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吱呀一響,柳莘端著一個托盤推門而入,其上放著剛剛熬制好的湯藥,逐溪連忙上前接過,遞至曦禾面前。
“你自己喝,還是我喂你喝?”
看了眼黑乎乎的湯藥,曦禾皺眉,“……我不想喝?!?p> “……我是在跟你商量喝不喝嗎?”逐溪招呼柳莘,“快,上來捏住她的下巴,我給她灌進(jìn)去?!?p> 柳莘看了看她兇神惡煞的師兄,又看了看她表情危險的師姐……頓時陷入兩難。
僵持之間,她靈光一閃,從荷包里拿出一顆牛皮紙包裹的糖,“曦禾師姐,你含著這個,這是山下的恬恬臨搬家前送我的,說是她娘親手做的桃汁糖。”
‘桃汁糖’三字一出,曦禾眼神頓時一亮。
恬恬是一個甘草精靈,起初他們一家搬到祈神山腳下,便是想借助祈神山的靈氣讓恬恬得以化形。約莫的兩百年前,曦禾還去找她玩耍過。
‘恬恬,把糖給姐姐吃吃?’曦禾搓了搓手。
此時恬恬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用她那兩個細(xì)長的嫩葉舉著各式各樣的桃汁糖舔得正歡,聞言,她動作一頓,看了看曦禾,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糖,小嘴頓時一癟,張大嘴開始哭喊,“爹、娘!有壞人搶我糖吃啦!”
曦禾連連舉手,試圖安撫情緒激動的恬恬,“我不是壞人呀……”
“有壞仙……”
“我不壞?!?p> 哭喊聲一頓,恬恬吸了吸鼻涕,上下打量了曦禾一眼,“有猥瑣仙搶我糖吃啦——”
“……”這孩子怕是只知道這幾個形容詞,并不是故意針對自己,曦禾這樣安慰自己。
還不等她將‘美麗動人’、‘善解人意’等與她極為契合的形容詞教給恬恬,恬恬就已經(jīng)忙不迭地彈跳著她那幾個根莖,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不能親耳聽她的教導(dǎo),真是個倒霉孩子。
等她背著手回到山上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最倒霉的孩子竟然是她。
因為恬恬的爹已經(jīng)先她一步帶著恬恬來向大師兄告了狀。
最后以她被大師兄訓(xùn)斥了一頓告終。
鑒于兩方都不甚愉快的經(jīng)歷,將其定義為‘玩?!蛟S也并不妥當(dāng)。
唉,當(dāng)年她也不過是想嘗嘗傳說中一整棵桃樹的果子才能做出巴掌大的桃汁糖,是怎樣味道而已。
將柳莘手中的桃汁糖接過,曦禾迫不及待地剝開牛皮紙,隨口問道,“恬恬化形了吧?”
“化形了?!绷沸α诵?,“就因為化了形,這才搬走了,以后見了該是甘草仙子了呢。”
“她竟然現(xiàn)在才化形,肯定是整日只顧吃糖,不思修煉?!本`是仙妖二族尚未化形前的統(tǒng)稱,曦禾小心翼翼地掰了一點點糖渣放進(jìn)嘴里,桃子的軟糯清香頓時溢滿口腔,她接過逐溪手中的藥碗,仰頭一飲而盡。
“我現(xiàn)在甚至感覺渾身都不疼了?!闭f著,她又吃了一小塊,十分滿足。
“嘁,出息?!标睾坍?dāng)年就因為這糖而成‘猥瑣仙’的光榮事跡,逐溪自然也清楚,只是眼下見她吃得十分滿足,心下也有些好奇這糖究竟有何神奇之處。
曦禾看向柳莘,“柳莘,就這一塊嗎?”
柳莘連忙又掏出一塊,“還有一塊,給,師姐?!?p> 曦禾擺擺手,“我以為你只有一塊,想著再給你半塊,你要是還有就自己留著吃吧。你嘗過沒有,真的好吃!”
“那我也嘗嘗。”柳莘開始小心翼翼地剝糖紙,生怕掉在地上沒得吃。
“咳咳?!币慌缘闹鹣庥兴傅溃八^‘獨(dú)樂樂不如眾樂樂’,要懂得分享——”
“師兄說得對哦!”曦禾微微一笑,打了個響指,柳莘剝糖紙的動作瞬間頓住,逐溪的后半句也卡在喉嚨里。
要不是借‘吃糖’轉(zhuǎn)移了逐溪與柳莘的注意力,曦禾也沒這么容易便將他們定住。
忍著后背上冷熱交替的痛苦,曦禾費(fèi)力地從床上下來,無視逐溪眼中的憤怒,路過柳莘身旁時,她摸了摸她的頭,“對不住了,小師妹,委屈你一會兒?!?p> 打開屋門,夜風(fēng)一下子灌入懷中,由流光紗而成的層層裙擺在夜風(fēng)中搖曳,曦禾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快速行至對面屋門前。
相比之前,燈火已經(jīng)暗了不少,她附耳上去聽了聽,除了清時時不時響起的微弱咳聲,并無其他聲音。
曦禾輕輕地推開一小條門縫,閃身而入,將呼呼夜風(fēng)隔絕在外。
繞過屏風(fēng),她躡手躡腳地矮身蹲在清時床前,因下蹲而導(dǎo)致的后背拉扯,使得曦禾倒吸一口涼氣。
床榻上本來緊閉的雙眸忽而睜開。
眸中光華,比燭火更甚。
“我吵醒你了?”
清時搖搖頭,看了看她蒼白的唇色,左手拍了拍床邊,示意她坐上來。
“沒事,我蹲著就行?!?p> 聞言,清時抿了抿唇,忽而手臂用力,欲撐坐起身。
“你別亂動!”曦禾一下子站起身,想阻止又不知該如何下手,最后只得順了他的意,扶他坐起來之后,又在他后背放上一團(tuán)柔軟的云被。
清時在此拍了拍床邊,曦禾無奈,緩緩坐到了床邊。
見她動作遲緩,便知她是在忍痛。
欲將溢出嘴邊的一聲咳壓下,卻不料咳得更厲害了,好半晌,清時才停下。
“要喝水嗎?”
看著她,清時搖搖頭。
屋內(nèi)陷入寂靜,曦禾想起什么似的,忙剝開糖紙,將那顆桃汁糖遞到清時嘴邊,“可好吃了,你嘗嘗?!?p> 將‘不愛吃甜’四個字咽了回去,清時在她期待的目光中,順從地將糖含進(jìn)了嘴里。
“好不好吃?”
清時目光湛湛地看著她,點頭道,“好吃?!?p> 被他看著,曦禾忽而有些不自在,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睜大。
方才出來得急,竟然忘記了梳頭發(fā),她現(xiàn)在披頭散發(fā)一定很不美觀!
曦禾正想找個借口回去梳個頭發(fā),便聽清時狀似無意道,“以前聽人說,長時間的束發(fā)挽發(fā)對于頭皮不好,睡前披散頭發(fā),有利于活絡(luò)頭皮血液。本來以為披散頭發(fā)會顯得人不大好看,不過見你如此,也還尚可?!?p> ‘尚可’二字說得有些含糊,不過曦禾還是聽清了。
可是,他拖著虛弱病體,說這一大段話,就為了告訴她頭皮上有經(jīng)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