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高中（二）

　　房雅榕的心愿其實很簡單，她這縷若虛若實的靈魂就靜靜地游蕩在姚大福的眼前，不見有多大的恨意。只是特別憧憬地細聲對大福說，仿佛在自言自語：

　　“再來一次。再來一次的話，我真的好希望能順利畢業(yè)考上大學，找一份普通的工作，帶著我媽一起從那個地下室里搬出去，去哪里都行，只要我媽能健健康康地活著。”

　　姚大?？粗矍暗墓媚餃\淺地笑，好像被自己規(guī)劃的美好而平淡生活所感染。

　　她鄭重地朝對方點了點頭，只道出一聲“好”字，心下想著一定要好好完成房雅榕的心愿。

　　其實閻王老兒說的也不盡其實，都說是鬼魂怨念難消而不愿轉(zhuǎn)世投胎，但事總有例外，在她的第一個任務(wù)里就遇上了“房雅榕”這個例外。她只是對母親的不得善終而執(zhí)念難消，沒有真正恨過誰，因此對還愿者姚大福也沒有什么要求。

　　她只要一個簡單的平凡人生。

　　這樣一個要求，對于前幾秒還是人的姚大福來說，狠狠共情了。

　　安撫完心中百般滋味，姚大福開始感覺有點頭疼，按劇情看來，壓死房雅榕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那群混混拍下來的照片，而眼下還未發(fā)生。

　　那些莫名其妙的謠言，就是從余淼淼的到來開始逐漸惡化的。

　　其實按照她的想法，房雅榕本身處理這些事情已經(jīng)很好了，她始終不搭理旁人注于自己的事，可惜總感覺有個背后黑手仿佛一直在努力地把她往下拉，她的父母就是她的軟肋。

　　對了，幕后黑手。

　　此時的姚大福正巧回到余淼淼轉(zhuǎn)來尖子班的這天?，F(xiàn)在大家正在午休，下午的語文課，班主任就要介紹余淼淼給大家認識。

　　下午先會會這位“始作俑者”——余淼淼。

　　姚大福躺在宿舍的床上，枕巾還彌留著洗完后的香皂味，隔著床簾，那幾縷本就不太亮堂的光線顯得越發(fā)昏暗。

　　每個人都曾經(jīng)幻想過回到過去，幻想回到高中好好學習重新考一個好大學。不同的是有的人會追求自己當年的夢想回去復讀，而有的人身不得已只能一路不回頭的往前走。

　　姚大福是后者，身后沒有其他家人支撐的她，小時候唯一要做的就是快點長大先把自己養(yǎng)活。而現(xiàn)在，在這昏暗中，姚大福咧著嘴，無聲地笑了。

　　高中，老子回來了！

　　過了十來分鐘，隨著起床鬧鈴的響起，各個床位都有了細細簌簌的動靜，姚大福從墻角的桌子上收拾出今天下午也許會用到的課本和習題冊，她慢悠悠爬下梯子，卻發(fā)現(xiàn)寢室早已空無一人。

　　原來舍友們早就離開已經(jīng)動身去往教室。

　　“這卷生卷死的高中生活啊！”高興不過一秒，姚大福喪著臉嘆氣感慨，只希望自己早點適應這樣的節(jié)奏。

　　姚大福來到教室的時候，明顯已經(jīng)晚了，即使才在寢室里耽擱了那么幾分鐘，而班上的大部分人基本已經(jīng)到齊，不是埋頭在做題就是閉著眼背誦，馮悅也是一樣。

　　但馮悅在她進入班里走到位置的時候至少有抬起頭來，看見她還會揮揮手笑一下打聲招呼，才繼續(xù)沉浸在自己學習的世界中。

　　這也難怪，這樣的馮悅在這個班里確實更為平易近人，在房雅榕眼里就更顯得熱情了。從小缺少朋友這種親密關(guān)系的她，也難怪會把馮悅當作這個班級里最要好的朋友。

　　她在馮悅前面的位置剛放下書包，就看見徐老師卷著語文課本背著手，大步踏進教師來，而身后跟著一名規(guī)規(guī)矩矩扎著馬尾的女生，這就是余淼淼了。

　　這余淼淼很是奇怪，外表著裝毫無一絲校園混混大姐頭的樣子，就連行為舉止都是略有怯懦，新來到一個班級，似乎是怕生與不自信，雙手不停在身前絞著。

　　不知怎么地，姚大福腦中就浮現(xiàn)出一句話：

　　會叫的狗不咬人，而咬人的狗不會叫。

　　更奇怪的是，她們在此之前確定是素未謀面的，但當姚大福最開始抬起頭看向余淼淼時，兩個人的視線突兀的一撞，就好像余淼淼從跟著徐老師走進教室開始，就一直在暗中悄悄地盯著她。

　　她絕對不是在看身后的馮悅，這一刻姚大福無比確信，余淼淼在房雅榕可能并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jīng)先一步認識了房雅榕，而這個認識絕對不是什么好的開始。

　　兩人皆是面無表情地對視，驀地，姚大福沖余淼淼擺出一個微笑，回過頭，手背輕敲馮悅的桌面引起她的注意，示意她抬頭：

　　“來新同學了，馮悅?！?p>　　馮悅對這個連名帶姓陡然陌生的稱呼微微皺眉，剛抬起頭，就聽見講臺上的徐老師對著大家介紹，

　　“各位同學，大家注意一下。從今天開始將會有一名新同學加入到我們之中，我們的余淼淼同學。她在這次考試中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績?！毙炖蠋熗ｎD了下，目光掃視著全班，剛要開口就被一個興奮的聲音打斷。

　　“淼淼！”馮悅正如回憶當中那樣顯得相當高興，很是主動地向徐老師請求把余淼淼的位置安排在她的旁邊，一切照著軌跡發(fā)展。

　　徐老師是一位資深的即將退休的老教師，同時也是房雅榕她們班的班主任。

　　姚大福這屆學生是她職業(yè)生涯的最后一個畢業(yè)班，因此她非?？粗剡@個班的高考成績，希望能在退休前能夠再創(chuàng)佳績。

　　也因此，在事情發(fā)生的前期，徐老師最初對房雅榕這個好學生遭遇的霸凌還會出手干涉，而到了臨近高考沖刺階段，正是房雅榕成績滑鐵盧之時，自然而然地，她不肯再付出更多精力去處理這種事情，而更多的是想要顧全大局，息事寧人。

　　由此從某種意義而言，她從幫助學生的恩師轉(zhuǎn)換成了霸凌默許者的角色。

　　對于她而言，只要是不影響成績的事都是小事，是以像位置到底坐哪這種小事倒沒什么意見，只是用眼神象征性的詢問了一下余淼淼，在她點頭之后就不再對新同學的到來加以關(guān)注，而是繼續(xù)著剛剛沒交代完的話題，

　　“按照我們班定好的規(guī)矩，有人來就意味著有人走?！毙炖蠋熇淇岬貙χ粋€角落的男生宣布，“張栩，這一次你是班級的最后一名，只能請你回到原來的班級里了，很遺憾。”

　　“其他同學，不要以為自己成績排名比較靠前就得意忘形，臨近下一次月考，我希望大家保持一種競爭態(tài)度和進取心，考場如戰(zhàn)場，沒有人是常勝將軍。當然，我也歡迎每一位離開的同學再次回來?！?p>　　所有人只是回頭望了一眼慘白著臉色的張栩就轉(zhuǎn)回來，無人關(guān)心此時的張栩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心情，一個被淘汰者又有什么可以關(guān)注的呢？

　　所有人只是重新投入到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宣布事情的徐老師的課程上來。這樣的漠視比嘲諷更令人感覺難堪。

　　張栩只能低著頭盡量小聲地收拾好自己所有的東西，祈求越少人注意到自己的離開越好。

　　徐老師帶的1班是尖子中的尖子班，每一科任教師都是極具資歷的骨干教師。

　　但凡是能夠進入到這個班級的，能享受到更好的教學條件，是重點大學的先導班，來上Y高的都以能進入到1班為榮，沒有人想離開。

　　即使一開始不屑于進去的，只要進來了就會收到周遭環(huán)境的影響，變得如同其他同學一樣，沒有人例外。

　　姚大福是記得這個男生的，他也是當時造謠房雅榕最激烈的那一撥人之一。

　　至于原因，姚大福想，也許就是此時此刻徐老師對他的淘汰以及那一句重新回來的話，讓他不顧一切想要擺脫當時心中那種難堪的感覺吧。

　　只要有一個機會，能把這個班里的人拉下來，那他就有機會重新回去。

　　Y高1班就是這樣的冷酷自私的精英者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