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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二十一 成陽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062 2022-02-16 10:47:50

  “我這些日子總感覺惴惴不安,也不知怎么的,于是就去了齊覺寺找些師父開解。剛回來的路上儲備的水不足了,就想來這兒討些水,不想這里是殿下的名下農(nóng)莊?!睆垎欀妨藥卓诓杞忉?。

  張姮對此倒不懷疑,張啓之現(xiàn)在的處境并不比珣王在朝時好多少,也不挑明,笑道:“事多繁雜,偶爾出來散散心也好,只是這荒山僻壤的,委屈宣王了?!?p>  “山水本就是自然的回饋,人若沒有她們的滋養(yǎng)也活不成,殿下這是客氣?!?p>  “那......宣王的心癥,可好些了?”張姮試探地問,雖然有些事她猜得到,也明知不該問,可就是忍不住想聽他親口說才能放心。不過張啓之并未言明,倒是從袖口掏出一個平安囊道:“這囊給殿下吧,這是齊覺寺高僧開光后又經(jīng)祝禱的,很是靈驗。”

  張姮并未接過,疑惑地說:“這應(yīng)該是大師給你求得福澤吧?”

  張啓之卻是苦笑:“福不福澤,于我而言都是一樣。倒是你......我希望你可以平安,除此我也就沒多余的奢求了?!彼@話說得讓張姮有些悸動,見張啓之眼神中有些凄涼,便不好意思地接過,忽然手被對方攥住,張姮一驚,但對方卻沒有松開,反而越攥越緊,張姮顯得不知所措,剛要開口,只聽張啓之呢喃:“暫時就這樣,忍耐一下就好,暫時不要離開?!?p>  他的手有些顫抖,似乎是在怕,或者是恐懼,張姮定下神,只能任由他攥著自己的手。

  張啓之的不安源自何處很多人心知肚明,只是張姮從不知道他背負的究竟是什么?

  成陽大公主是張姮的高祖父魏成帝張皋的女兒,先帝魏煦帝本宗最小的妹妹,魏定帝張思戚年齡不差幾歲的親姑姑。老來得女的魏成帝十分寵愛這個女兒,再加上成陽大公主美貌傾國,聰慧過人,更是被備受恩寵,其身份顯赫一時甚至超過了當(dāng)時還身為太子的魏煦帝。

  她的前駙馬是夷州名門望族之后的高昕,生有兩子。后高昕病死,又被先帝賜嫁戌州貴族何安,又生下一子三女,其中三公子何令逑就是張啓之的父親。但他的母親杜氏雖只是個側(cè)房,但她本人卻是個極有心機的女人。

  為了自己的榮華和孩子的前程,特意在她生產(chǎn)前,讓下人把水塘的魚都毒死,花園的盆栽盆花也都換成枯枝爛葉,故意讓何府的人議論紛紛,傳出杜氏所懷的人為不詳之人的傳言,自攬禍言不知為何。但一切也如她所愿,成陽大公主在得知后,找來一位提前就被杜家賄賂的術(shù)士測算,那術(shù)士信誓旦旦的說杜氏所懷之人非同一般,因有帝王之息,故此戌州生靈無法承受這極尊的氣勢而亡。成陽大公主半信半疑,命何令逑將杜氏送到她那里親自照顧。

  自此她以側(cè)夫人之身,所得的榮華卻比正夫人還要多,而且逐漸得到了大公主的寵愛。

  可為何杜氏就敢篤定成陽大公主一定會重視這個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呢?其原因也和大公主內(nèi)心的渴求有關(guān)。

  魏國雖沒有女子繼承皇位的先例,但魏成帝卻允許成陽大公主涉朝聽政,起初是為了輔佐性格懦弱的魏煦帝??梢舱驗樗鮿?,造成日后大公主處處干預(yù)朝政,搶奪皇權(quán),賣官貪污,圈地受賄,甚至最后成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地步,更以皇太主自居。最后她終于惹怒了魏煦帝,等高壽的魏成帝駕崩后,魏煦帝馬上下旨讓她去往屬地,可成陽大公主以守孝之名強留長陽,更聯(lián)絡(luò)朝臣伺機發(fā)動政變,被老丞相簫安憫和一些魏成帝的舊臣聯(lián)合鎮(zhèn)壓,但此禍亂立時半年才得以平息。后魏煦帝以禍國罪剝奪了她公主在朝的一切特權(quán),并下旨離開長陽,未得皇帝召見永不得入國都,違者其家族以謀逆論處。

  雖然亂政被平,她本人也被流放般驅(qū)趕,但遠在戌州樂靈的她并不甘心,她早年安插在宮里的內(nèi)應(yīng),還有因她之勢在朝立足的臣子都還在伺機妄動。即便過了這么多年,那些人除之八九,可他們帶來的陰影還如野間的蒼耳一般,黏在人身,扎在皇朝的肉上不得退去。

  杜氏就是清楚這一點,所以張啓之的出生,幾乎是伴隨著成陽大公主的無限期許。

  等他出生之后,杜氏早命人投放新的鯉魚和盆景,造成一片起死回生的福瑞之像,徹底讓大公主的內(nèi)心折服。從此,張啓之在大公主的庇佑之下生活,比任何子嗣都要高人一等。大公主更是傾盡心血的教導(dǎo),將一切的期望都加負在他身上。這也讓張啓之在內(nèi)心深信自己是這個王朝的繼任者顛覆者,時至今日也更才不遺余力的掙扎,哪怕一身鮮血也要踏進那個朝廷。

  不過張啓之從不會在人前說他的信念被張思戚無情的扼殺,他的驕傲也不允許他低頭,可事實上十年來劈荊斬月還是一事無成,這讓他崩潰甚至發(fā)瘋,沒有心魔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就是在一個瘋子的癡心妄想下成長的。

  所以哪怕是利用,是說謊,是搬弄是非,是讓別人可憐,是讓生靈消失殆盡他也不在乎,因為他深信自己是注定要成為帝王的人,只要能夠登上無人之巔的位子,他任何卑鄙的手段都是名正言順的......

  “皇帝需要一個遏制大公主欲望的人,所以便選擇了我,而我也就順理成章來到了長陽?!睆垎欀缫淹浟诵邜u,所以控訴一個對他不公的事實根本是信口捏來。他更不認為博得張姮的同情可恥,甚至覺得這個機會難得,這個世外桃源更難得——他必須抓住上天賜予的機會,畢竟張姮終究要送給林蝶的,在那之前他必須讓她死心塌地臣服于他,讓她發(fā)揮最大的作用。

  張姮自然不知他卑劣的利用,現(xiàn)在只覺得他痛苦,勸慰道:“汝意謂世不知,天亦知之,我沒有什么能說的,只希望先賢的勸慰也能夠勸慰你?!?p>  “......謝謝,雖無所成,冥君亦能窮,我心里明白的。”張啓之將齊覺寺的禪語回贈,配合地與她相視一笑,不過也才故意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緊攥著對方的,慌忙松開。

  張姮尷尬地將話題轉(zhuǎn)開道:“回去長陽或許路途還不短,不如吃些晚飯,休息一下再折返不遲。”

  張啓之聽罷自是不會推辭,而且今日難得團聚,張姮便吩咐讓栗娘就用村里的收成,將所有村人聚齊到莊子里吃一頓團圓飯,眾家接到消息全都張羅起來,忙活做菜殺豬,又將新釀的美酒醬菜等全部拿出,忙得是不亦樂乎,比過年還熱鬧。

  溫沨雖然不喜張姮跟張啓之多番接觸,可終究抵不過村里那些婦人,被纏問得是頭昏腦漲,待到了宴席開始,這才抽空坐到位子上。不過是特意夾在張姮和張啓之兩人之間坐下,這一行為不管是做客還是尊卑都不合適??蓽貨h卻不在意,端起一碗酒水對張啓之道:“王爺?shù)目谖哆€真接地氣,溫某在此敬您一杯米酒?!?p>  “那里,溫夫子是殿下的啟蒙恩師,理應(yīng)在下先敬您一杯。”說完也端起盛滿的陶琬,碰撞之后一飲而盡,動作豪邁。

  “你這樣喝難免被酒勁沖的,雖然是米酒,可醇度也不低的?!睆垔行?dān)心張啓之。一旁的溫沨卻也一口喝盡,然后在張姮詫異下,自顧自又滿上了,張啓之笑道:“夫子好酒量。”雖然是夸,可他的碗里也被自己倒?jié)M。

  “討得幾日清閑而已,不比王爺為了心中所求廢寢忘食。不過既然盛情邀請,您又何必故作矜持,時時防備和耍弄心機?!睖貨h話里帶刺,他雖然不明白張啓之對張姮有什么企圖,但那心思絕不是動情,因為男女相悅是什么氛圍他很清楚,所以斷定這個人一定別有用心。

  “在下比不得夫子只要舞文弄墨就可以,身份自然也嚴(yán)謹(jǐn),所謂站高一階則多看一隅,夫子的心只看到一點,自然也就活得輕松自在?!?p>  “這話不假,什么身份都要克盡己任,不要事事走偏。盡欲而人不愿為己任者,這可是至理名言,否則登高跌重還是因為貪心不足。況且投機取巧,終究也有失自己的身份,難不成貓不獲鼠,反求虎幫己?!睖貨h說完又是一碗酒進肚。

  忽然安歌察覺到一絲殺氣,偷眼望去,只見那叫翟武的人正摸索到他腰間的長劍,可張啓之這時放下酒碗,他竟又離開,一雙眼睛死盯著溫沨。

  高手?安歌以自己的經(jīng)驗認定這個叫翟武的人和她一樣,是軍營出身的高手,而且從身法看來,此人很可能還是隸屬營中殺手堂的隱蔽份子,專門負責(zé)暗殺刺探,一般被稱為隱殺士。他們跟江湖中的殺手不同,身法更加詭異,更加隱忍,甚至更加殘酷......雖然身為富貴者都免不了身邊有幾個手段高明的人保護,但這個人的殺氣之重,怎么會是一個親王的護衛(wèi)?

  張姮見溫沨總是話里夾刺,于是出言調(diào)和:“來來,這是安叔新做的醬菜,既然你們要喝酒,多吃些醬菜下酒正合適,嘴里光是酒味多沒意思?!?p>  不過沒什么用,溫沨和張啓之就是互看不順眼,一頓針鋒相對的飯吃下來,豈止是頓挫無語。

  最后兩人都喝高了,既然張姮打算在莊子住幾天,于是就讓人將兩個醉醺醺的送回屋里休息,可溫沨卻死拽著張姮不放,看著要撒酒瘋,無奈只能先扶他出去農(nóng)田土路醒酒。但出了莊子,這一路上他竟安靜許多,若不是一身的酒味,張姮還以為他是裝的。

  溫沨呢喃腳底懸浮,卻始終自顧自地走,也不在乎漆黑一片,最后站在田間看著星夜。張姮不知他在嘀咕什么,但是天色已晚,春夜的寒風(fēng)依舊,只能勸她早些離去:“老師,你若是在呆在這風(fēng)里,明天可不好過了?!?p>  溫沨的衣衫直到被風(fēng)吹起,才被激得回神,他醉眼朦朧地看著眼前的身影,忽然笑了起來,雖然只是月色,張姮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他笑得卻那么叫人沉醉,或許是因為米酒的原因吧。只聽他悠悠說道:“你喜歡他?”

  “誰?!”張姮一開始沒明白他的問,可話一出口,她就猜到溫沨口里的他是誰。只不過,張姮內(nèi)心卻承認她喜歡張啓之,縱然不可能在一起,但她是喜歡的。

  而且,她覺得張啓之對她也有情分,只是不知是不是那份。

  忽然溫沨聲音大了些,帶有些質(zhì)問地喊:“你真的喜歡他?!不!你不能喜歡他,你不可以!”

  張姮有些奇怪,但還是忍不住問:“為什么?”

  溫沨打了個酒嗝,但眼睛睜得老大,似乎能看透張姮的心,他給張姮解惑道:“他,他不喜歡你?!倍以诶媚?,欺騙你,溫沨沒有說出來,即便意識不清,可他沒有借著酒勁說出來。

  張姮卻笑了:“為什么他不喜歡我,我就不能喜歡他呢?”

  溫沨立即道:“因為,因為......”他似乎真的醉了,頭暈?zāi)X脹怎么也想不出這道題的答案,可他心底就是言之鑿鑿告訴想告訴張姮不能喜歡張啓之,他這個人是極度危險的小人。

  張姮見他不語搖頭,對這個失態(tài)的老師無奈道:“想不出,就回房間慢慢想?!?p>  可是溫沨卻擺脫張姮,張姮見他鐵了心要耗下去,嗔怪道:“圣人都想不出的難題,老師又怎么會知道結(jié)果。好了,等圣人什么時候想明白,您在發(fā)表不同的見解吧。”

  溫沨忽然傻笑起來:“是啊,我為什么會知道,圣人都不明白,我又為什么要操這種心,我對她,她這個人......還好,你不是她,她也不會問我這種事,更不會這么說。她是聰明的人,可卻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她能解開很多難題,可偏偏對別人明擺著的利用和欺騙不當(dāng)回事,你說她是不是個傻子,我怎么會認識這么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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