p>  張姮閉目養(yǎng)神道:“確實,但朝廷底部的官吏都幾乎是元家的人,只那些人的職位關(guān)系著朝中三品以上官員的一應(yīng)大小事務(wù),而且家眷之間沾親帶故,更是錯綜復(fù)雜。再者他們職位雖然不高,卻越級有著珣王庇佑,朝臣們再怎么不滿,也不敢反抗親王。但現(xiàn)在情勢不同了,珣王和元昭儀一倒,他們反像是被剪漏的袋子,各種跟別人累積的怨念是呼之欲出?!?p>  阜平撓了撓頭問:“那按殿下的分析,如今帝姬能依靠的只有皇上了?”

  張姮道:“原本她就該依附皇帝活著,可笑的是,她不知何時忘記了這一點。不過本宮相信這次回宮她會重新明白的。”

  槿心不安道:“帝姬的手段層出不窮,這次雖然沒了宮外幫襯,只怕會......”

  “一無所有的人,要想報仇,辦法就是拼死一搏,以前種種已經(jīng)說明,這宮里如今誰也容不下誰了?!钡珣{張姮對競陶的了解,?山一定發(fā)生了很多事,對一邊的阜安道:“阜安,你這個月出宮,找些可信的人去?山查查,我不認為競陶在那真的學(xué)會了寧心靜神?!?p>  “是,那宮里怎么辦呢?”

  “本宮身子未愈,自然不便出門見客。宮外的事,就勞你們多打聽了?!?p>  “殿下放心。”

  “對了,本宮身體忽然病下,宮闈局也要隨時核準,你們過午后,去請袁尚宮來一趟吧?!?p>  很多事,張姮要盡早做準備了。

  蕙宮,已是御人的元容抱著分離許久的女兒痛哭流涕。其實競陶回宮后就去了錦繡宮,但那里早已被封,打聽才知道這將近四個月的變故。

  競陶哭道:“母親你怎么成了這樣?!為什么父皇將你降成了御人?女兒問他也是避而不談,你們到底怎么了?!”

  元容如今憔悴的早沒了之前的風采,也消瘦了大半。要知御人可不比昭儀可以吆五喝六,伺候的也只有一個侍監(jiān)和兩個粗使宮女,加上元容是被皇帝斥責貶位的,很多人都覺得來蕙宮是晦氣,跟著元容的心腹更是早做了抽身計;譚錦司就是第一個,就是迎香也開始三五不時的偷懶。

  再者宮里人都勢利,什么護膚美顏的補品別癡心妄想了,不出幾日,滿臉的皺紋就凸顯出來,暴露了她的年紀,如今她一日兩餐能照常就不錯了。緊緊抱著競陶哭訴更顯得可憐:“姌兒,你父皇真是無情!你皇兄不過是誤殺了一個宗親的之子,他竟不顧多年的情分將他貶為了庶人!你也是,你是他唯一的女兒啊,你舅舅他們也是重臣,可都被你父皇殺了,他真是無情無義......”

  元容一如既往的數(shù)落張思戚的不是,競陶也一如既往的傾聽,似乎一個太久沒有說話,而另一個,太久沒聽到人言。

  良久,元容平復(fù)了情緒,競陶安慰道:“母親不要難過,女兒還在的,女兒一定會救母親出去,重為昭儀的位份,不!不只是昭儀!女兒還要讓你做妃,做皇后!”

  元容激動道:“真的嗎?姌兒是真的嗎?你沒有騙母親嗎?!”

  “母親放心,女兒一定會做到的!”

  競陶如今是孤注一擲,她早就沒得選擇了,從殺了糜囡那個老尼姑開始,她就沒有退路了。

  翌日,競陶去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七皇子張昱的居所——葒桐殿。

  “七皇兄。”競陶對在床榻上虛弱的人影打招呼,在旁的侍監(jiān)為難道:“殿下,七殿下他喝了藥已經(jīng)睡去了,怕是不能回殿下?!?p>  “無妨.......本宮就在這里等他?!备偺兆谝贿叄⒁曋僖饣杷辉敢娮约旱男珠L,衣袖下,手指和指甲相互攥緊,幾乎暴露青筋;如果不是因為珣王失勢,她確實不會來見這個人。而張昱心里也明白,所以直到過了將近一個半時辰,才幽幽轉(zhuǎn)醒。

  “不知皇兄喝的什么藥,如此沉睡,真叫人好等啊?!?p>  競陶與他從不講血脈情分,她是帝姬,哪怕現(xiàn)在低人三分,也不想失了自己的身份。

  張昱何嘗不是一樣?但他比競陶更加懂得冷酷和隱忍:“皇妹自幼甚少得病,自然不知藥理的苦澀,稍一碰觸,便如炎火焚身?;拭媒袢湛捎惺??”

  “.......母親被降,珣王被貶,你作為她的皇子當真視若無睹?沒有半分情誼?”

  “皇妹說得是,那你覺得,以為兄這副病體能做什么?”

  競陶語塞,是了,這個常年病握床榻的皇子,父皇從未放在眼里,他求情能管用嗎?無用的,但他的身子不是無用的。

  競陶從袖里丟出一瓶藥扔到他前面說道:“一切自有皇妹安排,這是九曲丹?!?p>  在旁的侍監(jiān)郭通聽到立即跪下:“殿下?!九曲丹劇毒無比,您交給七殿下是作何???”

  競陶不理,只對著病榻上的人說:“母親被珣王的事株連,現(xiàn)而今她身邊也唯有我一人可堪大用,皇兄該明白本宮的用意了?!?p>  張昱沒有多言,只把玩著瓶子道:“皇妹想讓我在父皇面前演一出苦肉計。”

  競陶道:“今年的重陽節(jié)依舊無需你出席太廟祭禮,但宮宴你必須在。如此,不用我多說了吧。”

  張昱隔著紗帳,眼里的風霜已經(jīng)掩飾不住他的恨和殺意;手足兄妹,這便是皇家的手足,緩緩道:“那我想,屆時,我是不是該離得長河翁主近些,這樣皇妹你才有因可挑呢?”

  “你知道就好,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以你的身份定能助母親和我?!?p>  “呵呵,是啊,母親生了我,我是不該在這個時候還拖累你們......這是母親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睆堦潘坪跸胱プ∽詈笠稽c曙光,然而競陶卻無情將其斬斷:“這是我和母親共同的意思,你也不看看你自幼為母親掙到過什么?我們出事的時候也只有母親一人擋在前面。這種不孝,你本該也有責任,如今元家失勢,再不有所行動,以后這宮里哪還有我和母親的立足之地!既然你明白這其中厲害,我也不再多費唇舌,記得提前半個時辰服下去?!?p>  “我知道了。”張昱的絲衾已被他攥得滿目褶皺,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說出這四個字的。

  “為了我和母親,這一切也是你該承受的。”競陶說完拂袖而去,她還有更多的事要籌備。只就在她踏出葒桐殿的那一刻,張昱將九曲丹狠狠砸在地上。

  郭通忙道:“殿下,您息怒!”

  “怒?”張昱一改病弱的身姿,容顏扭曲得憤恨說道:“你覺得我該怒嗎?這些人值得我怒嗎?”

  郭通跪在地上不敢說話,他是從張昱來到葒桐殿后就一直伺候的人,他怎么會不明白他的恨。雖然不知接下來他會做什么?但能肯定,元容還有競陶不會在束縛他了。

  再說競陶離開,不自覺的往錦繡宮去,回過神剛想調(diào)頭,就見曲玫從聆悅閣的方向坐著車與浩浩蕩蕩而來。

  若說得意,現(xiàn)如今的后宮,確實非曲玫莫屬。梁懿和元容的接連被貶被罰,讓后宮人更不敢得罪她們這些圍繞皇帝身邊的婕妤。在車外伺候的悠兒見到競陶,立時輕咳提醒,曲玫撩開珠掛車簾,假意驚喜道:“這不是競陶殿下嗎,真是許久未見了?!?p>  “曲娘娘?!备偺諞]有以前的囂張跋扈和高高在上,這次不等對方發(fā)難,先出言招呼。曲玫捂著朱唇輕言笑道:“不敢當,哪里敢勞煩昭儀娘娘的帝姬請安,哦不,看本宮這記性,應(yīng)該是御人的帝姬才對。”

  競陶的怒火隨之爆發(fā),但她不想在事成之前節(jié)外生枝,只能說:“娘娘無事,競陶先告退了?!?p>  曲玫見這平日不可一世的人低眉順眼,心里得意得很,假借盛情道:“殿下不要急嘛,好久未見,看你消瘦得樣子本宮真是心疼,跟著的人怎么也這么少,不過想來也是,一個御人的女兒確實沒資格張揚。今兒難得遇見殿下,不如去蓮寶宮坐坐?昨日皇上賞了不少新茶,里面還有殿下喜歡的東湖銀毫呢。往常殿下只有在錦繡宮時才吃得到,現(xiàn)在可不同了,殿下只能到本宮的宮里吃了,蕙宮那地方,可不配擁有這么好的東西,別委屈了?!?p>  曲玫向來跋扈,不管是對元容還是競陶,難得尋到機會奚落豈會放過。但競陶好像并不受影響,依舊輕描淡寫拒絕:“不了,本宮還要去照顧母親,不耽誤娘娘休息了?!?p>  曲玫不罷休道:“是啊,御人許久不見肯定是想念的。不過有殿下在身邊,想來這瘋病會有起色的。而且之前殿下也是精神激動的很,不知皇上會不會為了御人的安康,也將她送出去呢?”

  “本宮母親好的很,不勞煩娘娘惦記?!?p>  “多年的姐妹,殿下何必與本宮隱瞞呢。就算是真瘋也無妨的,畢竟癡心妄想久了,自然就會瘋,只到底是皇上仁慈,沒殺了她已是萬幸了。”

  “婕妤娘娘慎言!”競陶口齒微怒,曲玫假意疑惑:“怎么?難道殿下不知道嗎?唉,到底是皇上顧念殿下。你可知元御人之前竟公然說自己是未來太后,兒子是未來皇帝,你說這還不是瘋魔了?”

  悠兒幫襯道:“娘娘,咱們皇上寬容大度,是位明君。只有些人心里實在齷齪,要知道不過一介庶子,何況還出身那么低,抱有這種心思落得報應(yīng)也是活該。”

  “你說得不錯,就算昭儀如何,就是貴妃,生出的孩子也依然是庶子。若有自知之明還好,若無,也就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只能說一句:罪有應(yīng)得。”

  競陶再也聽不下去,憤而離開,身后蓮寶宮的人竟大喊:“競陶殿下慢走,日后想品好茶,大可到蓮寶宮來——!”

  然后一片哄笑。

  競陶此時的面容已經(jīng)不能用憤怒來形容,眼睛通紅,內(nèi)心無時無刻地叫囂——曲玫!你個賤人給我等著!這宮里可不止你一個女人!還有張姮!重陽節(jié),就是你們所有人死期!陷害本宮的人一個都不別想置身事外!!

  西央宮道的鬧劇傳到東宮,張姮詫異:“她居然連反駁都沒有?!?p>  阜平回道:“是,奴才一直跟著。雖然帝姬沒有做出過火的事,但奴才相信受了這么大的奚落,她一定會去向皇上哭訴,可是沒有,她和曲婕妤分開后就一直呆在蕙宮,沒出半步。”

  張姮對她的轉(zhuǎn)變沒什么興趣,反正以她的個性,只怕在醞釀更大的陰謀。

  ——對付她,競陶必須在皇帝那想辦法,但對付曲玫卻很容易。

  東宮外的事,張姮了如指掌,這些日子,曲玫幾乎是夜夜獨寵圣恩,為博君一笑可謂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就連后來居上的紈美人也不及。而在她之上的何凈柔拖著病體,時好時壞,想來闔宮上下,包括她自己也這么認為;這后宮早晚落到曲玫手里。

  不過,競陶是否愿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至于那位基本足不出戶的七皇叔,他們兄妹在人前都甚少接觸,如今怕也就剩下相互利用了。

  “殿下,袁尚宮來了。”槿心引著東君來見張姮,等無人,忙問:“今日請你來,我有些要事需要你去查查。”

  “不敢,殿下請吩咐?!?p>  “你可知宮里的貴華竇氏和趙氏?!?p>  “奴婢知道這兩人,只不深了解,殿下是何意?”

  “她們二人早逝,但我曾聽人說,這兩個人有可能是被元氏所害的?!?p>  “殿下如果想知道她們的事,奴婢回去查一查,她們位份不高,想來文檔會有記錄。”

  “好,除了這個,還有件東西需要你看看。”張姮從床榻的小抽屜里,拿出曾經(jīng)在珣王府里找到的那卷太子手稿,東君接過,認出是太子殿下的筆跡,但內(nèi)容只是些詩句摘抄,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張姮略顯失望:“看來,這條線索也斷了。”

  東君回道:“殿下的身子重要,對此,奴婢勸您一切不急于一時?!?p>  張姮無奈,時間遠去,現(xiàn)想查清,唯有對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但一件一件都沒有關(guān)聯(lián),心里不免升起急躁的情緒。

  還是東君忍不住道:“思慮傷身,殿下要適可而止。來日方長,奴婢和您還有很多時間?!?p>  時間......張姮躺在床上,想著自己大小病不斷,剛能下地又折回靜臥,她自己都懷疑自己真的有那么多時間嗎?只道:“我自有分寸。對了,你可知紫薇帝星?!?p>  “紫薇帝星?”東君顯然初次聽聞,看來不管是皇帝還是太子,當初都將此隱瞞住了。接著道:“那年確實聽過有人私下議論天象異兆......難道?!這是東宮遭難的原因?!”

  “不錯,但天象如何我不得而知,只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利用這件事,從而禍起東宮。”

  “奴婢并不信這種荒誕無稽的事?!?p>  “你信與不信無所謂,只要皇上信就夠了?!?p>  “......齊絕寺,那年也是他們來,然后議論就有了。那現(xiàn)在他們又來!那殿下您!”

  “沒事的,左右受忌諱的我還是活下來了......相信我東君,有人對付我父君,恐怕,絕不是陷害太子,謀求新君之位這么簡單。我有種預(yù)感,敢做這種事的人,其實是想斷絕魏國的國脈?!?p>  “什么?!”

  “這只是我的一種假設(shè),也可能我想錯了。也罷,走著瞧吧......”張姮并非無緣無故的遐想,只這一切的事端覺得太過湊巧,巧合的叫人都想不到。

  東君走后,槿綿見張姮若有所思,便好奇問她在想什么?

  張姮只是搖頭,吩咐她們?yōu)樽约翰辽怼?p>  槿綿勸慰道:“殿下不必憂心,有那么多好藥,您一定會安泰的。而且事情焉知非福,殿下長時間服藥,頭發(fā)越來越好......奴婢失言了!”

  “沒事,你說得是實話?!被蛟S真的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只奇怪,槿綿最近是怎么了?時不時就魂不守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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