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靳醒了過來,像是做了個冗長的夢。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天花板上的白枳燈燈光晃眼,周圍嘈雜的聲音如潮來時一般,漸漸變得清晰…
有道聲音在說:“既然如此,那就簽了它,晏灼就算出了事,也和我們醫(yī)院沒有絲毫干系,只和他本人意愿有關(guān)?!?p> 這道冷冰冰的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直入心底,像是一株開在靈魂深處的高嶺之花,引人瘋魔,讓宋靳一下就聽出了是誰在說話。
阿迷——
宋靳倏地想起身,腹部傳來的劇烈疼痛叫他瞬間清醒,從以往的專業(yè)知識來自查身體,他覺得他的肋骨至少斷了兩根,至于是不是刺破了脾臟…
他咽了咽口水,便覺喉間一股腥甜味。
宋靳驀然覺得眼前的場景萬分熟悉,剛剛阿迷在說晏灼,他屏氣凝神地伸出了手指,擋了擋天花板上的燈光。手在燈光的氤氳下,顯得勻稱又修長,若是放近了些看,宋靳看到了手心里有一層薄薄的繭。
是了,這是宋靳的手。
思緒逐漸變得明朗,他明明記得自己已經(jīng)在那場慘烈的掃黑風暴里和犯罪分子同歸于盡了,誰能想到此刻的自己會被無邊無際的痛意折磨得冷汗涔涔。
都說天堂里沒有病痛,這太不可思議了!
…
所以,現(xiàn)在的情形是他被上天垂簾,然后讓他重活一次?
重生到了和江迷再次相逢的時候。
-
病房外的爭執(zhí)似乎進入了白熱化。
宋靳耳邊是熟悉到每個音調(diào)都讓他心疼的聲音,他側(cè)目朝著病房門口看去,只可惜于峰和管易的身軀實在龐大,堵得整扇門嚴嚴實實的,他就想偷偷瞄一眼江迷都變得困難。
江迷啊~
是他小心翼翼放在心口愛到骨子里的女人啊~
前世的他活在最污濁的世界里,他是臥底,機遇巧合之下他成了晏灼,做著卑賤到塵埃里的事,而江迷,她是醫(yī)生,她穿著潔白的衣服,在救死扶傷里穿梭,她像一朵百合,高潔優(yōu)雅,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江迷是天堂,而他則在地獄。他們像是兩根無限延長的平行線,永遠不可能有交集。
后來,她嫁給了凌氏企業(yè)CEO凌深。從此,再無他的一席之地。
也不知是不是痛楚的回憶驅(qū)使令宋靳煩躁不堪,等反應(yīng)過來時,暗啞的聲音已經(jīng)出了口:
“讓她進來。”
宋靳說完這話當即后悔了,閉了閉眼,用力攥緊身下的床單,氣息不穩(wěn)。他的腦海里像是上演了一場拉鋸戰(zhàn),一個拼命抑制著想要見她的想法,另一個卻只想遵從本心。
重生歸來想見她一面的心像是在油鍋里熬…
見吧,一面也好。
他最終妥協(xié)。
-
于峰和管易愣了下,還以為出現(xiàn)了幻聽,雙雙往晏灼的方向看過去,“晏先生——”
江迷趁機推開兩個大男人,急道:“你們聽到了吧!是晏灼自己叫我進去的!”
于峰和管易紛紛趔趄了下。
-
-
江迷疾步走到了晏灼的身旁,猝不及防地對上了晏灼的雙眸,心尖莫名一顫,有些記憶躍上心頭。晏灼的瞳漆黑,和記憶深處的那個人很像,像是潑了墨一般,黑白分明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卻深邃得窺探不出半點情緒。
江迷在靜靜打量晏灼的時候,宋靳也在默默看著她。
足足半分鐘后,宋靳低沉的音色里似乎多了分漫不經(jīng)心,“不是要看傷?”
江迷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了,竟然一動不動地盯著一個男人猛瞧!
簡直太丟臉了。
江迷慌忙鎮(zhèn)定了下心神,朝著廖百合喚道:“廖醫(yī)生……”
話才出口,便被宋靳打斷,冷冰冰的說道:“你一個人幫我看,叫她出去?!?p> 江迷一愣,“……”嗯?
于峰和管易接到晏灼的指示,立馬把早就嚇破了膽的廖百合請出了病房。
江迷:“你~”
宋靳深沉如海的目光似有意無意地略過她胸口的工作牌處,冷然道:“江醫(yī)生,一個人不會看病?”
江迷早就聽聞這晏家小公子性格怪癖,有個感冒發(fā)熱的,除了找秦之意便是秦之意,從來不讓別的醫(yī)生近身,聽說從前晏灼不是這樣的,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好,討得晏家長輩老小都疼愛他,可如今的晏灼那簡直就是個二世祖,稍不留意,那便是打架斗毆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這次的受傷也是咎由自取。
二世祖得到了一輛限量版車,說是要試試這款車子的性能,于是拿到車便飆車飆到極限,直接把自家那鑲金了的大門給撞了個窟窿,車當場就毀了,要不是這車子的性能的確杠杠的,晏灼怕不是躺在這兒了。
江迷瞥了眼進退兩難的廖百合,呼出一口濁氣,“廖醫(yī)生,這里有我就可以,你先回去吧。”
廖百合“哦哦”了兩聲,一溜煙跑了。
這群煞神,誰愿意近身誰去。
江醫(yī)生,您就自求多福吧!
-
江迷沒工夫去想廖百合豐富的心理,鎮(zhèn)定心神便開始做檢查。
都說晏灼眉骨生的好,是晏家?guī)状镒顬榭∫莸模黄淙?,即便臉上帶了傷,卻一點也不影響他的皮相,反而給他硬朗的俊容上添了幾分野氣。
江迷柔軟的指腹隔著他的襯衫自胸口處開始一路往下按壓。
宋靳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江迷的手指按壓到他左側(cè)肋骨處時,宋靳沒忍住,喉間發(fā)出壓抑隱忍的聲音。
“嘶——”
江迷下意識把動作放輕了些,黑眸疑惑地在晏灼的俊顏上掠過,晏灼痛得臉色泛著冷白色,卻一聲未吭。
江迷穩(wěn)了穩(wěn)心神,說出判斷:“肋骨斷裂,馬上安排B超,我去叫護士過來?!?p> 江迷正要收回手,卻被宋靳一把握住。
江迷皺著秀眉看他,試圖把手抽出來,卻不想晏灼的手勁很大,她根本抽不出來,不由得怒從心來:“你干什么?”
江迷的手和從前一樣,溫軟,宋靳握得有些心猿意馬,俊顏上的神情卻是一分都未表露出來,見她一副要發(fā)怒的模樣,松了松手,卻沒放開:“我只要你做。”
江迷再次使勁往回抽了下,沒想到一下就抽了回來,卻因為力道過猛,手肘撞上了旁邊的醫(yī)療用具。
一陣乒乓作響。
氣氛莫名覺得尷尬。
江迷手肘處撞疼了,擰著眉凝著晏灼不說話。
那神情似在控訴。
宋靳心一慌,低啞的音色里染了噪意,“到底做不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