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別鬧了?!崩蠇D人攔下了自己丈夫,解釋道,“這不前兩天,這死老頭子在外邊惹了點(diǎn)事,我以為你們是上門找麻煩的,這才隨口編了一句,都是誤會?!?p> “對對對,老伯,都是誤會!”逐溪連忙道。
柳莘強(qiáng)忍著笑。
當(dāng)著人家的面說人家老伴兒是寡居,這擱誰誰不急眼?
柳莘同樣解釋了他們的來意,有些不好意思,“我們是仙族祈神山弟子,正在追蹤自無燼墟逃出來的魔氣,無意間發(fā)現(xiàn)您家煙囪里有一絲黑氣飄出,這才叨擾了您二位?!?p> “魔氣?”魔族已被封印萬年,‘魔’之一字對于他們來說太陌生了,老婦人茫然地?fù)u了搖頭。
小老頭沉吟半晌,“煙囪里的黑氣,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我家老婆子把飯燒糊了呢?”
話音落地,一片寂靜。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清時,請問這個你怎么解釋?”逐溪終于也有了質(zhì)問他人的機(jī)會。
清時也默了,只是一晃眼的剎那,他也并不能十分肯定就是魔氣。
柳莘總結(jié)道,“所以說,咱們這半天找了個寂寞。”
便在此刻,又一絲黑氣從煙囪飄出,似是打算趁機(jī)溜走。
清時目光如炬,鎖定目標(biāo)之后,立即追了上去。
逐溪忙從袖中掏出一顆珠子,塞到老婦人手中,“多有打擾,我們告辭了!”
不等老婦人推拒,兩人迅速追著清時而去。
三人一前一后來到一處亂石堆,清時捏了個隱身術(shù),隱去三人身形,悄然跟著那縷魔氣行至亂石堆邊緣的一處斷崖旁。
斷崖邊云霧繚繞,樹木叢生。奇形怪狀的樹木掩映后,隱有沙沙的響動,類似枝葉相互碰撞摩擦的聲音。
逐溪當(dāng)先湊過去查看,透過枝葉間的縫隙,他看見一團(tuán)足有半人高的魔氣,方才從那家煙囪里飄出來的魔氣,正緩緩滲入其中。
清時也看清楚了,他悄無聲息地將逐溪二人帶到稍遠(yuǎn)的一堆碎石后。
“眼下該怎么辦?”逐溪正了神色,“那真是好大一團(tuán)黑氣!從煙囪里飄出來的也融入其中,莫非從無燼墟中逃竄出來的魔氣,都聚集在此了?”
在此聚集不假,但這里的是否已是全部的魔氣,還未可知。
“先等等看?!?p> 逐溪明白清時的意思,是想再等等看還有沒有魔氣再過來融入,“好。”
魔氣四散,卻又聚集一處,雖不知其中原因,但這可比他們漫無目的地四處尋找逃竄的魔氣省事多了。
晝夜反復(fù)輪回,直到柳莘都數(shù)不清日升月落多少次,前來聚集的魔氣,仍是沒有斷絕。
有時一個時辰來兩縷,有時三天才來一縷。
三人就這樣不分晝夜地守著亂石堆。
*
梵隱河畔云霧繚繞,紫霞蒸騰。
河畔正對著的是一座青琉璃瓦作頂,灰玉石為階的素雅宮殿,殿外十八個侍女手持郁香靈燈,垂首而立。
翡翠岫玉制成的車駕??吭趯m殿外的涼亭處,三頭鸞鳥正臥在車頂閉目休憩。
帝女殿門處忽而傳來一聲響動,三頭鸞鳥頓時豎起腦袋,盯著殿門看。
宣黎拖著素青色的長裙,蓮冠上的流蘇叮鈴作響,飄然自殿門而出。
跟在她身后出來的兩個侍女,架著一個微垂著頭的女子。
女子身上的殷紅衣裙多處破裂,背上幾處裂痕呈現(xiàn)焦黑之色,裙擺處扯了好幾處口子,垂落的發(fā)絲稍顯凌亂。
正是剛被無極玄雷劈暈的曦禾。
宣黎來到梵隱河前,瞧也沒往后瞧一眼,漠然道,“扔下去?!?p> “是,公主?!?p> 兩個侍女如同拋尸般將曦禾扔進(jìn)了水中,曦禾嗆了一大口水,瞬間清醒。
河水冰涼刺骨,絲絲縷縷的寒氣順著周身毛孔一涌而入,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針,直刺她的五臟六腑,背上的雷擊傷痕宛若再次被撕裂了一次。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繼無極玄雷之后的第二波‘招待’。
侍女搬來一把鋪著貂絨毯的紫金玄木椅,宣黎理了理裙擺緩緩落座,指尖把玩著的正是喚靈戒。
古樸的銀戒周身再不見一絲光芒,瞧上去安靜而普通。
“怎么什么神器都能被你尋著?”宣黎抬起手,對著月亮轉(zhuǎn)了轉(zhuǎn)喚靈戒,“不過也無所謂了,不論是喚靈戒還是玉荊扇,此后,你再也無法駕馭?!?p> 曦禾欲調(diào)動周身仙力抵御寒冷,卻只稍稍動了一下,胸口便如被萬錘加身,震痛不已,根本無法使用仙力。
不知是力量暫時被封,還是永久消失。
梵隱河的河水不深,剛好到曦禾的脖頸處,露出她那張慘白如鬼魅的臉。
發(fā)絲凌亂的貼在臉上,曦禾捂著胸口,嘴角蜿蜒出一道血跡,她不在意地擦掉。
眼下這種被人碾壓欺凌的場景,她并不陌生,遇見清時之前,在她還是個廢柴的時候,發(fā)生過很多次。
這次不過是換了個蔑視她的對象,從鳶陸變成了宣黎。
慘白的臉色,更襯得她眸如點(diǎn)漆,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靜地看著宣黎,“玉荊扇與喚靈戒已認(rèn)我為主,你得到它們,也無法駕馭?!?p> 宣黎五指一張,掌心化出一個透明的金絲袋,袋口被金線死死系住,玉荊扇靜靜躺在其中。
“神器擇主,我自然是無法駕馭,我也無需駕馭,只需要你同樣駕馭不了,便夠了?!毙枇嘀莻€金絲袋晃了晃,“乾坤縛靈袋上匯聚了眾仙的仙力封印,而以你如今之力,再無可能將玉荊扇召喚而出。”
曦禾微微動了動身形,河面蕩起層層波紋,隱在手下的雙手緩緩攥起。
幼娘還在玉荊扇中!
“宣黎,你如此恨我,讓我猜猜?!标睾唐似^,勉強(qiáng)壓下因寒冷導(dǎo)致的嗓音顫抖,“是因?yàn)榍鍟r,還是……因?yàn)槲绎w升比你早,奪了你的風(fēng)頭?”
宣黎瞇了瞇眼睛。
曦禾繼續(xù)道,“應(yīng)當(dāng)是因?yàn)槲绎w升比你快,修行天賦比你高吧。我此前,是鳶陸他們口中的‘廢柴’,而六界修行天賦第一人的宣黎帝女,竟然連一個廢柴也比不過,想來心中定然是十分的郁結(jié)憤懣。所以借著自己父帝的手,散去我周身仙力,我也能理解,畢竟第一沒有了,第二……可不就成第一了么。”
說完,曦禾唇邊的笑容緩緩擴(kuò)大,像是無聲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