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清醒沉淪
裴南季想都沒想,“我不愿意?!?p> 轉而望向謝晏,又接著說道,“現(xiàn)在的一切,已經是我還沒來到這世上之前在所有選項里選的最好的版本了?!?p> 謝晏拉了一下她的手,低聲道,“我也是?!?p> 裴南季轉而對著趙蕓又接著說,“趙小姐,麻煩把你父親和他那位陸小姐一塊兒叫回家里來,這些事情今日需要一個了結。否則,你母親會在漩渦中越陷越深,以后會出什么事情也未可知?!?p> 事實上,在趙母掐著她的脖子時,她就已經看到了這個家里的未來。
結局并不好,尤其是趙蕓。
既然趙蕓找上門來,她就必須要救她一命,助她脫離苦海。
趙蕓還有些猶豫,“這……怕是叫不來?!?p> 裴南季突然就嚴厲起來,“趙小姐,既然你不是誠心想解決問題,那我們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p> 謝晏一聽這話,站起來就準備走。
趙蕓急了,“沒,沒,沒有,大師,我想解決問題。”
裴南季重新坐了下來,不是她脾氣好,她只是不愿意見到好人沒好報的結局,因為真讓人難受。
“那就打電話?!迸崮霞局笓]道。
趙蕓來回走動,“大師,那我要說些什么呀?我跟我爸好久沒有聯(lián)系過了,他不接電話,至于陸霏,我們更是沒話說。”
“那就告訴你父親,你母親去世了,讓他回來。”
趙蕓覺得說她媽去世不太吉利,“大師,這能行嗎?”
裴南季點了點頭。
趙蕓把電話打了過去,趙父已經把她拉黑了。
沒辦法,她只能打給陸霏。
好在陸霏接了電話,“喂,小蕓,你找我什么事?”
趙蕓把手機開了免提,放在裴南季面前的茶幾上,看向裴南季,小聲道“大師,那我接了哈?!?p> 她點了接通,然后故作鎮(zhèn)定,“陸霏,我爸在嗎?我有事找他?!?p> 對面的情緒不太高,“哦,你爸他不在,要是方便的話,你可以先告訴我,等他晚上回來我代為傳達。要是不相信我,晚上八點半再打電話過來吧?!?p> 趙蕓正在問裴南季她要怎么說,對面就掛了電話,看來陸霏是默認她選了第二個選擇。
裴南季嘆氣,“再打過去,直接告訴她你母親去世,讓她和你父親盡快回來。”
趙蕓又把電話撥了過去,一接通就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一通,然后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我媽去世了,你讓我爸趕緊回家,你也跟著一塊兒來,畢竟我媽曾經是真心待你,雖說一片真心喂了狗,但是狗也得領情不是,不然不是連人都不如了嗎?給你們兩個小時時間回來,不然我媽的冤魂半夜可不會放過你們的!”
電話里突然傳來一聲貓叫,把趙蕓嚇了一跳,她匆忙掛了電話。
然后一臉求表揚地望向裴南季,“大師,我剛才表現(xiàn)怎么樣?”
裴南季回道,“很好。趙小姐,你是一個心善的人?!?p> 等待的時間,有些無聊,裴南季還沒出來這么長時間,她擔心謝裴和謝周鬧人,就回車上用電腦跟家里打了視頻。
果然,這倆小子又開始鬧人了。
老二謝周看著屏幕里的媽媽,想伸手去抓,卻根本抓不住,直接急哭了。
老大謝裴也沒好到哪里去,癟著小嘴,好不委屈。
“大寶,二寶,乖乖聽話,爸爸媽媽很快就回家嘍?!彼咧邇焊瑁K于把哥倆云哄睡了。
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謝晏開著趙家的小摩托車去給裴南季買吃的,跑了好遠的路才找到一個小餐館,結果東西還賣完了。
最后辛辛苦苦只帶回來兩顆煮雞蛋,一個烤紅薯。
趙蕓先去地下室看了趙母,人還沒有醒,輕輕關了房門,這才回到廚房準備晚飯。
飯還沒做好,趙父就帶著陸霏回來了。
趙蕓也沒有興趣做飯了,直接關了燃氣,走出廚房。
看在挽在一起的兩個人,她特別反胃,真是笑話。
她陰陽怪氣道,“趙叔,陸姨,終于肯回這個貧賤之家了,不容易啊?!?p> 趙父氣得胃疼,他這一輩子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娶了趙母,生了趙蕓。
中年男人捂著胃,“趙蕓,你真是越大越沒教養(yǎng)了,有你這么跟親生父親說話的嗎?”
趙蕓脾氣也上來了,她為她媽不值,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貧賤之妻不下堂,可他一有錢就忘記自己是誰,找了一個只比自己親生女兒大三歲的小老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趙叔,您還知道有我這么個鄉(xiāng)下女兒吶?您不說,我還以為你跟陸姨是丁克家庭呢?”
裴南季感應到沉睡符破了,地下室的人應該醒了。
她看見謝晏騎著小電驢歪歪扭扭地開了過來,擔心他摔倒,先去迎了他,然后兩人才一塊進了屋子。
趙母醒了之后,見自己被綁著,好不容易吐掉嘴里的布條,又開始罵了,“死貓,真不虧是那個小賤人養(yǎng)的東西,養(yǎng)不親的白眼貓,天天叫,天天叫,怎么還不去死?都怪你那第一任主子不是個好人,所以你才來我們家替她贖罪,是不是?叫啊,怎么不叫了?……”
一樓有風吹過大堂,趙父感受到一陣陰氣,他掏了掏耳朵,好像聽到他前妻的叫罵聲了?
他問道,“小陸,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
陸霏也不太相信,“好像是姐姐的聲音?!?p> 趙蕓呸了一口,感覺自己是穿到宮斗劇了,“什么姐姐?我媽是獨生女,她可沒有你這樣的狐貍精妹妹?!?p> 趙父越聽越氣,“趙蕓,你還像話嗎?天天跟你那疑神疑鬼的媽什么都沒學到,就學會她那張賤嘴皮子了。你媽就是死了,也和我沒關系,都是她自己作的,怪不得別人?!?p> 說完,就準備離開。
裴南季和謝晏進門攔住了兩人,“趙先生,陸小姐,不要這么著急。今日讓你們過來,是為斬斷你們三人之間的孽緣?!?p> 趙父瞪了一眼趙蕓,“你們又是誰?”
裴南季把手上的折扇收起,“我就是一個破算卦的,兼職驅鬼除怨。把你們騙回來,是我的意思?!?p> 趙父算是明白了,這又是趙蕓的惡作劇,當年她這樣的事情就做的不少。
都怪他心軟,又一次被這個沒良心的女兒騙了。
他也懶得管了,就是趙蕓再被騙,跟他也沒關系。
“小陸,我們走!”
裴南季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氣,直接給他來了一張定身符貼在背后。
她又看了一眼陸霏,“陸小姐,也要來一張嗎?”
陸霏拒絕,“不,不,不用了?!?p> 地下室里的趙母比下午更狂躁,她竟然掙脫了尼龍繩子的束縛,從地下室里跑了上來。
她手腕上都是血痕,她一來就看見了趙父和陸霏,整個人就像是失控的野獸一般。
趙父被定住了,動彈不得,只能生生地被趙母咬了脖子一口,鮮血淋漓。
陸霏一看這架勢,就開始跑,“別咬我,別咬我?!?p> 趙父被咬了幾口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能動彈了,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根本爬不起來,也動不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小陸被那個瘋婆子追,被嚇得大喊大叫。
裴南季也沒有阻止,這場鬧劇總要有個結束,而最好的方式就是任其按原軌跡發(fā)展下去直到結束。
陸霏的臉被抓了幾個血手印,頭發(fā)也被扯掉一小搓。
她靠著墻根處坐著,抱著雙腿瑟瑟發(fā)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切恢復至死一般的寂靜。
裴南季見她們都安靜下來,這才開口,“事到如今,前塵往事,也該有個了斷?!?p> 她遞給趙母一張濕巾,“趙夫人,擦一擦臉?!?p> 趙母小心翼翼地擦拭,然后又小步地挪到趙父面前,“她爸,我這樣好看嗎?”
趙父沒有吭聲,趙母還是自言自語地摸著肚子,“她爸,我們有孩子了,這孩子以后就叫開心,好不好?她給我們家?guī)砹碎_心。”
她懷里抱著枕頭,給它拍拍,“開心不哭,不哭,爸爸去給開心買撥浪鼓了,開心笑一笑嘛?!?p> 她把臉靠在枕頭上,親了親它,“媽媽親親,開心不哭?!?p> 然后她突然驚醒,跑去拉著趙蕓,“開心長大了,要像天上的云兒一樣逍遙自在?!?p> 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發(fā)黃全家福,那是二十多年前的老照片了,那個時候趙蕓才兩三歲。
她把照片貼在胸口,“我的開心,以后要開心?!?p> 然后跑去倉儲間拿來一只斷了翅膀的大鳥風箏,“蕓兒,媽媽帶你去放風箏,只要線還在手里,風箏就能找到家?!?p> 可是時間太久,風箏線斷了,趙母坐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風箏跑了,風箏跑了……”
趙父身上恢復了力氣,他踉蹌地走向陸霏,“小陸,我們回家,別管這個瘋女人?!?p> 趙母突然停止了哭泣,跑到陸霏面前擋著她,“不能帶她走,不能走。”
趙父指著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趙母咯咯地笑了,“我干什么?老趙,我們才是一家人啊,你不是說等女兒長大了,就把公司給她繼承嗎?怎么,因為這個狐貍精懷了你的孩子,你就忘了你最喜歡的開心啦?我告訴你,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們倆就不能欺負開心?!?p> 趙父轉身撿起公文包,從包里拿出合同,“我沒說不給女兒分公司股份,但是我還沒死,我以后的孩子也得有保障,所以公司不能給她,我最多只能給她百分之三的股份,這是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看在她是我親生女兒的份上?!?p> 趙母不滿意,朝他臉上呸了一口,“百分之三?你當打發(fā)叫花子呢?你手上有公司一半以上的股份,只給開心百分之三,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和陸小賤人。”
她惡狠狠地轉身看向陸霏。
趙父改口,“最多百分之五,不然我就和她斷絕父女關系,一分也別想拿不到?!?p> 趙母蹲在陸霏旁邊,盯著她的肚子,“既然這樣,那你的兒子也別想順利地來到這世上?!?p> 趙父氣壞了,“瘋婆子,你還敢威脅我?”
趙母也學陸霏坐在地上,“既然知道我是瘋婆子,還跟我講什么道理啊?能給開心多少股份,就看你的小陸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在你心中的份量了?!?p> 趙父還是舍不得,畢竟小陸沒有名分地跟了他四年多,而且溫柔體貼入微。
“最多百分之十,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
趙母最后還是同意了,不過又提了一個附加條件,“再加A市市中心兩套房。”
趙父面如菜色,他今天就不該來。
眼下賠了夫人又折兵,簡直是倒霉透頂。
裴南季又添了一把火,“趙先生,你該明白,這是你眼睜睜看著自己清醒沉淪下去的后果。這個代價并不大,畢竟這里面還有陸小姐的一份?!?p> 股份轉讓合同已經拿到手,畢竟趙父早就準備好了。他想著這個瘋女人去世了,這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孤身一人怎么著也得給一點公司股份。他想過最多只給百分之二來著,結果那個瘋婆子直接給要到五倍。
另外還要再加兩套A市中心的房子,還只給他一個星期的時間。
趙母怕趙父不應允,跟著趙父和陸霏一塊兒回了B市中心的大平層。
幾人走后,裴南季囑托趙蕓在屋里各個方位都放上一盆水,裴南季化了符咒在水里。
臨行前還囑托她,好好珍惜在這房子里的生活。
趙蕓不太懂,也沒有深問。
屋里人盡數(shù)散去,只留下趙蕓一人,她又去把鍋里半生不熟的粥開火熬起來,熬成一鍋人間煙火。
曾經,最快樂的日子竟然是家里條件最不好的時候,那時候只是喝一碗煮得黏糊糊的白粥就開心到飛起。
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酒兩銀子
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個人……-選自木心《從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