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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五十三 臨明不夜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626 2022-04-23 18:26:17

  長河公主的洗塵宴,并沒有多少人為之雀躍,相比沉悶了很多。也或許是因?yàn)楝F(xiàn)在主事的人都不喜喧鬧,朝臣坐陪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何凈柔升位寧妃,代理管制后宮,如今卻也只能坐在下首,不管是對張思戚或是張姮,都顯得疏遠(yuǎn)。慎慧怡不提,她身邊的阮珍兒也始終賢淑地靜坐著,后宮中比較活奮的也就是姒玉,可除了與張姮閑談幾句,再沒了話茬。

  雁東離卻不只孤坐于角落,并列于第戎王一旁,倒比先前受禮遇多了。

  朝臣中,林景臣作為張昱最早的幕僚,如今已是吏部主司,身兼光鹿院零峯閣學(xué)士。

  反觀溫沨,張姮也才得了消息,說他因之前擅離職守,被皇帝下旨撤去了少正之職。如今,應(yīng)是在家做閑散人吧。

  唯一叫張姮憂心的還是廬嶺元家,席間,元樅和賀蘭氏還有元埌皆在,張思戚這番扣下,不說是抵做人質(zhì)也是犯了用人不疑的大忌。又看嚴(yán)圳夫婦一臉愁容,心中對嚴(yán)琦的擔(dān)憂也愈發(fā)大了。

  這時,高才到萬順身邊耳語幾句,對方一臉愁容,可無奈還是對張思戚稟報:“陛下,孤星大師新煉制的丹丸已經(jīng)成了?!?p>  這句話讓郁郁寡歡的張思戚頓時提起了精神,也不管宴席正在進(jìn)行,起身道:“朕要先去后殿歇歇,諸位自便吧?!痹捳Z透著焦急,還不等眾人行禮,就退走不顧了。

  張姮看著,并未發(fā)表疑問,倒是他一走,那第戎王竟拖著肥胖的身子過來;他早就盯上張姮了,不光是因?yàn)樗换貋砭屯丛琢俗约旱氖窒?。剛才進(jìn)殿,她的傾國容貌一下勾得他神魂顛倒,將追究都一并抹去,毫不顧及自己跟張思戚相差無幾的年紀(jì),厚顏無恥的用生硬的魏國語搭訕道:“公主尊貴,本國主敬您一杯。這可是我們第戎特有的馬奶酒?!?p>  張姮起身,卻直接遠(yuǎn)離他朝著元家人去,蔑視之意不加遮掩。

  第戎王十分難堪,那第戎郡主更是怒不可遏,掀了桌子就要與之撕扯??伤€沒近前,安歌和東宮侍衛(wèi)就直接拔劍將他們一干人等懾在原地。

  如果是以前,張姮規(guī)行矩步,他們絕不會如此放肆??烧l讓他們經(jīng)歷了殘酷的淬煉,到如今,任憑你是什么,敢動張姮一下,立時將對方碎尸萬段。

  第戎郡主見對方氣勢洶洶,鋒利的劍尖直指她的鼻梁,驚得目瞪口呆,第戎王也不知所措,轉(zhuǎn)頭去看張昱,可對方同樣不將他這盟國之主放在眼里。

  張姮看著他們冷笑道:“第戎王聽得懂魏國話,那本宮也就不找人給你翻譯了。你們給本宮記住,既然來到魏國,就要守魏國的規(guī)矩。你們第戎人在關(guān)外習(xí)性如何本宮不管,可既已是臣婦,就是我魏國的臣民,該摒棄的陋習(xí)最好給本宮棄了,不該有的心思也最好收斂起來。若你們對此不習(xí)慣,那就趁早回第戎,別叫人懷疑你們盡是些欺軟怕硬的賤骨頭。”

  張姮對第戎無甚好感,從他們巴結(jié)聯(lián)姻,就感覺這其中的蹊蹺。如今再看張昱和張思戚對這父女的態(tài)度,就猜到那什么舉國之富,不過是空口白話。否則以張昱那心機(jī),怎么可能會放過有損他顏面的人。

  第戎王多少聽得懂張姮的話,沒一個字是善茬,氣得臉青。可畢竟身在異國,不敢真的與權(quán)貴發(fā)生沖突,怒砸了酒壺負(fù)氣離開。第戎郡主見了,又對張昱發(fā)火撒潑起來,竟還當(dāng)著眾人面將他面前的美味掃落在地,全然不顧場合。

  張姮不想理會這對瘋子,見元樅夫婦欲要行禮,忙故作感嘆道:“元將軍你們......還在長陽啊?!?p>  元樅頓時滿臉愁容,賀蘭氏怕他激動說錯話,忙遮掩道:“是,陛下愛重,臣等不敢有違,只盼著前沿能夠擊潰敵犯,護(hù)我大魏平安。”

  元家四子皆在廬嶺,賀蘭氏身為母親怎能不揪心,更別說嚴(yán)家父母。

  嚴(yán)琦嫁入元家時間也不長,何況才經(jīng)歷了身子重創(chuàng)??墒ブ家幌?,也跟著去了苦寒之地,如何不心疼,是日日擔(dān)憂,身子也愈發(fā)憔悴。

  張姮又道:“我不在宮中,消息并不靈通。元老將軍既然還在長陽,那此次前去廬嶺主持大局的人是誰?”

  賀蘭氏低聲說道:“我們也并不熟悉那人,只知道其爵位是奉恩郡伯?!?p>  杜炚?!張思戚竟然派了杜炚去擔(dān)任十萬邊境軍的統(tǒng)帥!這人張姮雖然從未接觸,也從未聽聞有過軍功。但只看他教育出來的好兒子,還不夠說明這人也不堪大用嗎?張姮幾乎已預(yù)見了未來不可收場的慘劇。

  元嚴(yán)兩家見她神色有異,可張姮卻立即緩了回來,借口醒酒,就先一步離開了承光殿。

  現(xiàn)在張姮只想尋一處清靜,只是下意識,又來到當(dāng)初與啟元見面的秘密地。這里倒也與之前一般,仿佛又叫人回到那個等人來聊天解悶的時候,甚至她送給啟元的小玩意依舊被保護(hù)的好好的,叫她恍惚。只有冰冷的石洞告訴她,那一點(diǎn)點(diǎn)溫暖已經(jīng)不在了。

  張姮又向臨明宮的方向跑去,可這里已是封宮緊鎖,在黑夜下顯得蕭條,若不是她親眼所見,根本就不相信這里曾經(jīng)住著一位婕妤和一位皇子。

  可為什么會這樣?啟元已被封為寍王,張思戚給予了哀榮,為什么又要摒棄他的生母?就算和謝荃沒有感情,可也不該做得這么絕啊?!難道是嗔怨她的隱瞞?還是因?yàn)橹x家謀反,借故遷怒?

  臨明宮空無一人,就像從不曾被人開啟,這時一道身影跪在張姮面前;這是灰鸮營中的一員,身型纖瘦,一身暗裝,若不是他公然出現(xiàn),誰也不曾發(fā)現(xiàn)。

  “屬下參見公主?!蹦侨说吐晢柡?,張姮回過神,立即說道:“你幫我進(jìn)去這宮里,看看有沒有什么可疑?”

  “是?!蹦侨嗽捯魳O輕,幾下竄過了臨明宮的宮墻,身法敏捷。

  張姮一直在外面等著,不禁攏了攏衣服。不一會兒,那人又跳出來,將一根小羽毛交給了張姮:“屬下不敢讓殿下久等,因?qū)m內(nèi)已空,只在看似是孩童的房間找到這一點(diǎn)線索。至于其他的,屬下會再查?!?p>  張姮對著那根潔白的小羽毛并不感到奇怪,畢竟西宮之中,園林聳立,有鳥類誤入宮苑也是常事。這時安歌找來,也不便在耽誤,收了羽毛對那人道了聲謝,便又折回了承光殿。

  張思戚還沒回來,萬順傳達(dá)口諭是他服藥已經(jīng)睡下,宴會就交由何凈柔主理。但皇上離席,大家略坐了坐便散了。

  張姮讓宮車回去東宮,和安歌換了宮服又折返回了成望宮。以內(nèi)廷司續(xù)香為由,正要進(jìn)殿伺候,忽然被四個面生的御前侍監(jiān)攔住盤問。幸虧高才借口催促,這才沒叫人發(fā)現(xiàn)她。

  自從張思戚服用“神藥”以來,就只喜歡一人獨(dú)寢,張姮進(jìn)殿的時候,他正倒在床上沉睡。看著在書桌上的藥碟,竟還剩下半顆,知道是萬順幫忙留下的,忙用手帕收了。又來到張思戚跟前,叫安歌幫忙掰開他的嘴,將舌苔和面貌記住,就趕緊回了長慶殿。

  這也是宋鈺的吩咐,既然皇上已經(jīng)用藥成癮,那么藥和病況必須要記下告訴他,方能以后對癥下藥。如今他還沒有來,宮里又出不去,所以只能先將收集到的保管起來。

  至于那根臨明宮發(fā)現(xiàn)的羽毛,張姮又仔細(xì)看了看,可卻并無特別,而且白色的鳥在后宮也不罕見,想要知道品種,還得問獸苑的人。

  “殿下,今夜已經(jīng)晚了?!蓖跫儙诉M(jìn)來服侍,并且刻意說道:“殿下赴宴,后宮娘娘們送來很多禮物,奴婢們已經(jīng)收了?!?p>  張姮道:“恩,人家有心,我可不能失了禮數(shù)。叫阜平準(zhǔn)備好回禮,明日就去各宮拜訪吧。”

  張啟元是被人謀害身亡,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張昱離宮,依舊能左右的話,那這后宮之中必然有他的聯(lián)系。誰讓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呢?另外,這后宮可還有一個極大的隱患,她并沒有擺弄朝局,也不曾對帝王施以毒手。可偏偏就是在無形中織了一張大網(wǎng),一步步網(wǎng)絡(luò)魏國到了末端。

  次日一早,張姮帶著禮物來到西宮。盡管蘇蘭宮近在眼前,可是門庭冷落,并無一個賢妃該有的體面。而且張姮還發(fā)現(xiàn),近身服侍王璇的槿環(huán)也換了別人,雖然宮仆成群,但叫人覺得陰寒。

  蘇蘭宮總領(lǐng)侍監(jiān)行禮道:“殿下恕罪,娘娘自病發(fā)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怕是不能與殿下共聚天倫之樂了。”

  張姮看他擋在宮門前,冷眼不言。侍監(jiān)不敢得罪,只好側(cè)身請她進(jìn)去。短短幾步,張姮只覺得所有人都在盯著她,像一群嗜血的蝙蝠。待見到了躺在床上的王璇,面容毫無血色,嘴唇也干裂,輕喚了幾聲始終緊閉雙目。便轉(zhuǎn)頭問伺候的人:“賢妃娘娘得了什么?。坑殖缘氖裁此??這人何時轉(zhuǎn)醒?”

  一眾宮婢猶如啞巴,還是那侍監(jiān)道:“賢妃娘娘一直血虛不穩(wěn),二月又起了傷寒瘡,傷口久治不愈,等耽擱到了春夏日更是嚴(yán)重??伤幊圆幌?,寧妃娘娘就吩咐奴婢們謹(jǐn)慎伺候?!?p>  張姮道:“既然人吃不下,那為何你們不用藥?。俊?p>  侍監(jiān)忙道:“殿下明察,這是陛下的吩咐奴才們不敢有違。自認(rèn)得孤星大師,陛下便講他的藥神效無比,后來,奴才們每每將藥化開,娘娘倒能咽下了。大師還說在用個把月,賢妃娘娘就能痊愈了。”

  張姮聽罷簡直努不可謂,如此跟江湖郎中的狂言有何分別??墒撬荒鼙憩F(xiàn)出來,畢竟這里都不是蘇蘭宮的舊人,王璇又性命堪虞,不能引得他們挾私報復(fù)。起身告辭:“既然娘娘病著,那本宮就不打擾了?!?p>  說完一行人離開,不過對那個孤星更是非除不可了,只是這人現(xiàn)在毫無頭緒,跟那個馮容一樣不知所蹤,如果灰鸮衛(wèi)在宮內(nèi)尋不到,那想必是提早一步離宮了。而那個孤星在宬王府,馮容......應(yīng)該也不會在碧珪宮了吧。

  轉(zhuǎn)眼到了何凈柔跟前,巧的是姒玉和阮珍兒也正巧來給她請安,倒省得單獨(dú)跑一趟。

  何凈柔依舊是那般柔弱的,盡管面色還是發(fā)白,可精神倒不錯了:“殿下才回宮,理應(yīng)多休息才是,嬪妾這副單薄之姿,實(shí)在不敢視人。”

  說完又用帕子掩口輕咳了幾聲,姒玉見狀忙叫人遞上香道:“娘娘操勞,嬪妾等不該叨擾,只自從賢妃娘娘病重,這宮里也沒個主心骨,憂心之余也幫襯不上,只有這點(diǎn)禮數(shù)看能否盡心?!?p>  何凈柔嘆氣道:“唉,最近事確實(shí)多,皇上不理后宮,也是因?yàn)樾臒?。眼下雖然人少,可你們到底是可心的人,要盡心伺候才是。”

  姒玉聽罷泄了氣,竟嗔怨起:“陛下,只怕忘了后宮了,自從那個......啊,嬪妾多嘴,真不該在殿下面前胡言亂語?!?p>  張姮不理會她的惺惺作態(tài),也對她故意的話不感興趣,只看著她的愁眉不展說道:“宮里的人都依附于皇上,姒美人稍有些不順,可到底是錦衣玉食的,平時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別引起什么爭端,到時候跟之前那幾位一樣。”

  梁懿、元容、曲玫、寶芳、紈美人,還有因東武侯牽累貶為庶人的劉葆,哪一個不是前車之鑒,姒玉當(dāng)然明白。

  張姮笑道:“這就對了,姒美人活潑是好事,可有些事得掌握個度。像阮美人這樣才是后宮典范。平日不見皇上,也不會多說一句,將言多必失四個字牢牢記在心里?!?p>  阮珍兒起身行禮道:“嬪妾不敢?!?p>  何凈柔此時叫芷焉等人送上新茶:“前沿邊關(guān)告急,這宮里沒別的幫襯,就只能盡量節(jié)省開支,所以碧珪宮也就是些舊茶,希望殿下不要責(zé)怪?!?p>  張姮聞著茶香道:“豈敢,這都是為了的大魏的江山社稷,為了皇上。只要妃嬪不進(jìn)讒言,妖媚惑主,威脅我大魏,那本宮沒什么可計(jì)較的?!?p>  她話語諷刺,叫人聽得不舒服,可何凈柔沒說什么,另兩位也不敢頂撞,端起茶來跟著品嘗。但是姒玉的一個習(xí)慣,卻叫張姮心里一驚——它那個端杯的手姿!不正和去年大隨氏人喝酒的習(xí)慣如出一轍嗎!難道......這姒玉不是魏人,而是大隨氏人?!

  張姮放下茶杯,忽然直言不諱起來:“要說運(yùn)交華蓋,今年還真是。這亡魂不平,乃至天下跟著不安。甚至波及到了孩童......本宮聽說,那位新喪的寍王八殿下,可還不滿成年,真是可惜。”

  三人一頓,都有些局促。最后阮珍兒放下茶杯起身告辭:“娘娘恕罪,嬪妾身子忽感不適,先告辭了。”

  她一走,姒玉也跟著告辭離去??春蝺羧嵋财鹕?,張姮不禁笑道:“寧妃娘娘不會也忽感不適吧?”

  何凈柔面顏拘謹(jǐn),聲音更低提醒:“殿下,寍王的事,您最好不要當(dāng)著陛下說。人既已死,再知道什么也無關(guān)緊要了?!?p>  張姮道:“聽娘娘的意思,后宮的人就該化成塵埃嗎?”

  何凈柔道:“既然殿下已經(jīng)拒絕了慎婕妤,又何來再問?”

  張姮沉吟,然后又問:“寧妃娘娘......您當(dāng)真什么都不知道?也真什么都沒做?”

  何凈柔看著她,或許在后宮中,她已經(jīng)將沉穩(wěn)修煉的爐火純青,說道:“宮里,沒人的手是干凈的。只看某些事,對自己有沒有利罷了。”

  “娘娘說得對,不過,對于您之前的話,我只信前一句。”張姮說完,便起身離開了碧珪宮。

  何凈柔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不禁稱贊;果然是昭德太子的孩子,從來不會叫人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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