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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三十八 雁河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292 2022-04-18 10:49:40

  雁獨一不喜動物進谷,所以楚騅只能拴在谷外。但它富具靈性,即便沒有雁回谷弟子和護衛(wèi)管束,也能自給自足,不見數(shù)日,竟還長膘了,而且跟這山谷里的野鹿也熟絡起來。李珌抱著張姮來時,它正跟幾頭鹿轉圈圈??匆娭魅耍苯优芰诉^來。

  楚騅一見張姮,甚是想念,竟直接伸頭過去舔她的臉頰。

  李珌忙帶人躲開,可楚騅卻追逐不放,差搞得張姮直暈,最后忍不住上手輕撫,這才叫它安靜下來。

  李珌見平日火爆的坐騎瞬間乖得像家犬,撇嘴嗔怪:“還真會賣乖?!?p>  張姮輕笑回道:“隨主兒?!?p>  李珌頓時又好氣又好笑,但難得張姮露出笑顏,李珌也就不和楚騅“計較?!?p>  之后張姮坐到楚騅背脊上,李珌牽著,一起漫步到大雁湖。這一路不管是人還是馬,都是萬分小心,深怕顛簸間,又讓張姮的腿無法承受。

  可她被這番恬靜時光拴住,已然忘卻了身上的傷痛。畢竟她一直所渴求的,也不過就是這樣的歲月靜好。

  最后兩人到了大雁湖邊,此時節(jié)還不見大雁歸來,可叫人難得安心,躺在軟軟的河邊草上,看著天,享受陽光的洗禮。一安靜,張姮便想起當初喬家名下的藥鋪也是以雁回為名,聽阜平講原是陸大夫自己改的,也不知他和雁回谷有沒有淵源,倒是徐悒說過雁獨一名下弟子不少,陸大夫也應該曾經(jīng)受教過,心中感嘆世間緣分的奇妙。

  良久,張姮對李珌說:“這兒真好,人就躺在這兒腦袋空空的,真好。什么都沒有,什么也都不用去想,也什么都不去管,難得輕松。”

  李珌同樣躺在草地上,對此恩了一聲,并無多余話講??蓮垔矚g這樣;即便相顧無言,只要彼此相伴身邊,就感到心滿意足了。

  而這一放松,叫張姮又美美地睡上一覺,直到被餓醒??杀犻_眼,入目的就是李珌;他早已坐起身,也那么靜靜地看著她,因為張姮的睡顏太叫他沉迷,實在不忍心打擾。又見彼此醒來后第一眼看到的人同樣,兩人心中都有著說不出的歡喜欣慰。

  ——多少個日日夜夜,這份奢望掩藏在內心不得人知,如今,卻在這樣的安寧下實現(xiàn)了。

  “醒了?這里不必比床鋪,卻難得叫你睡得安穩(wěn),我也沒敢打擾你?!崩瞰伔銎饛垔?,對方道:“也幸虧你沒打擾,我頭一次知道,原來草地比床舒服。”

  李珌笑笑道:“你喜歡,那我干脆拔些回去給你鋪著?!?p>  張姮嗔怪道:“虧你這郡王放得下身段,先是替我摘花,現(xiàn)在又要拔草,我說一句種菜,你就扛上鋤頭,就連針線你也要搶?!?p>  李珌抱起她道:“在你面前,我就是花匠,是草工,是下地的農夫,做針線的老媽子。你若愿意,以后你穿衣吃飯我也應了,你要我往東,我就算要西去,也得從東面繞?!?p>  張姮看著他,似乎久違的神采重新回到了眼中,心也開始感受到跳動,緊緊抱著他——她這根生命中唯一的浮木。

  李珌帶張姮回到谷里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午時,但安歌和應思意還是準備著膳食等著他們,難得的余有琊也在一旁,他還是老樣子,故而叫張姮一眼認出是那年的“舊相識?!?p>  “余道長?!睆垔泻簦@叫余有琊是猛地回神,暗怪自己只顧著眼中西施,忙跪下道:“殿......啊,大姑娘!您還,還記得小人啊......”

  張姮笑道:“余道長的戲法和為人叫我哪能輕易忘記呢?!?p>  余有琊冷汗直流,不過張姮又道:“但那都是前事,舊人也早已化為塵埃,沒必要放在心上了?!?p>  余有琊心領神會,忙將一碗粥和一碟涼拌野菜奉上道:“我知道姑娘您大病初愈,吃不得葷腥,所以做了碗素粥和爽口涼菜,您嘗嘗?!?p>  李珌先接過肉末粥喝了一口,咸淡適宜,這才給了張姮,又嘗了嘗小菜,開口夸贊道:“道長做飯的手藝挺不錯的。而且之前,也算是道長誤打誤撞,也原該我先說聲謝謝?!?p>  余有琊簡直受寵若驚,忙道:“不敢不敢,雖然我做事荒唐,也是別的本事半斤八兩,但這做菜不夸張地說絕對能拿得出手的。那啥,既然兩位喜歡,那我就自作主張,以后的飲食我就都包在身上,就當是,也是對那天的冒失賠禮道歉,還請二位給我個機會。”

  張姮有些莫名,雖然與余有琊不過片面之緣,但也知道這人遇事是能躲就躲,今日竟毛遂自薦起來。果然安歌努嘴視意讓她看應思意,對方一臉冷漠,余有琊又偷偷看她,就心知他八成是對應思意有了心思。

  可她知道應思意對這般不著調的男子多少有些抵觸,若應允了只怕余有琊更有理由天天纏她,也不好替人做決定,剛想謝絕。可李珌不明就里先開了口道:“我實在不擅烹飪,倒是姮兒吃著喜歡。既然道長有心,那以后就麻煩了?!?p>  余有琊簡直歡欣鼓舞,張姮看應思意眼神有些不愿,心中嘆氣,又道:“不過余道長也是谷里的客人,我們也不好強占主人的面,而這食材也都是谷主人的,如此會不會......”

  她還沒說完,徐悒這時拎著個籃子插話道:“不妨事,姑娘盡可放心吃,這谷里統(tǒng)共就那么幾個人,難得來了客人,豈能小氣。而且這菜品向來單一清淡,有余道長掌勺,我們也能換換口味?!?p>  如此,張姮也不好在說什么,徐悒這時將新摘的山莓放在桌上道:“三四月的山里鮮果不多,但這個莓子酸甜可口。我特地敢在日出前摘的,你嘗嘗?!?p>  張姮看著鮮紅的莓果自然垂涎欲滴,可才要嘗一顆,卻被李珌半路截胡,說道:“你才吃完飯,叫肚子緩緩再吃?!?p>  然后也不管外人在,直接將她手里的吃到自己肚里,搞得張姮頓時紅了臉,徐悒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看著李珌似帶挑釁的目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自此之后,兩人就好像較起勁。清晨起來,徐悒就帶著谷里的早點等在客房外,李珌帶張姮去大雁湖散心,他也時?!皽惽伞钡呐c兩人偶遇,午飯一起吃,下午也帶各種鮮花說給張姮換換心情,然后又是各種天南地北的趣聞,堵著李珌跟張姮獨處的時間。而且這人的身手連廖祈都攔不住,李珌眼巴巴看著他搗亂是無濟于事。

  但是那莓子張姮確實喜歡,有些來不及吃也制成了果醬,手藝比安叔他們做的還好,徐悒對此明顯得意的很,與張姮熟絡起來,便直言道:“這醬果是我爹做的,他在谷里閑來無事,就鉆研這個。谷里人人都喜歡極了,他有一次喝醉酒跟我絮叨,說他以前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也最喜歡這個。那時候為討她歡心,可是下足了功夫,就為了她一個笑容,只可惜......”

  他沒在繼續(xù),張姮也不敢細問,總歸是美好再不復以往,都化成了心中那點惆悵。

  大雁湖旁如今已是三個人共處,可偏偏這般和諧落在陶瀞眼里是那么刺目不合倫理。原本她就對張姮在谷中養(yǎng)病很是抵觸,如今徐悒越來越明目張膽的加入他們,這樣的危機感叫她寢食難安,但他對自己的勸解置之不理,于是就去找徐悒的父親,徐評。

  陶瀞如此有恃無恐,實則也是因為徐評即便身在谷中也深居簡出,諸事無不謹小慎微,似乎很怕有人知道他這個人存在一樣。如今他的獨子與外人來往過密,何況還將他失言的事也透露出去。所以必定會嚴加阻止,介時徐悒再有想法,礙于父親,也一定不會在跟外人有來往。

  可是,當徐評找來時,看到張姮忽然愣住了,眼神瞬間從不可置信,變成了驚濤駭浪,似乎沉寂如死灰的精神,從新燃起了火花。拋卻以往谷內人對他的認知,第一次行為激動,止不住顫抖,一步步走向正要回客房的人。

  “娍兒,娍兒!”徐評忽然大吼,直接沖著李珌懷中的張姮而去,連徐悒都阻撓不住,大喊著這個陌生從未聽過的名字。

  李珌和張姮不知所措,但眼前的老者已是激動地流下淚水,徐悒忙勸道:“爹你怎么了?”

  徐評想是被兒子的聲音拉回了現(xiàn)實,可他始終盯著張姮,最后抓著她不松手,逼問道:“你,你,你母親,你母親是不是姓徐?!”

  他沒有問張姮的姓名,而是問張姮的母親,這點叫她詫異又懷疑;難道這個人,知道她用的姓氏的來歷?

  徐悒拉開父親歉意道:“不好意思,驚擾你們了?!鞭D而又對徐評道:“爹,這位姑娘是跟咱們一樣的姓,但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徐?!你也姓徐?那你......不,你不姓徐,但你母親是,對不對?對不對?!”徐評不顧徐悒的阻攔,堅持問道。

  “......你認得她嗎?”張姮忽然反問,哪知徐評好像得到了答復,慘笑道:“認得她嗎?呵呵,我認得她嗎?我......我該認識嗎?!”

  他話語越來越叫人糊涂,徐悒怕他有閃失,忙將人攙扶回屋里,之后又來給張姮賠罪??伤叵胫抢先说难赞o,以及姓氏的特別,雖然這姓氏并不是那么特別,但對她來說確實不一樣。何況東君曾經(jīng)說過,徐家受牽連家門不幸的時候,是有一個人逃脫的,難道會是......

  張姮看向徐悒,可卻覺得他們并無相似的地方,若說是機緣巧合,可也不該巧合到這份上,只暗自搖頭自己多心。但是入了夜,徐評竟然又來了,他特意遣走徐悒,明顯是想跟張姮單獨談談,李珌縱然心有顧慮,可還是隨了張姮的意。

  “招待不周?!睆垔笨吭诖采?,示意自己腿腳不便,徐評心知自是不說破,坐在床邊,就像她打量徐悒一樣,也那么定定看著她。

  這一看,似乎看透了多年的風霜,也像是找到了歸宿,良久,輕聲說道:“你的眼睛像她,從我第一次見你,我就肯定你和她一定有關系?!?p>  張姮輕笑道:“她是誰?”

  徐評反問:“你不知道我說得是誰嗎?”

  張姮又問:“那你能說出她的名字嗎?”

  是啊,就算知道,他能說嗎?一個徐家的余孽,哪怕四下無人,躲在僻靜的深谷中,也依然能毫無顧慮地說出當年的那些人和事嗎?

  當年......徐家的女兒,原本默默無聞,就該平淡一生。可偏偏被一朝皇后選中,成為東宮的女侍,然后成為良娣,甚至即將成為后世的太子妃和新朝的皇后,成為他可望而不可求的人。這其中你可以說是命運捉弄,也可以說是天命垂憐。但縱然榮耀萬千,終究難抵世事無常四個字,最后徐娍還是走了,不明不白,一轉眼快二十年了,除了留下那場滅頂之災,什么也沒留下。而這一切也只有徐評獨自一人飽受著疑問,不甘和擔憂。

  月夜后的雁回谷,更闌人靜,可徐評的話音還是很低,似乎這隱匿許久的肺腑之言只能說給張姮聽。最后她釋然道:“我很慶幸,原來在這世上,我還有親人。只是你怎么肯定我就是你猜到的人?萬一我不是呢?”

  “我不會認錯。”徐評肯定地說:“我躲到這里,就是不想再看到其他人,所以她的音容笑貌,我是記在心里絕不會忘,也不會改變的?!?p>  張姮嗟嘆半晌,又道:“......可你知道我誰,我也知道你是誰,但這層關系,始終不能再被人提及。畢竟皇家,不會因為你失蹤多少年就會放過不談?!?p>  徐評也道:“我當然知道,但是你來了,不管目的如何,我也當了這層遺憾。至少她還有后人留著人間?!闭f罷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盒子道:“徐家已經(jīng)不能做你后盾,但有些東西,我還是決定交給你?!?p>  張姮接過小盒子,打開看,里面是一把赤銅鑰匙。徐評見她不明,解釋道:“你外公,在事發(fā)前可能預感到什么,為防不測,將徐家?guī)状e攢的財產都給了我??晌疫@些年已經(jīng)不想再跟外世有半點牽扯,存著也只是浪費,既然你回來了,那么也就交給你?!?p>  張姮看著鑰匙道:“這筆錢......應該留給徐家真正的后人。”

  她指的是徐悒,可徐評卻搖頭道:“他跟金銀無緣,給他,也只會叫他糟踐。你身份又特別,雖然錢不一定能派上用場,但卻或缺不可,給你,比給他好一萬倍。而且你是她唯一的孩子,這個,也全當是徐家留給你最后的一點念想吧?!?p>  他話語決絕,張姮也就不再拒絕,收起鑰匙,權當日后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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