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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十三 蝶擄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3976 2022-04-07 11:17:02

  月光皎皎,萬物似乎又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月之光華,格外清冷,孤寂。

  張姮取下面具,感受清冷的氣息,與孤月作伴,徑直朝著行宮而去,周圍也愈來愈寂靜,只有貫穿的鳳陽河還流淌著。

  最后許是累了,停在石橋上不動(dòng),接著咳聲陣陣,還伴著喘息的聲音,人也不動(dòng)了。

  此時(shí)卻有一個(gè)人為她披上厚實(shí)的外衣,而本已安靜的張姮忽然反手抱住了對方,隱著顫抖的聲音:“我想跟你說話?!?p>  被黑暗和面具,被雙重遮蓋的李珌渾身一震,想推開她,可卻是枉費(fèi),不光是因?yàn)閺垔У镁o,還有他自己的奢望。

  張姮的喉嚨似乎被人扼住,艱難帶著祈求:“求求你,別走,別再丟下我一個(gè)人......我求你留下,哪怕你不愿也請你留下?!?p>  李珌依然沒有說話,但他知道自己拒絕不了張姮。

  黑夜中,似乎,上天終于賞賜他們些許時(shí)光。

  張姮抱著李珌,用盡自己一身的熱情,雖然她早沒了對于生活的熱烈,能賦予的也只有痛苦,悲傷,以及無止無盡的絕望,甚至是毀滅,除了這些還帶有一絲的活著的感觸外,張姮真的什么也給不了。

  短短四年,她從白紙變成人,從人又變成了鬼,再到現(xiàn)在變得不人不鬼,這一切只有李珌看在眼里,也記在心里。

  可她傷了他,乃至于傷得體無完膚,可他卻依然將破碎的心忍痛縫合,再一如既往。

  盡管相見了,也只是除了流淚,無任何言語。

  可李珌懂張姮的心,和她想說的話,從圍馬林他第一次遇到她就懂。哪怕不用言明,也依然相知相熟;他們是一樣的。

  良久,張姮抬起頭看著李珌,那露在外面的眼睛依然深邃,可那里卻有著第一次決裂的悲痛和絕望。她伸出手想將面具取下,李珌攥住阻止。但張姮卻掙脫開,輕輕愛撫著面具,然后又將面具取下,可昏暗中對方的面容看不真切,盡管他們是如此之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氣息紊亂。

  張姮又去輕撫落在他臉上的累累傷痕;似乎,那是世上最不該印上的傷疤,也是世上最完美的紋路。

  “疼嗎?”張姮的這兩個(gè)字,讓她肝腸寸斷,覺得不該說,可她又想起李珌?zhàn)畈幌肼牭木褪撬膶Σ黄?,所以話到嘴邊立時(shí)轉(zhuǎn)變:“一定疼,很疼很疼?!?p>  李珌沒有說話,他只看向張姮肩膀的位置,那里有一個(gè)比他更慘,甚至更疼的傷疤,還有那差點(diǎn)要了她命的暗箭傷痕。如果可以,他情愿這一切落在他身上,縱然死,可至少張姮會(huì)記得他。

  “我這一輩子,說了很多話,每個(gè)人聽著有高興也有憤怒,可唯有你,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已經(jīng),不懂怎么說話了,所以也不知在你面前該說什么?!睆垔瑢瞰佊值溃骸翱墒俏抑?,只要是我說的,你就會(huì)聽,會(huì)幫我,會(huì)護(hù)著我,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也把你害到這個(gè)地步,我現(xiàn)在也不想說對不起,你不喜歡,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所以你也不要原諒我,好嗎?”

  黑夜下,李珌的淚水欣然而下,滾燙的好像成了火,欲將張姮的手燙出一個(gè)只屬于他的痕跡??墒悄怯惺裁从??

  張姮緩緩收了手,退出了李珌的胸膛,背對著她站到橋邊,沖著高月,深深含了一口氣咽下,然后聲音清冷至極地下了一道指令:“你走吧。”

  離開,且懷有恨意的離開,至少你心里也還記得我。

  而生離,也好過死別......

  許久許久,月邁進(jìn)了遮蔽,四周變得更為陰冷,張姮感受李珌的溫暖消失,也像墜入了冰河,從外到里,從頭到腳,痛得渾身欲碎,就像裂了心肺。

  她倒在橋邊,淚水一滴滴落在鳳陽河成為一體,心中卻寬慰自己:終于,他放手,也終于只剩下她一個(gè)人了......

  黑夜中,張姮直愣愣盯著流淌的河水,因鳳陽河水脈連同溫泉,所以即便寒冷,河流也不會(huì)結(jié)冰,甚至到了冬日泛起溫暖的水霧。

  可張姮的心早已涼透,任憑你如何炙熱,也無法暖來,更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忽然,漆黑而深的河水里,有點(diǎn)點(diǎn)晶亮閃爍,然后有一顆變得越來越大,或者說越來越清晰——竟正對著張姮的視線從河底升出。

  那是一張人臉,極盡妖媚,足以顛倒眾生,但那又是張姮夢魘中的魔;他似笑非笑,眼睛浸在水中卻絲毫不眨,就這么直直盯著她,慢慢朝著她浮出水面。

  霎時(shí)水花四起,水中的人竟一躍出水攀上石橋,死死攥住張姮的脖頸,極盡陰森道:“小殿下!終于,讓我找到你了!”

  林蝶與她再相逢,話到最后竟止不住激動(dòng),也不給張姮驚喊的機(jī)會(huì),扣著她單薄的身子入懷,又一齊躍進(jìn)鳳陽河。

  他的水性好極了,抱著張姮也不見累贅,敏捷地滑動(dòng)雙腿,順著鳳陽河詭異地游離遠(yuǎn)去。

  水阻斷了空氣,但在那之前,林蝶的手也剝奪了張姮呼吸的權(quán)利,水壓的沖擊更是讓張姮本已虛弱的五臟六腑瀕臨毀滅。直到她快要窒息而亡,意識,才終于憐憫地離開......

  張姮做了一個(gè)噩夢,是一個(gè)與黑暗同化的噩夢,看不到一絲曙光,讓人絕望。但等她睜開眼的那一刻,才真正清楚什么是絕望。

  她渾身赤裸,被同樣赤裸的林蝶抱住懷中,依然是那樣直勾勾盯著她,卻沒有流露半點(diǎn)男女之情。相反,在林蝶眼中,張姮是世間難得的珍奇之物;一個(gè)他夢寐以求,最完美的藝術(shù)品。

  “啊??!”張姮想推開他,但地方卻抱得更緊,聽他幽幽地說:“小殿下,不要緊張,我不會(huì)對你這傷痕累累的身子做什么。不過,有件事你得如實(shí)告訴我,你的脈息怎么這么弱?”

  說完他伸手在她肩膀一抓,那早已被豹子襲擊的皮肉瞬間皮開肉綻,連骨頭也像被捏碎。

  張姮疼得無法言語,林蝶反而喃喃自語:“骨頭也這么綿薄,到底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看來他對你的恨也不少嘛?!?p>  張姮依舊慘白著面容不答,林蝶許是生氣了,捏住她的下巴讓她看向自己:“本來要將你帶走,不過看樣子,出不了夷州你怕小命就不保了?!闭f完隨手塞了一粒藥到她嘴里。

  張姮猝不及防地吞咽,邊咳邊質(zhì)問:“你!你給我吃了什么?!”

  “浮屠丹。”張姮從未聽過此藥,但出自林蝶,那不是劇毒就是能真正保命的東西。此時(shí)他起身穿上衣服道:“你的身子已經(jīng)虛不受補(bǔ),這藥暫時(shí)能保住你心脈不塞。放心,我會(huì)盡力救你,畢竟我的寶貝還等著你,不能讓你就這么死了?!?p>  他那身韶音冬衣穿戴方便,之后又來給張姮穿衣,對方自是不愿,可那藥進(jìn)了口,身子就愈發(fā)綿軟,只能任由林蝶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可對方眼神除了不耐并無異色,想來這人對男女之事確無絲毫興趣。可現(xiàn)在是冬日,張姮本是里三層外三層,林蝶只勉強(qiáng)套了兩件就將其他衣服扔掉,然后單手抱起起她朝著曲符相反的方向而去。

  一路無人,而林蝶帶著她翻山越嶺也不嫌累。直到到了日落,才找到一處山洞棲身,可林蝶將她放在洞內(nèi)就獨(dú)自去找找木枝取火。

  張姮不了解林蝶,但他的陰晦卻叫她警惕,四下雖然無人,卻不知該不該跑。剛想起身看看情況,忽然雙腿像是遭受了刀斧砍擊,跟著震麻至極,好像一萬只帶著尖刺的蟲鉆進(jìn)她的腿骨肆意啃食。

  這突如其來的痛苦,叫張姮立時(shí)跌倒在地,甚至痛苦哀嚎,恨不得有人立即將她的腿砍去再不受這苦難。直過了一多刻才稍事停緩,而她單薄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濕,被折磨得狼狽不堪。見洞口有人,竟是拾柴火回來的林蝶,悠哉地靠在洞口,也不知欣賞這殘忍的一幕多久。

  張姮沖他大吼:“你對我做了什么?!”

  林蝶蹲在她面前,輕聲細(xì)語道:“怕你離開我,給你的腿釘了點(diǎn)好東西。另外,也當(dāng)是初次見面時(shí),給你那兩個(gè)相好一個(gè)回禮?!?p>  張姮看到他胸前紋著一只大蝴蝶,掩蓋著醫(yī)館那晚面具男子刺入他胸口的傷痕。痛不欲生道:“你的傷,不是我造成的。那個(gè)人,我也完全不認(rèn)識!”

  林蝶笑道:“那肩膀那一刀,總會(huì)是你小情人給的吧。呵,左右都是為了你,你替他們受著也應(yīng)該,不過你放心,我不會(huì)讓你一個(gè)人寂寞的,等解決好你,我就叫那兩人也來陪你。好了,先吃飯吧?!?p>  林蝶將張姮拖到一邊,一番折磨再無力與他周旋,而林蝶卻很悠哉地生火。

  寒冬臘月的,野外并沒有可果腹的食物,都是他帶著的古怪蟲干,張姮也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任由他喂飯,但看她一口口吞咽并不反抗,林蝶倒是好奇起來:“你倒是乖?!?p>  張姮冷笑道:“你覺得我現(xiàn)在有選擇?”

  林蝶不甚在意:“確實(shí),你怎么看都逃不了?!?p>  張姮別過頭,縱然怒,可也不想激怒林蝶,這就是個(gè)瘋子。果然林蝶將吃剩下的丟進(jìn)火再不說話,可卻盯得張姮骨寒毛豎,忍不住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蝶笑笑:“日后你就知道了?!?p>  對此,張姮于日后的境遇更不敢想象,可還是忍不住說道:“既然你覺得我逃不了,那你能不能別盯著我,你知不知你很像一條蛇?!?p>  林蝶倒不甚在意:“是嗎?這么說倒也貼切。算了,既然吃飽了,那就睡吧?!比缓笾苯油笠坏顾ィ谶@個(gè)節(jié)氣也不覺得冷。

  可張姮卻抱住自己瑟瑟發(fā)抖,不知是因?yàn)樘旌€是因?yàn)榱值?,或許都有。心中也不住地盤算她究竟在曲符的那里,日后又該怎么辦,可林蝶背對著她含糊不清道:“若你想走大可隨意,只是你的腿到天亮勉強(qiáng)也只能到洞口。不過若你睡不著,那不妨幫我想個(gè)名字,給我釘在你腿上的釘子起個(gè)好聽又恰如其分的名字吧,晚安。”

  張姮將自己又抱得緊,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就此了斷自己的性命。又看向洞外,那里寂靜無聲,也不知曲符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順著河流失蹤??蓛?nèi)心卻又期盼他們不要來,任何一個(gè)都不要,只因?yàn)榱值膳铝恕?p>  不知沉溺于恐懼中多久,張姮的意識逐漸淡去。

  可林蝶在火堆將熄時(shí)忽然睜開眼,又指尖一劃,從他的手指中爬出一只血色的蟲靠近沉睡的人。但那怪異的蟲子在張姮身上絲毫沒有異動(dòng),林蝶眉頭一皺,將蟲子吞回肚腹又親自上前查看,竟發(fā)現(xiàn)他的千里桃蝶蠱全不見了,心中古怪,覺得張姮雖然不懼他的蠱,可也不至于自行消散吧,料定是那些陰魂不散的拜毒教徒搞的鬼,果然又在她心脈處,發(fā)現(xiàn)一只不屬于他林蝶的韶音蠱,不過也只是連接她的心脈而已。

  林蝶站起身,從腰腹上系著的竹筒里掏出一條尖頭的小青蛇,讓它順著張姮今日所食的蟲干,也就是他精心配制的烏蠶和赤蜂尋去。此蛇毒性猛烈,蛇牙更是細(xì)小,可讓任何生靈在無知無覺中斃命,是林蝶精心栽培蛇蠱的初蠱。

  然而這蛇卻繞著張姮幾圈始終不下口,林蝶低聲道:“怎么?烏蠶和赤蜂竟也無效?”

  那小青蛇似有靈性,迫于林蝶的威懾,盤到張姮手臂沖著脈絡(luò)咬了下去,可又很快松口,好似被什么東西襲擊,再不敢靠近張姮。

  林蝶捏起左右掙扎的蛇,眼神中流露出危險(xiǎn)的目光,隨手又將蛇口對準(zhǔn)張姮,小青蛇掙扎得更厲害了。林蝶不明,但從蛇得反應(yīng)來看,張姮對于他的寶貝,怕是像天敵一樣的存在了。如此只好先將其收回,可看張姮的目光更加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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