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張昱怒起，他不想也不承認(rèn)這種鬼話；他張昱是個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是枚棋子？！
張姮又笑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你已經(jīng)到了獨占鰲頭的地步。而你，也很順利的染上毒癮，與宮妃珠胎暗結(jié)，做盡了一切皇帝絕不會容忍的事。而這，也是何凈柔為你設(shè)好的局?！?p> “你說什么？！”張昱不可置信，張姮輕笑道：“阮珍兒，是太子巫禍案被牽連的罪臣之后，她入宮后祭拜罪臣，故意透露這一身份，就是想借我的手除掉她自己?？赡阍缫呀?jīng)被她的柔情蜜意和關(guān)懷俘虜了，那她一死，你會無動于衷嗎？還不是借故與我兩虎相爭，就像何凈柔栽培張啓之，讓你與他爭斗一樣。別告訴我說，你真以為張啓之是來長陽做牽制大公主的人質(zhì)，他的真實用途，也是等著你的脫穎而出。只是你在那場爭斗中獲得了勝利，從而進化成最完美的棋子?！?p> 張昱呼吸紊亂，退開一步。
這次，換張姮扒在牢門處，看著外面的人，好像張昱此刻成了囚犯。說道：“按照她的劇本，你接下來就該逼宮造反，一切皆因你的所作所為，也不得不以這種手段坐上那無人之巔的位子?？赡銘?yīng)該想到，你張昱不過是張思戚無奈的選擇?？尚Φ氖?，這番被人操控出的非你不可，竟是從你一出生就規(guī)劃好了的劇本，也讓你從初始，就沒有退出的余地?！?p> 張昱不可置信，張姮又是一番諷刺：“我縱然被你們不恥，可至少在她的局外?？赡銖囊怀錾?，就活在她編織的網(wǎng)里，你也永遠(yuǎn)不能破繭而出，只能作繭自縛?！?p> “啊——??！”張昱大吼著逃離了刑部；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是一枚棋子，他是宬王！他是高高在上的親王！他怎么可以是棋子?。?p> 李珌看著落荒而逃的人問道：“你說他會醒悟嗎？”
張姮搖頭：“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了。”
就如張姮所言，張昱即便逃避，很多事已經(jīng)在暗中蓄勢待發(fā)。因為林景臣的牽頭，朝臣們開始瘋狂。他們不在商討國政，不在議論軍政大事，甚至正如火如荼的戰(zhàn)事，也被拋之腦后?，F(xiàn)在的朝會，基本上都是擁立宬王為太子的聲音。
林景臣看著他們，也是搖頭無奈。當(dāng)初他建議立張昱為儲君，只是想煽動皇帝的猜疑，他沒想到張昱真的不管不顧，開始逼迫父帝。他有心阻攔，可姜濋謊稱舊病復(fù)發(fā)，已許久沒在大晟殿出現(xiàn)?？粗鴱埶计菽请y以捉摸的面容，只覺得一切怕真到了盡頭。
對此，李珌在獄中都忍不住嘆息：“這只能說是因果，如果不是他的偏愛，不是他的擇優(yōu)而視，不是他的蠻橫，不會遷怒，這一切會發(fā)生嗎？如果他作為父親肯一視同仁，哪怕將不及對珣王千分之一的感情分給張昱，就那么施舍一點，也就不會走到這么極端的地步?！?p> 張姮不做評價，或許他們都錯了，畢竟張思戚是皇帝，他給了皇子們生命，所以他有權(quán)優(yōu)勝劣汰，有權(quán)利處置那些自以為蒙蔽他的女人，只是無情的有些可笑......
“公主，奉皇上口諭，請您去成望宮審問?！濒斘úH自來傳，張姮看著窗外的黑夜，知道張思戚已經(jīng)做了最后的選擇，起身安撫李珌一聲無事。便踏上馬車，來到了太平宮。
張姮一直松發(fā)素衣，可萬順到來近前，不得不將她綁縛。對此，她只是一笑置之。
結(jié)束了一日的喧囂，又被群臣逼迫的張思戚，顯得那么落寞無助，看著跪在地上的張姮，竟一時不敢面對?？芍鲃印罢垺彼齺淼娜?，不正是他嗎？緩了很久才問道：“你知道，朕讓你來是為什么？”
張姮淡淡回道：“皇上已經(jīng)做了決定，何必多此一問？”
張思戚激動些許道：“可是朕不想！朕不想走到這一步的！”
張姮冷笑：“想與不想，你還是這樣做了，這樣選擇了不是？你是帝王，一言九鼎，任何人都不能忤逆你的話，那事后來對我說你是情非得已，有什么意義呢？”
張思戚道：“你認(rèn)為朕是這樣的嗎？！你也認(rèn)為朕是暴君？！就連你也和那些人一樣？！”
張姮道：“我是什么樣人的，你從來都不知道，你也不屑去了解，你要的只是一個為你解決煩惱的工具。捫心自問，如果你真的信任我，介意我的想法，你還會讓我綁著來見你？可見，你根本就不了解你身邊的人都是怎樣的?！?p> 張思戚怒道：“對！你說得對！朕是不了解！因為你們所有人的都在騙朕！”
說完他將一枚完整的虎符砸在張姮面前又道：“你們統(tǒng)統(tǒng)都在騙朕！包括李珌，還有那個李赟升！朕給了你們一切，榮華權(quán)位，朕都毫不吝嗇的給了你們！甚至包括你的人，都是朕給的生命，都是朕賜給你的！可你們卻騙朕！”
張姮看著已經(jīng)破裂的虎符，只哀悼小小的啟元，最后冷笑一聲道：“是，我們所有的人都在騙你，因為不會騙你的人早都死了......說到底，你計較這些，也是從來沒把我這半途混進皇室的人當(dāng)做是你的親人。我張姮，不過圖有一個名字，置身在這高瓦的墳?zāi)怪?，而?.....卻不是這里的墓主，僅僅只是一個陪葬品。但我從不后悔手上沾染那些人的血......我后悔的，只是把啟元一個人留著這兒?！?p> 張思戚躁激道：“住口！不許你提他！”
張姮滿不在乎：“為什么我不能提他？是你覺得我不配提及你的孩子嗎？那你也配嗎？啟元歿了，你這個甚少謀面，甚至遺忘他存在的父親，看不到多少悲痛，而除了給他哀榮，你也什么都沒留下。若你覺得你是被欺蒙不知，那謝荃呢？你為什么不想想謝荃作為一個母親，為什么要隱瞞你？！為什么要把孩子養(yǎng)成那般不堪一擊的樣子？！這內(nèi)里的原因你當(dāng)真不知？那你又憑什么怨懟？！如果將孩子交給你，只怕你連孩子一歲都保護不了，而這一切，你又歸咎為別人的陷害。為了一個酒囊飯袋，又輕易地丟下你的底線?？赡阒绬?？你丟下的不光是你的人性，也葬送了魏國的命數(shù)?！?p> 張思戚怒指她：“你又想狡辯什么？！又想說這一切是一個女人的布局？你住口！不許你在扯這種荒誕的理由！別在為你的殘暴找借口！”
張姮不屑的看著他，那眼神極盡嘲諷：“天和地，都是世間的看客，你做了什么，時間也會看在眼里。只是她和何凈柔一樣都不屑駐足在你身上。呵，如今，我倒覺得這一切和何凈柔也沒什么關(guān)系了。因為讓魏國結(jié)束的人，也正是你！”
張思戚啞口無言，張姮字字誅心：“元氏一門忠烈，可卻因為張昱的心胸狹隘和你的自私自利，害得家破人亡，永州淪陷，無辜者也牽連死去?？杉幢泯R國已經(jīng)貢獻(xiàn)了半壁江山，你！還有你的兒子！還在為了抗旨失儀而耿耿于懷，視安危于不顧，甚至不惜殘害僅剩能為魏國盡忠的人。哈，哈哈哈，這種荒誕，這種卑劣的秉性，難道不是暴虐的一切特性？你也配稱為仁君！！”
張思戚怒喝：“你住口??！他們都是大逆！是他們！你給我住口——！”
張姮又道：“住口？張思戚，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能叫別人住口嗎？你知不知道這座皇宮乃至天下都沒人再聽你廢話了！不錯，這一切是我做的，是我下了步云邊的毒給張昱！是我用做了手腳的糖引你對逝去皇嗣的忌憚！我就是要借你的手除掉他，因為他實在該死！除了元家和嚴(yán)家，你知不知道在他孱弱的背后已經(jīng)瘋狂到何種地步？就在你自以為將一切掌控的時候，他早就得到了朝廷，禁軍，掌握了皇宮掌握了你的一切??！而你，卻始終被他的表現(xiàn)慫恿著，甚至毫不懷疑的吃著他給你的毒藥，做他的傀儡！洗劫著那些本不會欺騙你的人！”
“你......”張思戚被震懾住了，他想到了朝堂，那臣心所向的一幕。張姮又道：“啟元不是先天不良，也不是受天命而歸！是何凈柔借了姒玉的手，給了世人一個假象！可你知道為什么姒玉會心甘情愿的害一個正統(tǒng)皇嗣？！那是因為這個大隨氏的女人，已經(jīng)有了和張昱的孩子，她是為了這她那混淆皇室血脈的孽種能將來登上皇位，為了生父日后大權(quán)在握，生母可以得到后宮！”
張思戚怒罵：“你胡說——！”
張姮并未停止：“不光是她，阮珍兒也是一樣，她的心也早就偏向了張昱！呵，你現(xiàn)在還以為你是皇帝嗎？我告訴你，你的臣子，你的江山，還有你的女人早已經(jīng)屬于你的兒子了。你們現(xiàn)在唯一的區(qū)別，不過是你還有一張椅子罷了！”
張思戚只覺得無數(shù)悶雷，將他從里到外劈得干干凈凈。
張姮緩緩又道：“皇祖父，從你下旨害我父母親，這個魏國，就已經(jīng)被何凈柔玩弄于鼓掌中了。難道你從不不奇怪，為什么除了太子，你之后的孩子只剩下三個暴君？這是她故意讓你只有這一個選擇的。當(dāng)你挖空心思為了保住自己這點血脈的同時，她也就讓你做到了眾叛親離，讓你殺戮成性是非不分，讓你的一切不堪深入人心?？蛇@只是她的第二步！她真正的工具是張昱！這個自幼被人孤立，被身邊人教育充斥仇恨種子的人，在步入朝廷慢慢生根發(fā)芽。而他也不負(fù)眾望，所做的比珣王更狠更絕！得到了他兄長妄想得到的一切！妖星局，是張昱利用自己妹妹的恨，將夷州陷入苦難，待一切塵埃落定，他脫穎而出成為了你新的指望。后來我們所有人開始步入何凈柔的正軌，步入她提前設(shè)計好的規(guī)劃，一步步清洗新的格局，也一步步親手拔除能夠保護自己的尖刺。啟元的死，就是她的第三步，也是至關(guān)重要的一步。因為張昱的野心，早已容不得任何一個皇嗣來跟自己爭，不允許再有人搶奪你這個父皇最后的偏愛，所以姒玉替他害死了啟元，親手掐斷了魏國最后的希望，讓他徹底孤傲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皇祖父，知子莫若父?。∪缃駵S落到這個局面，你說真要有朝一日兵臨城下，依你對張昱的了解，他那只會編制陷害的暴虐基因，他是做個亡國之君，還是能力挽狂瀾呢？”
兩人久久不言，張姮最后深吸一口接著道：“廬嶺關(guān)穩(wěn)固數(shù)十載，可一夕之間毀于一旦，與其說是齊國抓住了時機，倒不如說是張昱為解私恨親手奉獻(xiàn)?？稍谀侵?，你們已經(jīng)人心盡失，真要等齊國進入夷州來到長陽城下，那如今魏國的諸侯，有一半兒能在你危難時相救就已經(jīng)不錯了。很多人，我都覺得他們會借此國破的機會割據(jù)自立?？绅埵沁@樣，你還不愿睜開眼，看清現(xiàn)實，仍選擇活在那些人給你編制的夢里去盡情猜忌，殺戮。說實話......你失敗的并不冤枉?！?p> 月至當(dāng)空，可今夜卻無天河陪伴，顯得那么孤獨而寂寥。
正如此刻張姮的心，她最后跪在地上，給張思戚重重磕了一個頭，緩緩道：“我累了，我想救，可是救不了了，一切都已是定局了。皇祖父......這也是我最后一次稱呼您了，也是我最后一次，將你們看做親人。您和王叔......好自為之吧?！?p> 之后徑直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成望宮，離開了太平宮；她再也不想看到這里，她已經(jīng)看透了，一切已經(jīng)無藥可救了。
諾大的皇宮，張思戚忽然覺得冰冷，他覺得誰都不可信了，可他又止不住想知道這一切是真是假？！看著自己蒼老的手，垂落下的虛白發(fā)絲，感受著腹腔內(nèi)的心律不全，不禁自嘲——他老了，魏國也老了，所以，命運的齒輪，或許也該如當(dāng)初他對待自己父皇那樣了......
八月初十，皇上并未上朝，可卻下了一道旨意。
“明安次年八月，長河長公主行為癲狂，暴虐無人，禍亂內(nèi)闈，著令賜死。金陵王擅離，忤逆朝綱，同賜死，即日行刑！”
這旨意，讓張昱終于覺得一切塵埃落定。至于棋子的人生，他也絕不承認(rèn)！既然謀反已是生存的唯一出路，那他勢必得到那無人之巔的皇位！而后一切大權(quán)在握，不管是誰，他都會統(tǒng)統(tǒng)抹殺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