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到24小時,蘇羽泄漏方案的事就傳遍了整個公司。
一開始,同事們還不敢當著她的面議論,可她一出現(xiàn),原本扎堆聊天的同事就默契地散開了。大家盡量不跟她說話,見她走過來,都趕緊避開,好像她是什么晦氣的東西,一旦染上就會倒霉似的。
蘇羽的天塌了下來,被砸中的卻不止她一個。汽車銷售組的其他七八個同事,跟著一起受到來冷遇。
看著他一手帶起來的徒弟,組長田繼齊有點心疼,又有些生蘇羽的氣。蘇羽有些小聰明,這幾年也獨立做了不少項目,逐漸成長為組里頂梁柱之一,沒想到這次的急功近利讓她跌了個大跟頭。田繼齊揉著發(fā)脹的腦仁,說道:
“蘇羽啊,公司里要是沒什么事的話,出去跑跑業(yè)務(wù)吧。”
臨走的時候,蘇羽給田繼齊帶了兩包新茶葉,還濃濃地給他泡上了一杯。
她不怕苦,她不是吳瑾那種有銷售天賦的人,今天她擁有的一切,都是她把汗水一瓣瓣摔在地上掙來的。
當初剛進公司的時候,她就是田繼齊手下的新兵蛋子,跑了半年的市場,拜訪幾百個客戶,才拿下自己的第一單。
好不容易做出點成績,本想靠豐田的項目更進一步,沒想到是這個結(jié)果。
那以后,蘇羽就很少來公司,偶爾來一次,頂多待上半個小時就走。她開始拼命維護客戶,把大眾、本田、上汽的公司跑了個遍,希望用新的業(yè)績挽回敗局。
可車展已過,知名汽車公司也早已確定合作的展覽公司,如果供應(yīng)商不犯大錯誤,根本不會更換,兩個星期跑下來,一個新訂單也沒拿到。
又一件火上澆油的消息傳進公司:豐田研發(fā)中心的展館項目已經(jīng)被黑光展覽公司簽下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蘇羽正在拜訪新客戶的路上,她氣得肺都炸了,一個急轉(zhuǎn)彎,一腳油門上高架,奔常熟去了。
再次來到豐田汽車研發(fā)中心,門衛(wèi)卻攔著不讓她進,說必須本公司員工過來接。
“蘇小姐,你好。”等了二十分鐘,柳雅才一步步淡定地走過來。
“柳經(jīng)理,麻煩帶我去見見坂東先生,有幾句話我想當面問問她。”蘇羽等得異常焦躁,顧不得再客套。
“坂東先生今天休假?!绷艗熘悄ㄊ煜さ奈⑿?。
蘇羽看了眼不遠處坂東先生的車,忍住滿腔怒火,不到萬不得已,沒有銷售愿意得罪客戶。
“那坂東先生明天在嗎?我明天再來也可以的?!碧K羽尷尬地笑著說道。
“坂東先生的行程我也不清楚,蘇小姐還是請回吧。”柳雅盯著蘇羽,眼神里帶著一絲輕蔑,臉上笑容不減地說著。
兩人隔著門口的鐵柵欄你來我往地說了這么幾句,見柳雅態(tài)度堅決,知道這樣僵持著也不是辦法,蘇羽默然開車走了。
可是她并不甘心就這么灰頭土臉的回去,要是她不能解決好豐田項目,以后她在公司就沒法混了,等待她的結(jié)局只有一個,那就是被開除。
看著柳雅漸漸遠去的背影,她把車開到附近一家汽車修理廠停好,又走回豐田公司。
等到快下班的時候,一輛輛汽車慢慢駛出,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死死盯著坂東先生的白色普拉多。
天已擦黑,坂東先生終于下班了。
電動出行桿緩緩抬起,一直守株待兔的蘇羽猛地沖出來,張開雙臂擋在車前。
這一舉動嚇了坂東一跳,還以為撞到了人,他趕緊打開車門出來,才看到眼前站著的人,是發(fā)型早已凌亂的蘇羽。
“蘇小姐,你這是干什么?”坂東滿臉怒氣地說道。
“坂東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可是我實在沒辦法?!碧K羽十分委屈,她中午從上海過來,在豐田公司門口等了一下午。
“我們到旁邊咖啡廳說吧?!臂鄸|手叉腰看著有些凄慘的蘇羽,轉(zhuǎn)身坐回車里。蘇羽緊跟其后,坐進副駕駛。
“到底怎么回事,蘇小姐要跑來鬧這么一出?”坂東精光內(nèi)斂的眼睛,盯得蘇羽有些發(fā)虛。
“坂東先生,咱們不是說好了嘛,我把方案發(fā)給你們,好讓你們公司的采購部找其他公司詢價,可是你答應(yīng)過我,無論詢價結(jié)果如何,這個項目都會給我們公司來做?”被拋棄、被背叛的人明明是自己,蘇羽想不明白,對方憑什么可以這么理直氣壯地訓斥她。
“什么?”向來沉穩(wěn)的坂東臉色一變,說道:“我什么時候答應(yīng)過項目一定給北極星做?這么做根本不符合公司流程,我在公司已經(jīng)干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違背原則的承諾!”
見對方賴賬,蘇羽不打算繼續(xù)扮演小白兔。她扯一個冷笑,瞇著眼睛看著坂東,說道:“坂東先生,我現(xiàn)在又沒錄音,您用不著假裝沒這回事吧?”
“蘇小姐,中國有句老話,叫做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臂鄸|寒著臉,加重了語氣。
蘇羽不再做口舌之爭,拿出手機,打開她跟柳雅的微信記錄,舉到坂東眼前,說道:“您自己看吧,別說我賴您。”
坂東用手扶了下眼鏡,待看清屏幕上的字。
他哈哈一笑,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說道:“蘇小姐,以前我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女人,現(xiàn)在我覺得自己可能看走了眼?!彼似馃峥Х群壬弦豢冢爬^續(xù)說道:“你自己看清楚,柳雅她只說過希望能把方案交給采購部,并沒有許諾過你什么。”
蘇羽一驚,一條條翻著她跟柳雅的聊天記錄,在數(shù)十條對話里,夾雜著一條語音通話。
原來要把項目給北極星做,是柳雅電話告訴她的,而當時的她并未疑心,更不會有錄音。
她輸?shù)煤軓氐?,原來別人是有備而來坑她,豐田的項目徹底沒戲了,她也完了。
常熟的夜晚比上海冷,蘇羽不記得自己怎么從咖啡店出來,又是怎么開車回來的。
第二天蘇羽沒去公司上班,也沒出去跑客戶。她關(guān)上手機,想逃離豐田項目的失敗。老公陳星燃剛好出差,周末才能回來。就這樣,她一個人在家,安安靜靜放空了三天。
第四天她重新開機后,看到幾個同事打來的未接電話,組長田繼齊也給她打了幾個電話,還有一條短信:下周一來公司辦離職吧。
春末的雷雨終于落了下來,轟隆隆的雷聲,噼里啪啦的雨點,當頭澆在一幢幢高樓上。
緊握著手機,蘇羽看著玻璃上滑下來的水痕,自言自語道:“蘇羽,你真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