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林望見山南城頭的時候已是未時末刻了,從南門入城后,青竹帶著易林徑自去了城中首富府中,齊隱真白荷朱鵑已先期到達。山南首富姓吳名忠,表面身份是位富商,實則是齊隱真手下的一名堂主隸屬青龍部,吳府規(guī)模宏大,極競豪奢,一派富貴欲人不知的景象。吳忠是位大胖子,周身上下到處圓滾滾胖乎乎天生一付富人面孔。一見易林青竹便像見了父母般的殷勤周到,由始至終,笑容沒有斷過。吳府正堂中,易林青竹見過齊隱真落座,齊隱真先是輕描淡寫的詢問了易林遇襲受傷后身體的情況,得到肯定的答復后便就進山尋找齊箴瑜一事做了布置,天山山脈山高谷深地勢險峻,林密草高猛曽毒蟲遍布人跡不至。尋常身手進去只會兇多吉少,故而此次去者皆為高手,易林青竹朱鵑代鎮(zhèn)忠秋蟬為北路,齊隱真帶白荷吳忠和另兩位不愿露面相助的高手去南路,晚上吃飯時,那兩位神秘相助高手也未露面。第二天,一行人出南門直奔天山,途中易林覺察到跟齊隱真一組的兩位相助高手時不時總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特別是較年輕那位,因為身著斗蓬的原因,無法看清面容,從衣飾和握韁的雙手到斗蓬下露出的膚色來看,對方出身非富即貴且非尋常富貴人家。離開官道越向東去地勢越高,人煙越加稀少,好不容易才尋得一處大戶人家借宿過夜,照樣的兩位神秘人士進屋就沒有出過門,齊隱真對兩人也是恭敬有加,囑咐不得打擾。翌日清晨,兩隊人馬便分道進山,朱鵑一路上告訴大家“這條路離天山更近,但不是正對齊箴瑜來路方向,且因為距離更近,地勢相對惡劣,需要翻越的高山就多。”易林道“近就好,只要能早日找到瑜兒,我不懼有多少艱難險阻在前面”眾人逢山越山遇谷穿谷一刻也不停息。馬匹早已留在一處水草豐盛的山谷中,只等返回時騎乘。朱鵑有時會質疑易林對路線的選擇,易林跟她解釋自己有絕對的把握不會讓大家迷路,問到具體原因易林也不多說,青竹秋蟬堅定的站在了易林這邊,朱鵑代鎮(zhèn)宗只得選擇信任。青玄訣無時不刻不在體內運行,來自黑水河的靈氣就是最好的路標。晚上睡覺時,幾人在空曠的地方生火堆,輪出一人守夜,如此兩天兩晚一路風平浪靜。變故發(fā)生在第三天,中午時分,眾人站在山頂,天山主脈就在兩山外,這兩座山脈當屬天山分支余脈,山勢走向與天山主脈基本平行,高度上可能有一二千米的差距,從這邊山頂望過去,眼中全是天山的雄偉壯闊勢可遏云群峰爭秀溝壑鬧奇,冬日時節(jié)競還可見飛瀑生霧自天際,鷹擊長空傲自回。低頭時才發(fā)現(xiàn)腳下谷深千尺處處絕壁懸崖石滑苔濕,幸得上面生長些粗壯老藤,不然幾人真不知如何下得去。美美的飽食一餐后,幾人攀抓老藤下谷,易林一馬當先,在懸崖絕壁間順著老藤輾轉騰躍身如巧燕,不一會兒便不見人影,青竹不甘示弱,身墜如輕云,蝶舞宛花間急追而去,秋蟬代鎮(zhèn)宗也各展所長,隨前兩人落點而去,因功力不夠,中途暫歇了幾次,杜鵑跟在最末紅裳浮空落葉飄,下到后半段,易林不再借助藤條,身墜如流星在下墜之勢快超控制的時候才施展扶搖減緩落勢,最后一段競放棄施展輕功,以身硬抗下墜時的強大沖擊力,穿過一處枝條樹葉繁茂處,不出易林所料,成功安全著陸,后面的青竹見了,不明就里,驚叫一聲“公子”,嚇得花容失色,導致氣機不接,手中抓藤失手直直砸了下來,青竹閉上眼一臉心哀若死的凄苦神色任自己砸向地面,卻沒有等來粉身碎骨的痛苦,睜眼一看,原來是躺在雙腿微蹲的易林雙手臂彎里,易林一臉戲謔笑著,仿佛在說“我還在,你怎么舍得離我而去?!鼻嘀褚粫r悲喜交集不識心中何種滋味,本能的翻身就死死抱住易林的頸,身子掛在易林身上,吻住易林嘴唇。許久,易林推開青竹“青竹,我胳膊酸了”“他們下來了”青竹才松手落地。“易公子,大人,你們在那里?”易林青竹走出樹下時,秋蟬還在焦急四顧,見青竹臉上潤紅,識趣的轉頭看向懸崖上下最后一段的代鎮(zhèn)宗。幾個起落代鎮(zhèn)宗也落了地,氣息不穩(wěn)額頭細汗。懸崖上紅裳飄飄如風送落紅,令崖下幾人也暗自驚嘆朱鵑的風姿綽約,轉瞬紅裳飄自離地三丈高處,朱鵑“哎呀”驚呼,隨著一根斷裂的粗藤急墜而下,四人未及反應過來,朱鵑已墜入四丈外樹叢中,四人趕過去時,朱鵑跌坐在地上,正撫著左小腿,眉頭緊皺“骨頭折了,其它沒有什么,等會接上敷藥就好,只是恐怕不能與你們一齊走了。”易林和代鎮(zhèn)宗走出樹叢,青竹和秋蟬在里面幫忙敷藥包扎,然后扶了朱鵑出來“易公子,不能因為我的傷拖慢了找瑜公主的事,瑜公主乃金枝玉葉,不能受到半點損傷的。你們大可不必管我,我可以應付這點小傷。頂多三兩天就不妨礙行動了?!薄霸跄茏屇阋粋€人留在這里,你行動不便需要留人照應,我看…”“我留下來吧,身子骨久不動,著時有些乏力了?!币琢直疽庀肓羟锵s照料朱鵑的,不料代鎮(zhèn)宗先開了口。“就這樣吧,代堂主你好生照料朱鵑,等我們回來會合出山。”青竹搶先易林發(fā)話?!澳銥槭裁床涣粝虑锵s?”夜晚宿在天山主脈前最后一個山頂時,趁秋蟬離開方便時,易林問青竹?!昂伪貜娙怂y”青竹給了一記白眼“就是覺得有點奇怪”“怎么個奇怪了?”青竹湊過臉來“咦,秋蟬還沒回來?!币琢制鹕硐蚯锵s離去的方向走了幾步又轉頭看青竹“要不要去看看”青竹本來還有點小悶氣,見易林不似作偽,也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一道勁風自秋蟬離去方向林中急射而出,兩人側身躲過,青竹順著勁風出處疾撲而去“青竹…”易林正要出聲喚回,背后傳來響動,轉過身看見篝火對面一個黑衣蒙面人左手握劍用居高臨下的眼神冷冷看著自己,易林傲氣頓生,微笑著與對方對視,眼里一派滄桑閱盡后的淡然。蒙面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眼神變得莊重了許多,“刺月”輕顫出鞘半寸,兩道劍影相期而遇,“刺月”如月華傾瀉照遍人間中有亙古未移的冷默,對面劍影似大漠飛沙遮天虐地帶著萬世皆來的狂暴。雙劍在無數(shù)綻放的火花中交錯而過絢爛歸于沉寂。兩人不待對方轉身,雙劍側出挑飛篝火絞碎攻向對方,一場火星雨如煙花夜中盛開眩光流影,然后劍影合一易林和蒙面人迎劍對刺,劍身相拍,易林借力旋身肘擊蒙面人背部,蒙面人由于最后關頭的一絲猶豫,慢了半拍背上挨上一肘,震了出去,易林也不追擊,蒙面人輕咳了一聲,兩人再次相對“下次,我不會放過你?!泵擅嫒诉€劍歸鞘平靜的道“我也是”蒙面人長嘯一聲縱身入林中隱去。不一會青竹背著秋蟬從林中回來。把昏迷的秋蟬靠在樹旁青竹坐到易林身邊“人走了?”“走了”易林道“知道什么來路嗎?”“大概猜得到,跟瑜兒有關”易林看著夜色,眼中有昂揚斗志和想念?!澳銘{什么猜到的”“直覺和推斷”青竹低頭“哦”了一聲不再說話?!扒嘀?,我也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是有時候很難選擇,給我點時間,好嗎?”“公子,不必多慮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我能理解?!薄安唬悴涣私馕遥也⒉幌肫捩扇?,我這輩子只會有妻,不會有妾,無論何時何地?!鼻嘀駥㈩^靠在易林肩上“公子,我愿意等你,那怕用光一輩子的時間,還有…”青竹貼著易林耳朵“我要你知道我真名是周顏,以后你可以叫我顏兒”易林輕輕摟著青竹的腰將臉貼在青竹臉上“顏兒…”“嗯…”
密林中,兩位黑衣蒙面人拉掉面巾“王爺受傷了?”“不礙事,吃了點小虧。”“想不到那個小子真還有些本事,難怪艾燎會失手”“這樣才好,不然多沒意思”高盛冷峻的臉上冰河開凍“照屬下的意思,王爺開始就該下手狠點,不能存半點慈悲之心”“不會有下次了,可惜了…”“走吧,耽擱太久,齊隱真會生疑的,我還需要他為我做很多事情”
易林三人是下午進入天山主脈的,五里開外齊隱真一行也踏足天山主脈,路線的選擇是齊隱真定的,沒人異議。齊箴瑜和黃菊已幾天沒有挪動地方了,原因是齊箴瑜真的不舍得,這段時間她想起聽到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是愿面對有些是不愿的,這種矛盾的拉扯的感覺讓人萬般煎熬而無力掙扎,幸好這里有讓自己變強的東西,雖然是有些身不由己。齊箴瑜喜歡這種可以體會得到看得見的變強甚至上癮,只是這世上還有個地方叫鄯州,還有個人叫易林?!懊魈毂仨殑由怼饼R箴瑜告訴自己。黃菊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壞了“天山風景雖好,可換成日日面對,終是難逃兩看相厭,更別說再待下去快變成野人了,可惜了花容月貌”天剛破曉,黃菊便收拾好東西催著齊箴瑜上路,其實經(jīng)過這么多天能用帶走的東西已然不多,兩人真正做到了輕裝上路。齊箴瑜黃菊在山中朝著鄯州城大致方向前行,一路走走停停打打鬧鬧好不快活,有時還順便追追小動物,看它們倉皇失措拼命逃竄的狼狽模樣。在又一次尋找行路方向的時候,齊箴瑜的內息感應到了遠方山中左右各有一道氣息,右邊那道親切又暗藏殺機有同類爭雄之心,左邊那道厭憎又互相吸引有異性相愛相殺之意。明顯的,遠方兩道氣息也感應到齊箴瑜,同時加快了靠近的速度。同時齊隱真又喜又驚,喜的是找到了人,驚的是齊箴瑜功法的神速進展,還有關于易林,高盛…易林疑竇叢生,似敵非敵似友非友又糾纏不清的感覺讓人抓狂?!肮鳎春脹]有走那條路?”自從齊箴瑜覺醒后,黃菊就自動進入跟班角色“讓我想想,有人奔我們來了”“??!在那里,在那里,肯定是易公子來接公主了,太好了”黃菊順著齊箴瑜所望方向看了半天毫無所獲“瑜公主你騙我,白高興了一場,哼”黃菊以為齊箴瑜還在玩打鬧游戲很是失望氣餒“真的,是兩撥人武功不低敵友不分情況不明?!秉S菊見齊箴瑜一臉認真“那怎么辦?”“我可能有辦法”“真的!啥辦法?”“你跟著我就知道了。”齊箴瑜帶著黃菊選了兩撥人中間的路線下山不緊不慢,明顯感覺到了前方左右兩道氣息移動的速度提升了,這下更加確定了兩道氣息的目標正是自己。既然彼此都可以感應鎖定,必然有淵源。齊箴瑜也想看看來者是誰,至于是敵是友,想辦法驗證就可以了。想通了這些齊箴瑜先是帶著黃菊向左邊再那道氣息靠近,果然右邊那道氣息再次提速方向也作了調整,待在密林中走上一里地,齊箴瑜突然改變方向,加快向右邊氣息靠近,左邊那氣息做出了和開始右邊氣息相同的動作,走上一段后,齊箴瑜再次轉向左邊,到了一定距離后再變向右進。黃菊忍不住了“公主,你確定不是迷路了,讓我到樹上去看看方向再選那邊吧?!薄安挥茫@樣才是最好的最安全的”“公主沒迷路,故意的,這就是你的辦法?”“沒錯,很快你就明白了?!饼R隱真見齊箴瑜忽左忽右改變路線,心里猜測齊箴瑜這樣做的原因,一可能是迷路,二可能是在逃避危險,無論那種都逼得齊隱真不得不一次次加快速度行進,易林這邊同樣如此,不同之處在于多了一種渴求,距離越近越強烈,既想擁抱又想廝殺,誘惑致命。易林在青竹的關切中已極力壓制了“顏兒,出現(xiàn)這種情況太詭異了從來有過我想知道為什么?!鼻嘀窨戳丝绰湓诤竺娴那锵s“知道了,別太著急小心點。”三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了,齊箴瑜算好大概距離,開始最后一次的右轉,本來是想把三方會聚的點放在左邊的,但是齊箴瑜壓制不了心中怪異的情緒的驅使,她得了和易林一樣的“病”。就在此刻,齊隱真和易林同生警兆,看向對方方向,局勢變得愈加詭怪。易林青玄訣體內急轉,齊箴瑜天魔功體內狂動,每進一步都更加劇烈,天山黑水湖中央湖底,兩股水流自一塊球形天外隕石兩端噴起在互相不容的纏斗中攪在一起涌出湖面。齊隱真趕路中的身形微晃不穩(wěn),體內的天魔功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壓,那是王者氣勢的展露不論強弱,而且是兩種,同族和對手。齊隱真震驚失色,身邊的高盛眼里卻戰(zhàn)意盎然躍躍欲試。青竹和黃菊也驚了,青竹從易林背影里看到了暴烈,黃菊從齊箴瑜身形中瞧見了冷酷。相距十丈,易林“刺月”長嘯當空,齊箴瑜匕首厲鳴在天,斷枝,碎葉,裂空。劍匕撞在一起,空氣沉悶爆開,兩人體內氣機微滯,同時手出左掌,空中悶響再起,氣機又滯,急迫間互踢一腿借力后彈落地,驚詫間定睛對方“瑜兒”“易林哥”““怎么是…你”“啊…啊”齊箴瑜扔掉匕首就抱住了易林“不能是我么?”齊箴瑜頭頂在易林胸前委屈的嗔道“不是,不是,就是覺得意外了些?!薄拌海懿荒芟确砰_手”“哼,才不,你都不知道為了來看你,這些天我過得多辛苦”齊箴瑜的頭在易林胸前左右輕輕磨蹭“易林哥,我想你了”“瑜兒,我也想你”“可是…”“可是什么…”齊箴瑜抬起頭,看見了被鎖住雙臂的易林背后站著看向別處的青竹和秋蟬,回頭,黃菊低頭靜靜站旁邊十幾步外。齊箴瑜滿臉生燙雙手觸電般松開彈回,側身到易林旁邊訕訕笑道“你們都來啦”,青竹展顏露笑“剛到”“來了很久了”黃菊恨恨大嚷。四個女人全都看向易林,眼中有幽恨?!坝腥顺@邊來了”易林情急生智“我們躲一下”率先溜到草木茂盛隱蔽處躲了,四女隨后青竹秋蟬在左,齊箴瑜黃菊在右,緊盯著前方遠處傳來的動靜,然后兩只纖手悄悄的在易林左右腰部使勁掐肉,易林只得若無其事的忍著不敢有反應。齊箴瑜突然想起“易林哥,快停下你的功法”易林一聽便明白了齊箴瑜的意思,強行停止青玄訣,同時,齊箴瑜止停天魔功法,遠處密林間的立刻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又四散響起,齊隱真很憤怒,內息感應居然一下子都沒有了,前一刻還驚心動魄,轉眼就消聲匿跡了,巨大的落差讓人太憋屈了太絕望了,想起前面兩種不同性質的感應,齊隱真都不愿不敢去想消失的原因。可有些事不得不做“方圓五里地,給我細細的找,一寸都不能疏漏?!备呤⒑颓貭a也沒異議,一行七人就此散開?!拔覀冊趺崔k?”齊箴瑜問易林“先回山南”其實,易林和齊箴瑜都猜到了對面林中是何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