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長河王姬傳

三十九 分道五贏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109 2022-05-22 10:21:13

  張姮離開郢山又經(jīng)歷過什么,無人知道也無人敢問,張姮也不需要他們懂。他們唯一該知道的,就是他們的主子,已經(jīng)是個真正的決策者。她需要忠心,以及你的謹(jǐn)言獻(xiàn)策,而兩者兼?zhèn)?,便讓方塙脫穎而出。

  他是夷州西郡人,從家鄉(xiāng)到長陽,跨的捷徑就是五贏山,那時雖不是寒冬,可地勢卻記得清清楚楚,如果能將莊褚順利抵做進(jìn)山的浮板,那開山鑿路,一月勢必可成。

  張姮將她遇到莊褚和一路挾持而來的事情告訴方塙,并道:“此人是叛軍之一,如果能為我們所用,確實是助力,可他性子太軸,消磨這一路也沒改過口。你既然有信心,那么在整頓好前,他我就交給你?!?p>  方塙信誓旦旦:“是!我定讓他主動帶殿下去五贏山?!?p>  他離開后,王洐才進(jìn)來說道:“溫兄在跟著東宮人準(zhǔn)備需要的東西,他如果跟去,殿下就當(dāng)默許吧?!?p>  張姮道:“時局動蕩,我能做的只是去攻伐逆臣,至于其他,先生可明白?”

  王洐道:“主君祖業(yè),而其不全,此必有君有臣也,主君待臣決之力不能者,則無論為君為臣,皆不負(fù)國之......讀書人,應(yīng)該先明白這個道理?!?p>  張姮點頭:“大安關(guān)戰(zhàn)事如何我無法預(yù)料,但陳氏逆黨是一定要伏誅的,城內(nèi)牽連的人想全身而退那是無稽之談。所以能保,也未必要保,先生先盡力為反戈之前的事籌謀即可?!?p>  王洐猛地被壓覆重任,實在堪憂,可這也說明張姮已將他視為謀士,歸類為可用可信任之人,他躬身行禮,所托,亦或是委以重任,也就盡力為之。不過他的欣然接受,卻讓張姮反問:“你本不是受牽連的,如今卻被我拉進(jìn)渾水,你不怨?”

  王洐卻釋然道:“魏國至此,民心動蕩,誰敢說置身在渾水之外?”

  張姮也不再多言,靜待其他人將所需齊備。

  阜平帶東宮人已將當(dāng)時栗娘帶人在山上挖掘的洞窖和地窖中遺留下的農(nóng)種炒熟,放入新縫制的口袋準(zhǔn)備日后充饑所用。不過張姮沒想到那長陽鐵匠竟也在此,因為李家村人在王洐勸說下,愿意將刀具斧頭貢獻(xiàn),這鐵匠便沒日沒夜地磨刀,打造錘鑿和修補有缺口的斧子。而五贏山至郢山更是路途遙遠(yuǎn),一應(yīng)之物,凡是能想到的針線物,王純和村人也加緊趕工著。

  此次除了東宮侍監(jiān),李家村的男丁也有意參與,雖然他們不懂國家興亡,可如果開鑿山道是為了日后能夠重返家園,他們也是義無反顧的。

  小勇子腿腳不便,張姮并不直言拒絕他,而是分派了另外的事;如果陳恬信了那古墓金倉的說辭,那定會派人進(jìn)曲符群山搜尋。而曲符郊外的安光寺一定會受波及,他希望小勇子能說動惠成大師,盡量安排僧眾以苦行的方式外出,免遭屠戮。

  小勇子自知能力只剩下游說,心里感激張姮予以的尊嚴(yán),含淚將此事應(yīng)下。

  不過阜平,張姮卻有些為難。阜安身死,可兇手卻石沉大海,她不能報仇,還害得他僅剩的至親成了殘廢,心中的愧疚不言而喻,包括王純也是。雖然她手腳健全,可那一身酷刑留下的疤痕,終身也退不去了,雖然她不說,可張姮知道,她的痛也是撕心裂肺的。

  阜平卻勸道:“奴才本就是談不到未來可期的人,得遇主子是三生之幸。但您不能止步于此,如果奴才成了您的絆腳石,那奴才也不想茍活于世了。”

  張姮道:“阜平,很多事錯已鑄成,我無力挽回??晌业拿\,終將要和日后的天下緊扣,我不會讓她垮了,只要有我在。但我一人之力有限,所以我不希望身邊人輕易赴死。好好活著,日后,我還需要你做事。另外還有東宮的人,從此之后也都不再是宮奴,你們也都不要在自稱奴婢!”

  “奴才,是,我明白,我什么都知道。殿下不用憂心我們,您需要我們做什么我們就做什么!”阜平用僅剩的手捂著臉頰,張姮嘆道:“純兒以后,我不知道該如何安置。但想她已經(jīng)沒了至親,我向來又不以血緣論親疏,所以我希望你認(rèn)她做妹妹,至少她以后有個依靠。旁的,我也不去干涉了。”

  阜平應(yīng)下,沒有異議,王純也是,此事也就定下。

  再說莊褚,方塙的確機靈,與他接觸三日,對方倒有信念松動的勢頭,加上李家村人合伙設(shè)計,莊褚不敢說他的來歷,可也承認(rèn)是長陽的一份,當(dāng)初隨軍掐斷五贏山的山道正是幾處通往郢山的捷徑,不過尚有一處被排除在外。那條道路多年前因山體滾石,締造出封口假象,其實只要將石頭移位,就可呈兩人并肩的寬窄行走。

  張姮比照齊軍制度,分隊伍遇樹伐木,遇石開鑿,至于清路則全部交由后方,而為了輕裝簡行,他們只能每人隨身攜一袋補給和用具。更為了免遭盤問,他們也將避開官道,徒步只走山路。出發(fā)日期就定在了年末,勢必在新正子時前到達(dá)五贏山。

  此次行路前途未泯,但至少陳恬堅守長陽,絕不會在此刻往五贏山去,所以時辰上雖趕,可兵貴神速。小勇子,王純,王洐等以難民避禍為耳目往安光寺去,然后取道夷江兩州交界的淺石江,將那里的石脂水盡數(shù)裝壇送到平寧尋左虒安頓,而剩下的老弱則原地待命。

  阜平和東宮侍監(jiān),以及方塙,溫沨,鐵匠和部分村人之后,趕赴五贏山。而為了避開莊褚,讓他不心存被圈套,張姮只跟在隊伍后日夜兼程。

  這一風(fēng)雪山路,眾人歷經(jīng)苦楚,除了沿途尋找吃食,并不多食一粒谷物,畢竟誰都沒把握過五贏山時會突發(fā)什么變故,但好在還是于新正前順利抵達(dá)五贏山境。

  莊褚一直被簇?fù)碓陉犖檎?,這番籠中鳥的境遇,他是插翅難逃的??煽粗劾?,愈發(fā)覺得他們不像是山民,更接近步兵。見五贏已近,想起有同陣營駐扎于此,心中多少有些異樣。

  方塙看他心智有所動搖,暗中摸索到腰間的匕首,那是張姮以備不時之需。意思也明確,若他有異動,便一舉除之。方塙心中明白,可并未親手傷過人,難免有些猶豫。

  攀爬過最后一處山坡,風(fēng)停雪止,一眾人站在山上,碧海藍(lán)天之下只覺得視野開闊。但往東,卻可見一座大城矗立,那便是長陽,而負(fù)責(zé)引路的莊褚放慢腳步,滿身積雪,像是冰柱原地。方塙上前攬住他的肩低聲道:“過了前兩座矮山,就是長陽城,你若此時走,是最后的機會?!?p>  莊褚一頓,低聲急問:“你讓我走?!”

  方塙道:“我與你雖然不是八拜之交,可這幾天也清楚你的為人,大家只求一條活路而已,你走吧。”

  莊褚道:“你,你真信我?可你們不會停,你告訴我,你們?yōu)楹畏且獊泶说??那捷徑又為何非過不可?你們要去哪兒?”

  方塙道:“我信,但信的是你的良心。至于非要翻山越嶺,話也不瞞你,你身在夷州,可知齊國大軍來犯嗎?我們從這五贏山踏進(jìn),也是要去大安關(guān)投軍,可你們的皇帝卻斷了這里的所有道路,我不認(rèn)為這能阻隔齊國,至于私心是為什么,你也不是笨的,也該能想到。”

  莊褚是夷州境內(nèi)的東關(guān)卡軍,北部軍情緊急自是不曉,而占領(lǐng)長陽后的所見所聞也觸目驚心,嚴(yán)防攻勢更在長陽周邊崛起,郢關(guān)之事從未在領(lǐng)將口中聽到只字片語,雖然他搪塞要顧全大局,可齊國等于就在眼前,還有什么大局比之更嚴(yán)峻?

  方塙見莊褚不信,又道:“人以類聚,可你即便是官,他們?nèi)莶坏媚?。但和我們在一起,你也未必融得進(jìn)來。我若是你,還記得自己是人是鬼,那就一定要求個心安。好過那些雖然活著,可卻卻活成只聽命殺人的刀俎要強?!?p>  莊褚解釋:“可那也是我的職責(zé)所在,而且你們是,是......”

  “是逆賊,對不對?”方塙替他講了答案:“其實這也沒錯,在你們的立場,我們就是賊。但我們觸犯了什么法?打家劫舍還是殺人放火?你帶人抓,我們可有罪名?且人的罪名不是法定而是人定,那你說我是賊,我也可以說你是盜。且你還是比我們更惡,更兇的殺人匪?!?p>  莊褚無言以對,對于大是大非,他并非全然糊涂。只是受限昏主,個性就變得執(zhí)拗,甚至隨軍攻陷長陽和去村舍征收糧草,都仗著一句“清君側(cè),誅殺佞王”一路攻城略地就像史書記載的那般,也從不認(rèn)為是錯,可這些時日他先是忍饑挨餓,后來被困于清簡之地,心思在剝削之余,也起了變化。

  方塙又道:“你不挨餓,就不知收成不足果腹的人心有多絕望。你不受制,也就不知生存和自由的可貴。也唯有一無所有的小人,才會去搶去奪,在最后更添上一筆美名,其實都是成王敗寇而已。為人,自當(dāng)做人事,為官,更當(dāng)為民爭取,而為帝,承載萬物福澤之余,也理當(dāng)護(hù)國保家,豈有為一己私欲,叫人去伐虜子民?那這樣的人不配為王,也不是人,而是暴?!?p>  莊褚足有為難,說道:“可為大義,為大局,也為了匡扶正統(tǒng)......難免......”

  方塙搖頭:“難免在所犧牲是不是?可你知道,大義,正統(tǒng),這些從不是輕易脫口的,不過是成王敗寇的修飾。”

  一將功成萬骨枯,那是什么骨?可以是暴君佞臣,也可以是手無寸鐵的民,還有為保一方的忠良,和抵抗家園受辱的兵,只是誰正誰負(fù),皆是由活者并站在頂端的人評定罷了。

  方塙言盡以此,見莊褚再不動,便知他的選擇,可還是不忍下手,最后向溫沨等人視意,便與他分道揚鑣。離開他的視線,方塙立即跪在張姮面前:“小人私做主張,壞了主子的事,如有不測,小人絕不會臨陣退縮......”

  “舍己,你知是為人還是為義就可?!睆垔诙放裣碌恼Z氣聽不出息怒:“世間也沒有絕對,倘若錯看,一時之仁的后悔與否,也是你內(nèi)心評定。但我要提醒你,旁人,是不該為你的決定付出不該付出的代價的?!?p>  張姮說罷便越過他離去,方塙知道這是魯莽的,他不求張姮原諒,只身繼續(xù)跟隨隊伍。因莊褚已不在,那條捷徑在何處已是不知,即便五贏山不大,可始終不是幾日便能離開的,又何況還得提防長陽有無派遣駐軍。不過莊褚既然透露那里是落石造成的,可見那地勢應(yīng)該陡峭,傾斜度也比尋常山峰要幅度大。可惜他們沒有五贏山的地形圖,分析不出也看不出所在。

  同行的人因為方塙放走莊褚不滿,畢竟沒了指引,他們和迷路也無區(qū)別,張姮只好提議原地整頓。

  溫沨遞給她一杯水道:“方塙或許不是一時意氣用事?!?p>  張姮道:“有人進(jìn)入通往大安關(guān)的秘境,這事即便再隱蔽,也定會叫人發(fā)覺,所以與其我們被當(dāng)做叛黨抓,倒不如被當(dāng)做逃充兵力的難民。這樣莊褚即便帶人來,幾個難民也不值得大動干戈。若他誠心歸降,更不用擔(dān)心他會故意指錯。再退一步講,他若詐降,也能讓方塙下定決心。而成敗與否,莊褚站定立場,也都再難茍活?!?p>  溫沨明白張姮不能同日而已,如今她分析利害,也再不將她劃分為被保護(hù)的那類人里,說道:“畢竟他不知莊褚作惡與否,冒然下手,他是不能也不敢的,所以下了這步險棋。但他聰明也在于此,心知有把柄落在他需要盡忠的人手里,也更能得到信任和任用?!?p>  張姮對此不作表態(tài):“他很聰明,但容易變成自作聰明?!?p>  溫沨道:“我知道,但此事就當(dāng)給他一次歷練,萬一突發(fā)意外,他會奮不顧身的?!?p>  張姮道:“為統(tǒng)御者,最忌諱的人,其實就是方塙這樣的人?!?p>  溫沨又道:“可知人善用,這類人又是首選,不是嗎?”

  張姮只喝水,并不多言。溫沨知道,她是聽下諫言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