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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四十二 聽雨聲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070 2022-03-04 13:03:41

  三局兩勝,誰都沒想到魏國贏了這極為劣勢的比試,張思戚被百官叩拜敬賀才感覺這一切都是真的。這突如其來的喜悅許久都沒叫他緩過來,等他想起那個戴面具的人時,對方早不見蹤影,若不是元樅那里有記錄,還以為這場勝利是天神仙相助。

  張昱不希望讓突賀反悔,立即說道:“條件既然是每場比武提前定下的,那么尊使應(yīng)該不會反悔的。父皇,今日是難得的大喜之日,您要好好犒勞一下突賀以及為魏國奮勇不屈的人啊。”

  張思戚立即道:“對對你說得對,今日比試叫朕刮目相看,所參加的人全部重賞,另外尊使既然率行了承諾,那待和親事宜定下,朕也會擬定好購取之物,更好與突利可汗相商?!?p>  泊日特等突賀使臣即便不愿也無法,畢竟勇者為尊是他們深入骨髓的認(rèn)知,而且他們?yōu)槿瞬幌裎喝诉@樣扭捏,輸了就是輸了,所以痛快地應(yīng)聲。

  不過在他們心里,身外之物可以相商,可對于張姮他們卻并不想就此放棄,單單就是這少女的冷靜甚至敢于直對突賀的勇氣,就比那個見人又喊又叫的花架子強。

  可張姮早已離開了眾人的視線,她因一直盯著李珌,見他在紛亂中離去,立即不顧周圍人的圍攏朝著他的方向跑去。她心里很清楚,雖然李珌贏了,可是他也受了重傷,此刻只想找到他。

  ——可是這一追,就好像追了一輩子,那么久,又那么遠。

  校場一處偏僻的地方,張姮終于看到那熟悉的背影,安歌在那里正對他說著什么。

  早已不用篤定,因為張姮就是知道那人是誰。

  她此刻想喊,想上前,卻又感覺被人遠拒于外。

  就這么安靜地站在他身后看著他,這一刻似乎什么都靜止了。

  安歌發(fā)現(xiàn)了張姮,想提醒面前人,可露在外面的眼睛似乎告訴她不用了。

  然后,然后他就這么背對著張姮縱身上馬;那不是楚騅,催馬離去的力道似乎用得很大,馬匹吃痛如逃離似得絕塵而去。

  張姮瞬間跪在地上,終于控制不住悲泣起來,安歌緊緊抱住她想盡量給她一個依靠。她沒想到李珌在那一夜后拒絕了張姮所有的一切......可是既然拒絕了,又為什么不真的拒絕呢?

  安歌越來越看不懂他們,明明兩個人都已經(jīng)一身傷,卻仍選擇拒絕相依,拒絕做彼此的依靠。

  第一次她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么。

  元翦尋來的時候,張姮已經(jīng)失魂落魄地要離開,滿目的淚痕,叫人不忍。她甚至沒有叫人回稟皇帝,就這么直接在安歌的攙扶下走了。元翦知道那個戴面具的人一定跟張姮有關(guān)系?縱然不想承認(rèn),可事實告訴他,那個人在張姮的心里比他重要,或者,他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張姮的心里從沒有過他。

  張思戚還沉浸在歡愉中,他來不及知道也暫時不想知道張姮跟李珌的糾結(jié),滿心都是自己的利益得到了保障。等他回過神,張姮已經(jīng)去了宮外的府邸,但鑒于這個比武是她和張昱的主意,也暫時不追究這份任性,滿心歡喜地回宮與群臣商議接下來的事宜。

  整個長陽的人也都沒想到魏國在和突賀的事上占據(jù)了絕對優(yōu)勢,這是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張啓之在聽到的時候質(zhì)問了三遍,可對方打探的答案出奇的一致。難以置信的最后,也第一次失去了涵養(yǎng),將書桌上的一切掃落在地。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何況是跟天斗。

  他深信這女人一旦忘我起來愚蠢得可以,可不想老天真做出了讓步。等將白天的事調(diào)查清楚才知道前因后果。

  可元家就罷了,最后一場竟被個來路不明的人攪了局,讓張思戚保住了張姮的命運。這無疑打亂了他以后的計劃,沖著翟武怒道:“那個戴面具的人現(xiàn)在在哪兒?!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來路?!”

  翟武為難道:“王爺息怒,事出突然所以屬下,屬下并未察覺......”

  張啓之隨即又陷入暴怒中,他讓人主張退讓,是因為他堅信突賀人會在和親事上堅持到底,而他們的軍力也一定會讓皇帝屈服??刹贿^一場比武,僅僅只是一場比武他們居然就甘心低頭了!這算什么?!

  翟武急道:“王爺,突賀人變了主意,若此時在有人一意孤行怕是會提早成為眾矢之的,特別是丞相,此前他一直對突賀人低頭,這種怯懦的不臣表現(xiàn)已叫人不恥,您還是從長計議,屬下怕王爺跟他糾纏過深日后也被皇帝疏遠。”

  “不用你提醒本王怎么做事!”對方恨得咬牙切齒,厲聲喝止翟武,翟武便不敢再知聲。

  平心而論,張啓之覺得以突賀人的實力來說,即便是以一敵百也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本以為日子一到一切成了定局,可現(xiàn)在卻......說到底還是張姮再一次的不聽話造成這種局面??捎质钦l從中作了梗教唆了她?否則她早就心悅誠服的深情怎么會再次偏移?

  張啓之很快想起許久未露面的溫沨,心頭止不住泛起弒殺的恨。篤定這件事一定是他的主意,他不忿自己占據(jù)張姮的心,就轉(zhuǎn)投了宬王的陣營,假借冤案給人自暴自棄的假象,順理成章的消失然后暗地里去尋找什么江湖能人,然后跟張昱里應(yīng)外合算計突賀!一定是這個溫沨搞的鬼!可惡自己竟然后知后覺。盛怒下他立即對翟武言語狠厲吩咐:“溫沨現(xiàn)在在哪兒?!”

  翟武一驚:“溫,溫沨?這個人屬下尚未探知他的下落,王爺您這是......”

  張啓之陰惻惻道:“既然查不到,那本王就屠了他溫家!看他還能藏得心安理得?!?p>  翟武大驚,不知張啓之怎么突然下這種狠命令,雖然溫沨確實對張啓之不敬,可貿(mào)然出手勢必引來嫌疑,立即勸阻道:“王爺息怒,此事非同小可。那人再怎么說也是三品朝臣,若派人絞殺一定會引起刑部的注意,您不可草率......”

  “我讓你去就去!你是王爺還是我是!”

  “......屬下不敢,但屬下還是請王爺三思,既然您對此人已下了殺心,那么事情就要謹(jǐn)慎處理,這樣才能無往不利,請王爺慎重!”

  張啓之的妒火熊熊燃燒,翟武勸阻他許久才得以冷靜,不過他發(fā)誓一定要除掉溫沨這個礙事的家伙,不能再讓他牽動起張姮對自己的懷疑。但現(xiàn)在穩(wěn)住張姮也是首要的,于是立即修書一封送進了宮。

  因為怒氣未消,他怕被人看出破綻,連寫了十封信才算滿意,可現(xiàn)在的張姮并不在宮里,而且就算信交到她手里,她也沒有多余的理智去梳理這一切。

  因為李珌,張姮現(xiàn)在心神很亂。

  栗娘等人早收到消息,一直在府里等候。之前她們聽到張姮有可能和親本還在擔(dān)心,可喜訊傳來的時候也沒人感到高興,單看張姮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以為事情又出了變故。想跟安歌打聽,對方只是搖頭不語,如此更叫人擔(dān)憂。

  張姮最后只讓安歌留在身邊,也或許是如此她才放心地說話:“是他,是他對不對?”

  問人解惑,又好像是捫心自問。

  可安歌除了陪著她依舊不語,回想著方才李珌說得話,什么只是見不得突賀人的囂張,聽來一點底氣都沒有,這話怕是連楚騅都不信。

  “他為什么會在這兒?!”張姮忽然起身抓住安歌急道:“是你告訴他的!是嗎?”

  安歌不會撒謊,又何況和親這件事實在太大,如果沒有這比武的賭約,張姮說不定明天就披著嫁衣離開魏國,那到時候李珌又如何自處?

  安歌的沉默算是承認(rèn),張姮低下頭,最后她像是懇求著說道:“答應(yīng)我,以后不要再跟他說我的事,你答應(yīng)我!”

  “殿下?!”安歌不忍心,張姮卻不讓她看到自己的面容,依舊苦苦哀求,安歌沒有辦法只能答應(yīng)下來。但是她心里清楚有些事就算她不說,皇命一旦散布,金陵府怎么可能不知道。

  久久沉默的最后,張姮選擇獨自離開室內(nèi)去了后院,看著那些花壇里的草藥不知作何感想。

  忽然頭頂上散下很多草渣子,張姮驚訝抬頭仰望,就見阿松趴在矮墻看著她,手上還有草屑,不知自己闖了禍還沖著她傻笑。張姮看著她,忽然想起許久以前李珌也曾做過同樣幼稚又傻氣的事,但那時候的他們卻只有笑,且無憂無慮。

  或者說,她和李珌在一起永遠都那么輕松而天真的。

  可她從未去了解過李珌,不知道他的過去是否也充斥著壓抑,他也從未對自己說過。

  去年鷹谷,在那個壺口花地,其實他也哭了,可那時候的她心里只有自己,并沒去問過他為何也哭了。

  他只是那樣陪著她,陪著她笑,也陪著她哭......

  張姮淚又開始掉落,這一次止也止不住了,眼睛模糊朦朧,酸澀的再也睜不開。

  阿松似乎感受到張姮的悲痛顯得有些慌亂,以為自己的草弄痛了她,直接從矮墻上跳下來抱住她說:“別怕,我給你呼呼?!?p>  然后就上手揮去那些草扎,見張姮還在流淚,以為她還很疼,便輕輕抱著她拍著她的背,好像是在安撫,還輕聲哼起了歌。那是一首鄉(xiāng)間童謠,哄孩子的小調(diào),許是讓張姮感到了久違而熟悉的安撫,最后張姮也回抱阿松,將自己埋在她肘窩似乎想尋找到一個依靠。

  張姮其實很羨慕現(xiàn)在的阿松;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管不顧,就這么無憂無慮的被人照顧和玩耍著,除了肚子餓,沒有任何憂愁。

  記憶里,她并沒有像阿松這樣無憂無慮過,也沒有真正開心過,好像之前的生活很縹緲,卻始終想不起來任何細節(jié),奶娘更不曾對她說過......

  過了一會兒,張姮終于止住哭啼,只有心口還在疼。

  阿松似有感覺,忽然給她嘴里塞了一塊飴糖,沖著她笑著說:“乖乖不哭,有糖吃,吃甜的就不痛了哦?!?p>  張姮含著糖,卻怎么也嘗不出甜的味道,只有苦和澀。

  下午宮里來人傳了消息,考慮到這件事的波折張思戚就準(zhǔn)張姮在外住一宿,可明日一早就必須回去,算是額外給她一個任性的機會。

  深夜,張姮睡不著站在院里愣愣地看著滿天星斗,她覺得自己很可憐,任何事都要別人的施舍都要別人首肯,才能走下一步。她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自由,雖然以前她在心里還可以幻想,可現(xiàn)在連想旁人都不許她想了。

  安歌見她獨自一人,正幫她披上斗篷的時候張姮忽然說:“安歌,能說說李珌以前的事嗎?”

  安歌一頓,沒想到張姮會主動問起李珌,淡淡道:“......你為什么想知道?”

  張姮不知道,也沒有回答,她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天際,看似是在等待安歌的回話。

  可安歌沒有,她第一次違抗了這種命令,張姮也沒有追究,兩人就這么一起站在院里直到深夜。

  后來安歌給了自己一個拒絕解釋的理由——如果你也給不了他期許的,只單單是愧疚,那么了解又有什么意義?

  凌晨時分,張姮的精神因為熬夜而充斥倦怠,可她怎么也無法入眠。拋開所謂的情感理智想一想,究竟經(jīng)歷那么多,誰才是真的對自己好的?無疑是李珌。

  可究竟他們之間是不是恩情早已混淆不清了,她只知道李珌一直對自己好,是真心的對她好,不是奶娘給予的那份親情,是更深一層的生死之交,所以危急關(guān)頭的時候,她堅決與他同生共死不離開分毫。

  張姮忽然想到嚴(yán)琦那幾句話;一直追著一個背影,因為心之所向永遠不知疲倦,可實際上你早已精疲力竭,可恰恰這時有人及時攙扶,讓你得以喘息。那是你才知道,原來還有人也追著你,沒有怨言沒有強迫,然后當(dāng)你再次想踏上追尋之路的時候,你不經(jīng)意地回頭,他依舊默默在你身后。

  張姮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可她知道這個追隨她的人,一定對她是最好的,只是自己選擇看不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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