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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五十六 鈴起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510 2022-04-24 11:08:18

  張姮駕臨太醫(yī)院,決定突然,但也是蓄謀已久。

  啟元作為寍王,不管后期張思戚如何看待。但既然承認了他,又給了莫大的哀榮,那太醫(yī)院就必須留下他的病例,已好編入史冊。張姮處理了王璇的事,便帶著宮人踏進了太醫(yī)院。

  由太醫(yī)今日不當班,何況孤星大師出現(xiàn)后,皇上基本已經(jīng)用不到他了。另兩名御醫(yī)候著,只是為了以防后妃的不時之需。剩下的則全在整理煉丹藥材,或者清洗煉丹爐等器皿,著實不成體統(tǒng)!

  張姮越過這些污穢,不顧眾人直奔病例庫,并且洋洋灑灑一大堆,全叫人搬到東宮去。御醫(yī)不知她為何如此,可也不敢妄揣。那幾名醫(yī)正更是被她揪著罪名,連頭都不敢抬。整個過程張姮就這么目中無人,包括臨離開時碰到的田玉央。

  回到長慶殿,張姮就迫不及待的開始翻查啟元的病例,不過叫她意外的是,啟元從出生到薨逝這期間的大小病史,竟是詳細完整的。不過轉(zhuǎn)念想也是,病例又不是奏折,皇上也不是非看不可,何況孩子一出生就被診斷為先天不足,命脈薄弱。這對帝王而言,更是不會關(guān)注。

  張姮思及此,除了惋惜,就是對照顧啟元的曹太醫(yī)的敬佩。兩相比較,皇帝這個父親,還不如一個太醫(yī)給孩子的關(guān)愛多。

  溫沨來時,身邊已經(jīng)沒有眼線,看屋里一堆的冊子,才從宮人口中知道她今天明目張膽的“功績”。見她無心于旁事,也就跟著看起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可查出想要的線索?”

  張姮因為專注,這才發(fā)現(xiàn)溫沨來了,見他一人,知道張昱暫時退步抽身。叫阜平忙將今天趁亂扣下的藥給他:“這是賢妃一直服用的藥,那個方士開的,你出宮找個可信的大夫檢驗一下。另外你回長陽時日也不短了,朝廷究竟是怎么個情況?”

  溫沨沒敢說他找田玉央的事,只是將聽聞的對她講了講:“長陽因為宬王大婚,第戎人多少放肆,但你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震懾了。朝中除了元家四子回了廬嶺,六部拋去刑部,戶部和兵部,人事皆有很大變動,朝中的聲音,自然以宬王馬首是瞻了?!?p>  張姮問:“皇上信任這個江湖方士是什么時候?我當初在曲符碰見的那監(jiān)察使和醫(yī)正,竟都是他的人?!?p>  溫沨嘆口氣道:“我回來的時候,那個孤星大師就已經(jīng)深得皇上和宬王信任了。具體是怎么來的,有聽說是朝臣推薦的,你知道宬王身體向來不好,藥吃了這么多年也是拖拖拉拉,尋找偏方也是正常。不過依我的認知,這類人若想‘顯靈’,那必定會灌猛藥給你?!?p>  張姮回想張昱的行為正常,身子的確硬朗了些,可皇帝卻恰恰相反??磥磉@個孤星大師是分別煉藥給父子兩,宬王暫且不論,剩下的兩人還得等宋鈺回來。然后又低頭把脈案仔細查看好幾遍。

  溫沨這時問道:“八皇子,說是風(fēng)寒引起的肺癆病?!?p>  張姮不禁反問:“老師也信這個?”

  溫沨喝口茶道:“脈案寫的只能看一半,但我是真的聽說,宮里在那段時間,感染風(fēng)寒的人不少,八皇子只是其一,另外值得注意的就是賢寧二妃和姒美人?!?p>  張姮放下脈案道:“賢妃至今未醒,說是得了傷寒瘡,現(xiàn)在看來,是受那方士耽誤了??蓡⒃腔首樱x荃有前車之鑒必不會耽擱,而且曹太醫(yī)的脈案前后對比明顯,應(yīng)該后期是真實的?!?p>  溫沨搖頭:“可我卻覺得他后來寫的才是假的?!?p>  張姮忙問:“怎么說?”

  溫沨接過脈案,邊看邊說:“這次的病來勢洶洶,八皇子的肺病明顯是叫人措手不及的,看曹太醫(yī)的筆跡可以肯定他那時的風(fēng)寒之癥已經(jīng)嚴重,又連日高燒不退,呼吸也時常急促,御醫(yī)們不敢有失,診斷了許久才認定他是癆病??蛇@是脈案啊,曹太醫(yī)除了病情,卻將臨明宮當時的情況也記錄,這不很奇怪嗎?這應(yīng)該屬于宮闈局的范疇。”

  張姮道:“這確實是僭越了?!?p>  溫沨又道:“而且他還寫到,當時臨明宮除了謝婕妤外,只有一個宮女一個侍監(jiān)伺候,而且出入皆要檢查清洗無不仔細。那這么說,那時能接觸八皇子的人里絕沒有皇帝?!?p>  “肺癆是不治之癥,皇帝肯定不會近前......你的意思是,就因為人少,才能給人可乘之機?”張姮忽然想起了那只團子雀的羽毛,溫沨點頭道:“如果皇帝不在,而八皇子身邊的人又少。那么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也就只有這些消失的人知道?!?p>  張姮這時忽然起身,開始翻越之前的一些病例,好像發(fā)現(xiàn)什么,對著那句“時氣促,高熱仍不退”來回打量。最后對溫沨道:“曹太醫(yī)真的死了嗎?!”

  溫沨道:“寍王的第四天,他就忽然暴斃了,而他的夫人也撞棺殉情死了。另外兩人沒有子嗣,后事是皇上恩準禮部和奚宮局的人處理的?!?p>  張姮感嘆還真夠決絕的,溫沨此時問道:“你不會是想到什么了吧?”

  張姮將以前的脈案給他看:“啟元絕不是病故,曹太醫(yī)寫的很清楚,若他確定是肺癆,那不應(yīng)該是高熱應(yīng)該是低熱,可他偏偏這么寫了。而且我還懷疑,是有人利用鳥之類的東西,將風(fēng)寒過給啟元,或者說是讓人看起來是肺癆的癥狀......曹太醫(yī)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否則謝荃身故,他為什么也會暴斃?可惜他們的尸身都已經(jīng)不在,而啟元也已經(jīng)裝棺入殮?!?p>  溫沨不想她過于勞累,說道:“事情急不得,既然你猜到很多事和后宮有關(guān),那就先留意著。而且王陵還未建全,八皇子的棺槨一直停在城外的殯宮,這件事,我會盡力去周旋,看有沒有機會去探究。不過后宮人的手段歷來陰毒,你追查的話......也要保護好自己。”

  張姮表示無礙,現(xiàn)在她只想探究真相,可宮內(nèi),并不會輕易給你真相,何況代價也大。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謝荃保護孩子到了無人知曉的地步,這一藏更是十幾年,那么是誰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會是蓄謀已久,還是剛剛知曉,就迫不及待動了手......

  啟元死了,對張昱而言,魏國的將來再無人能左右其分毫。這也遂了潛伏多年的幕后黑手的意,就在張啓之激起了張昱的野心和狂妄后,除掉啟元簡直就是一步絕佳的棋路??上КF(xiàn)在與此有關(guān)的人全被絞殺,一切均被掐斷,就算明白有可能是誰主使,沒有證據(jù)也是無濟于事。

  張姮道:“我沒事,只是始終不明白。如果啟元的死是后宮的杰作,那存活的妃子都沒有子嗣,若說是未雨綢繆已經(jīng)不可能了,便捷的辦法應(yīng)該是除掉謝荃,然后將幼子掌握在手?;蛘哌@些人,其實是想以此來討好宬王,獲取將來靠攏新君的一席之地?!?p>  丹藥,方士,寍王,皇帝,宬王,后宮......到底這一切有什么聯(lián)系?

  溫沨否決道:“也不一定,會不會有人呈寵抱懷過盛,認為夢熊有兆是遲早,就喪心病狂的對將來有可能造成阻礙的孩子下手呢?”

  張姮蹙眉道:“可是,宬王現(xiàn)在正值乘勝,就是以防將來,也未免太早了......我懷疑這宮里的女人,必定有一個和宬王結(jié)盟,或者根本就是宬王的人?!就像競陶扶持姒美人上位一樣?”

  溫沨覺得不太可能:“他畢竟是個親王,后宮的女子,恐怕不會放著眼里?!?p>  張姮道:“的確,張昱現(xiàn)在手握重權(quán),名聲威望極高。但你別忘了,他可一直在這個宮里休養(yǎng)的?!?p>  說罷不禁茅塞頓開,競陶的妖星局,既然就是張昱在背后慫恿出的杰作,那么她扶持的那個姒玉就有很大問題;于帝姬高傲的性子來講,姒玉不過就是個枕邊風(fēng),順帶氣惱曲玫的工具,就算沒有新美人的存在,競陶當初也能用司天監(jiān)和民意整治她。

  何況這個女人,十有八九還是大隨氏的奸細。

  若是為了張昱或者大隨氏,她出手將啟元......倒也是合理的解釋。那么接下來只要追查姒玉和張昱的關(guān)系,以及她在后宮的動向,就能查到殺害啟元的真兇了!

  溫沨此時起身告辭:“今日你怕是沒心情學(xué)了,那臣先告退,宮里還請殿下小心?!?p>  張姮忽然叫住他:“等等,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陳恬去哪兒了,老師可知道?!”

  溫沨詫異,他甚少關(guān)注這個人:“不清楚,御前的人我不熟悉,不過我可以問問上廷司馬中卿,如果他有調(diào)動,皇上一定會有旨意的?!?p>  張姮無奈只好先作罷。畢竟陳恬也是個隱患,如果他憑陳秉的關(guān)系暗中聯(lián)絡(luò)張思曷......諸事一下填滿心頭,張姮只覺得從沒如此疲累過。

  溫沨看著她,對于田玉央的不解和嗔怨也忍到了極點。

  那日他回城,第一時間就去找了田玉央??刹还苋绾钨|(zhì)問,對方就是閉口不談,而他眼神中透露出的仇恨從未見過。這讓溫沨非常奇怪,田玉央只是個太醫(yī),他跟張姮有什么仇怨能讓他如此殘忍。可目前為止查不到半點線索,憂心之余,也只剩下無力。

  張姮看完了病例,就叫人將它們抬回了太醫(yī)院。不過等低陽垂落時,阜安來報說,高參侍在外求見。他的鋒芒相對以前磨平了很多,見到張姮就跪下行禮。

  張姮道:“三思署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忙著的,什么風(fēng),叫高參侍這時候來了?”

  高參侍忙道:“奴才愚鈍,三思署也不懂殿下的慧智。所以有些事還請殿下給予照拂。”

  張姮笑道:“這宮里的人哪個不看三思署的臉色,本宮哪里敢當?!?p>  高參侍忙道:“殿下,求殿下開恩!奴才是真心實意來投靠殿下的,如今皇上震怒,而三思署瀕臨絕境,還望殿下高抬貴手。奴才,奴才知道殿下是宮里最仁善的主子?!?p>  張姮看著他道:“難得高參侍還為同僚著想,可是另兩位,怕不知道你的一番用心吧?!?p>  三思署是什么龍?zhí)痘⒀?,張姮不想知道,但如果呂尚令和賀參侍只想用他投石問路,那他們可選錯了人。

  高參侍忙回道:“此次是奴才自作主張,另兩位并不知情?!?p>  張姮這才叫人將他攙扶起,并叫安歌端來一杯茶,好整以暇道:“高參侍為了重案忙碌,本宮體恤你的辛苦,不妨先喝一杯解解渴?!?p>  高參侍是陰晦慣的人,對于那杯淡青色的好茶,怎么看都像是穿腸毒藥。但他也明白自身是什么角色,走到如今的地步,也沒有公平交易的資本,端起來就一飲而盡。

  張姮拍手稱贊:“好,高參侍此舉令本宮佩服。那對于三思署的難題,本宮自然也不會叫你們?yōu)殡y了。”

  高參侍苦笑:“謝,謝殿下高抬貴手!”

  張姮緩緩說道:“玉蟬的罪魁,本宮已物色好了一個合適的人選,但是罪魁的揭露,卻不能由高參侍你出面,至于是賀參侍還是呂尚令,你隨意。不過首功雖無,這對高參侍而言是福禍相依的。最好不要一意孤行,否則以后會有怎樣的后果,本宮概不負責(zé)?!?p>  高參侍猜不透張姮的意圖,但心里已有了盤算,張姮看著,不禁心中諷刺。又接著道:“玉蟬是什么忌諱之物,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宮里絕不可能弄混,那么罪魁就得是宮外人。并且得與本宮私仇很深,是因為祈福,才收了來自宮外朝臣的禮,給了他可乘之機。但玉蟬畢竟不是活人帶的,是從哪個古墓里出來的,叫什么人利用也屬正常了。另外,那盒子的材質(zhì)實在陰邪,長陽城是不會允許栽贓,多半是郊外林子。如此......可以查出元兇了吧?!?p>  高參侍心領(lǐng)神會,也知道自己尚沒有資格討要解藥,起身告辭就離開了東宮。

  沒過三日,張思戚在成望宮勃然大怒。只是沒想到的是,高參侍最后來了個雨露均沾,當日回稟,賀參侍和呂尚令皆在。跪在地上惶恐回稟:“奴才受命以來不敢怠慢,經(jīng)過連日追查,此玉蟬已大約知道何人所為,但此人干系重大,還請陛下明斷?!?p>  張思戚雖然昏沉,可事情關(guān)系張昱,不得不打起精神;因為郭通,張昱和張姮的關(guān)系并不像表面那么融洽,而張姮為什么遠離皇宮,這些他心知肚明,如果玉蟬真的是宬王所為......那他不得不盡快找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蓻]想到三思署已經(jīng)為他找好了“替罪羊?!?p>  賀參侍先道:“陛下,當時送進東宮的玉石很多,可宮中接受宮外之物均有記錄。其中,奉恩郡伯杜家,很有嫌疑。”

  張思戚詫異,沒想到此事把杜炚牽扯出來,可他現(xiàn)在是十萬邊境軍的統(tǒng)帥,正在與齊國對峙。只聽賀參侍又道:“陛下明鑒,奴才身負皇恩,不敢疏忽。拋去玉蟬,高參侍在追查時,也發(fā)現(xiàn)此木盒的質(zhì)地絕非凡品,乃是楝樹所致?!?p>  張思戚急問:“這有什么區(qū)別?”

  賀參侍道:“回陛下,楝樹乃陰煞之木,民間通常將其與柳、槐、桑、楊并稱‘五鬼樹?!伺胚€發(fā)現(xiàn),殿下生辰屬兔,而此楝木盒內(nèi)還刻有酉雞圖案,兩者由司天監(jiān)測算乃相克沖突。若接觸了,怕公主以后都都要受厄運環(huán)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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