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籠屋不像是后世的旅店,還有什么房型可以挑選。這種供旅客臨時居住的場所,雖然也算是隔出了房間,但都是需要多人混住的。
中島三郎助要了一個相對較小的隔間,這樣多花一點錢包了下來,免去三人也和其他旅客睡通鋪的麻煩。
剛剛過了年節(jié)的關(guān)系,加上寒潮尚未褪去,旅籠屋內(nèi)的旅客并不多,多是聚在了店里的正廳。這里如農(nóng)家一般,在地板上開了個火坑,木炭上架起了燒水的鐵鍋,供旅客自己取用。
不少人圍坐在此處取暖,有一位明顯是樂師的旅人,還拿出了三味線彈奏,給其他人演奏,引來了一片贊嘆聲。
太一和麟太郎都沒有什么遠行的經(jīng)驗,這一路上被凍得不輕,本想直接回自己包下的小隔間休息。但隔間之前沒有旅客,此時已經(jīng)被凍透了,只得又花錢向店家要了木炭盆,放到屋內(nèi)去去寒氣,兩人跟著中島三郎助只得又返回正廳,與眾人一起烤火。
“那位大叔又不會唱詞,光聽曲子有什么意思,你不來一段舞踴嗎,我記得你演過《鏡獅子》呢,那段就可以。”麟太郎有些無聊,戳了戳盤腿坐在身邊的太一,躍躍欲試地慫恿道。
太一則是直接無視,沒有帶妝跳這種東西太羞恥了,絕對是大型社死現(xiàn)場。
還好,此時店里幾位貌美的“服務員”嬉笑著從門廳穿過,瞬間吸引了麟太郎的目光,一直到女孩兒們掀開布簾出去,他都沒有將目光收回來。
“話說,天這么冷,你還有這心思?!敝袓u三郎助有些看不下去了,“提前說清楚,這方面的開支,我可不能拿回去找奉行所報賬?!?p> “這錢我還是有的……”麟太郎本能的回了一句,然后覺得不妥,咳嗦一聲正色道,“我只是好奇,此地距離江戶不過十數(shù)里,女子舉止做派卻與江戶如此不同?!?p> “哈哈,這位小哥說話有意思,”一位明顯是行腳商人的大叔聽到麟太郎的話,哈哈笑道,“旅籠屋的女人們肯定不是江戶女啊,大多是從各地鄉(xiāng)下被賣來的,不似城下町家女子做作,別有淳樸靈動之姿?!?p> 麟太郎顯然找到了自己的知音,換了座位去和那大叔交流心得去了
“話說回來,這些年鄉(xiāng)下日子不好過,不少女孩便被家里賣了出去,起碼能有口飯吃?!敝把葑嗟臉穾煼畔铝耸种械娜毒€,也加入了眾人的閑聊。
正說著,店中的“小姐姐”們端著飯盆來到旅籠屋的正廳,依次為眾人添飯,眾人則是根據(jù)需要付錢。
麟太郎還借機與對方調(diào)笑了幾句,引得眾女羞紅著臉退了出去。麟太郎又是好久才收回目光,端起自己眼前的飯碗,才有些皺眉道:“為什么不是白米飯?”
旅籠屋提供的主食是糙米飯,雖然也是大米,但是混有胚芽和糠等雜質(zhì),對于長期生活在江戶城下的麟太郎來說,顯得有些難以接受。
江戶子自出生便有驕傲的資本,且不提與將軍同處一地的榮耀,白米飯與自來水一樣,也是江戶作為政治中心的大福利。
在島內(nèi)大部分地區(qū)以小麥和雜糧為主食的當下,即使是條件一般的江戶町家也能吃上白米飯,這并不是說江戶人尤其富裕,只是沾了米糧流通的光。
大米自戰(zhàn)國以來便作為戰(zhàn)略物資,江戶作為實際上的“首都”,自然要優(yōu)先保證大米儲備,這使得大量的稻米被運到江戶。
再加上幕府為直屬武士發(fā)放俸祿時,為了防止米價波動影響自己“小弟”們的生活,是直接發(fā)放祿米的,這東西總不好一袋一袋的存在家里,所以江戶又有專門的店家,將武士們的米換成金銀財貨。
如此之后,大量的米進入到了江戶的商業(yè)流通領(lǐng)域,最后來到町人的餐桌。
一般地區(qū)的百姓則沒有這么好的待遇,特別是鄉(xiāng)下,大米是要作為田地租稅上交的,普通農(nóng)人自己根本不舍得吃,有些地方吃大米甚至是武士身份的象征。
大量食用精米實際上也給江戶人帶來了一個問題,由于大米胚芽中維生素B1連同胚芽被篩掉,最終得到的白米雖然口感軟糯,但實際上營養(yǎng)價值大打折扣,江戶人特別是有錢人家長期處于維生素B缺乏的狀態(tài)。因此而來的腳氣病成為困擾江戶的頑疾,甚至有幾任將軍死于該疾病。
此時的人還找不到原因,便將此病稱之為“江戶病”,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發(fā)病的人一旦回到鄉(xiāng)下老家,病就會很快痊愈。
太一自然是知道其中原因的,因此在家里時不時就會和光枝、阿元吃上幾頓糙米飯。阿元是很不喜歡這東西的,但她更多以為是家中拮據(jù),也便不抗拒;跟光枝則是說憶苦思甜的道理,往往會收到光枝的大個白眼,覺得他就是會胡鬧。
中島三郎助還要了味增湯和新鮮的蘿卜條,麟太郎則是加了一條小魚,一副不打算給幕府省錢的架勢。
“您是江戶本地人吧,”那樂師也端著飯碗,笑著對麟太郎說,“這已經(jīng)很不錯了,雖然貴一點,但起碼能供應大米飯,出了箱根關(guān),各地宿場大部分時候真的就只有粗糧供應了?!?p> “話說還是江戶好啊,可不僅僅是白米飯,在我出身的那種鄉(xiāng)下,要跟武士大人肩并肩坐在地上,簡直不能想象?!毙心_商人也插話進來,還特意指了指太一等人腰間別著的長刀。
“不要說是普通人和武士啦,在鄉(xiāng)下諸藩中,即使是武士之間并肩而坐也是不可能的。在土佐,像我們這種下士,可是要處處躲著上士老爺呢?!币粋€戲謔的聲音傳來。
說話的是一名腰間別著刀的年輕武士,留著一頭亂發(fā),沒像麟太郎他們一樣著袴,而是在這種天氣里赤著雙腿,上身的小袖材質(zhì)看上去倒是不便宜,但被他穿的臟兮兮的,一派落魄浪士的造型。
“下士?”太一有些蒙圈,心說能弄個大佐當當嗎。
“啊,是四國地區(qū)在藩武士的級別劃分啦,這是慣例做法,各藩都有對名下武士不同的分級規(guī)矩。”中島三郎助知道太一不太懂這個,因而小聲解釋道,“也稱城士和鄉(xiāng)士,那地方有些復雜,前者主要是東照神君封藩時轉(zhuǎn)封過去的藩主及其武士集團,后者主要是原長宗我部、向宗我部等家留在此處的武士?!?p> 太一大概聽明白了,又是類似“老烏龜”搞的平衡之術(shù)的結(jié)果,讓過江龍與地頭蛇長期處于矛盾狀態(tài),也便威脅不到幕府的統(tǒng)治。
幕府內(nèi)部實際上也對直屬武士有等級劃分,大的方面分成了旗本、御家人這高低兩類,當然具體會以俸祿水平予以區(qū)分。但經(jīng)過中島三郎助的進一步介紹,太一知道在地方諸藩中,不同等級的武士的區(qū)別,可不僅僅體現(xiàn)在薪俸上,低級武士在很多方面都受到限制,大到不能居住在城下町、不能面見藩主、見到上士需要跪迎等等,小到甚至不被允許穿鞋……類似弊陋甚多,與之相比幕府治下的江戶,絕對稱得上是開明。
“幕府通事勝麟太郎!”
“浦賀奉行所與力中島三郎助!”
見對方是武士,麟太郎兩人均起身問好并自報家門。
“土佐藩藩士坂本龍馬!”那青年武士也起身行禮。
“咳咳……咳……”太一被糙米飯嗆到了。
大餅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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