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將計(jì)就計(jì)
出了天牢，二人都不約而同地長長舒了一口氣，遠(yuǎn)遠(yuǎn)望去，黑夜陰鷙，籠罩著一切，什么都看不清。
玉小霜道：“這事遲早要報(bào)大理寺，我去跟皇帝匯報(bào)，你直接去找裴少卿吧……唔……你直接去找他估計(jì)會被轟出來，還是去找銀樓主，把牢里的情況告訴她，讓裴少卿帶人過去。怎么處理隨他，我只想知道，這密道被封住的那一頭，通向哪里?！?p> “嗯，記住了，那小姐你……”霽月很想陪著自家小姐。
“放心吧，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你讓你哥趕緊好起來，很快要忙了……你把事辦完了早些回府休息，不必等我了?！庇裥∷龡l斯理的囑咐完，便御風(fēng)而去了。
霽月知道，她家小姐的心里一定很難受，因?yàn)樗f話的時(shí)候一點(diǎn)兒表情都沒有，看不到小姐的笑容，總有些惴惴不安，她嘆口氣，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夜色越來越沉，濃得化不開，這黑暗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有人知曉嗎？
金碧輝煌的床榻，每一處無不是雕龍畫鳳，精美絕倫，可這榻上只終究有皇帝孤零零的一個人，金色的帳幔如瀑布一般傾瀉下來，遮住了帳外的一切，也遮住了那些人的心，這因果輪回究竟是對是錯？究竟何時(shí)才能結(jié)束，才能安寧？
似乎有些許響動，儲公公？不，不是他的腳步聲，似乎是極輕的，不易察覺的腳步聲，卻故意弄出些響聲，讓自己知曉，皇帝全身的緊繃松弛下來，輕聲喚道：“鈺霜？”
外面一片靜寂，當(dāng)皇帝再度警覺時(shí)，玉小霜才回了一句：“回圣上，是屬下?！?p> 此時(shí)的她似乎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就像是以前的她，皇帝想到先前天牢傳來的訊息，頓時(shí)了然：“……你見過儲公公了？”
又是一段沉默，才聽玉小霜道出了天牢中的情形，皇帝聽完，輕輕嘆了口氣：“鈺霜，進(jìn)來陪舅舅坐會吧?！?p> 玉小霜不知此刻皇帝的心思，但皇命不可違，她小心地撩開帳幔，看到皇上蒼白的面色，和通紅的眼，一時(shí)不知如何是好。
就如皇帝看到她面上難掩的悲痛，也愣了一下，才拍了拍床榻：“坐吧，此刻，我們只是舅舅和外甥女。”
玉小霜本就沒有什么等級觀念，再加上心情復(fù)雜，也沒推脫，坐下來看著自己腳尖。
皇帝看她那個樣子，知道她是真的傷心了，便道：“鈺霜，明日便是除夕了?！?p> 玉小霜聞言抬起頭來，自知曉景凰陷入毒衣案之后，她連日查案，倒把此事忘得干干凈凈了。
這是她來這邊過得第一個年，只可惜，景凰不在。
“往年，宮中都會大擺宴席，君臣同賀新年，今年，怕是不辦了……”皇帝輕輕嘆了口氣，道：“這個案子，我會交給其他人去查，你同家人安心在家中歡度新年便是?！?p> 玉小霜歪著腦袋，靜靜地看著皇帝，抿了抿唇道：“您被謀害臥床，不找出幕后黑手，我怎可心安？景凰被陷害尸骨未寒，不為她昭雪復(fù)仇，我怎能心安？”
“我以為，你過于傷痛，不愿再碰此案，我也擔(dān)心，你復(fù)仇心切，影響判斷?！被噬峡刹桓野岩粋€滿心仇恨的密探給放出去。
玉小霜笑了，有些凄涼：“我不會讓景凰這么不明不白就被害了，冤有頭，債有主，我若找錯了人，那景凰怎能瞑目？況且，此人毒害您，肯定還有后手，不把他揪出來，只怕后患無窮?！?p> “你去，我最放心，既然你仍如此清明，那還按之前說的，你全權(quán)負(fù)責(zé)暗查，無論大理寺那邊結(jié)果如何，我只相信你?！被实劭粗?，目光爍爍。
玉小霜不在意皇帝給她的壓力，反正無論如何，她都要查清此案，為了景凰，為了保住皇帝，保住南宮家。
一夜夢魘，輾轉(zhuǎn)難眠，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一聲聲傳入玉小霜的耳朵，她睜開眼。
摸了摸枕邊大碗里的小花寶，它睡眼惺忪地看了她一眼，蜷了蜷身子，接著睡。
玉小霜慢慢地?fù)崦▽?，發(fā)了一會呆，才坐起身來，花寶感覺撫摸自己的那只手不見了，有些不滿地哼哼兩聲。見玉小霜不理它，便爬出碗來，蹭到玉小霜手里，舔著她手心。
玉小霜眼兒彎彎，又摸了它好一會，道：“乖，我出去有些事，回來再陪你哦?！?p> 花寶今天不知怎么地，特別黏她，就是拱她聞她舔她蹭她，花式撒嬌，玉小霜好笑，便托著它，連同它的小墊子一起，丟進(jìn)了玲瓏特地縫制的又軟又暖和的大荷包里，帶著一起出門。
下了一夜的雪已經(jīng)停了，路上積雪深厚，腳印深深淺淺，去往四面八方，家家戶戶早就張燈結(jié)彩，一眼望去，紅彤彤白皚皚的一片。
除了回老家過年的，本地小販都賣力吆喝著，想趁著過年大賺一筆，結(jié)伴同行的男男女女，都洋溢著喜悅歡樂，笑鬧著前行，說著喜慶的句子。
玉小霜穿過熱鬧的街市，被周圍的氣氛感染，心情也沒那么沉重了。
她要去的是景府，易伯看到她，努力擠出一絲笑，領(lǐng)著她去見老太爺，一路無話，看來，他們是知道景凰的噩耗了。
老太爺坐在書房，被褶皺包裹的雙眼噙著淚，嗚咽得像個孩子，看到玉小霜來也沒有停下，她再也忍不住，跪倒在老太爺?shù)拿媲埃骸袄蠣斪樱际俏业腻e，若我早點(diǎn)找到景凰，也不會如此……”
老太爺哽咽著，拍拍玉小霜：“不怪你，不怪，只怪那陷害我們家的人……”
老太爺沒說完，玉小霜卻抓住他的手，借著垂頭啜泣，在他手心寫道：未死。
又指指自己和老太爺，意思是景凰沒死，只你我二人知曉。
老太爺渾濁的眼睜大，一下子緩過勁來，準(zhǔn)備說什么，卻見玉小霜使了個眼色。
仔細(xì)想想，明白過來，景凰沒有死，但是此事不能讓他人知道，這孩子特地來告知自己，是怕自己傷心過度，如此謹(jǐn)慎，只怕這景府有內(nèi)奸……
是了，否則那歹人也無法輕易易容取代景凰，那羅大興也不會在府中就被無聲無息的鴆殺。
老太爺輕輕點(diǎn)頭，示意自己明白，二人裝模作樣哭訴了半晌，玉小霜臨走前深深看了老太爺一眼，稍稍點(diǎn)頭，老太爺知道，她定會找回景凰。
事情究竟如何，他此刻并不在意，只要他的凰兒還活著，活著就好。
玉小霜出了府，慢慢踏著雪前行，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深深的腳印。
是的，景凰沒死。
她清楚的記得，之前景凰指著她胳膊內(nèi)側(cè)說：“小霜，我以前的身體這里有個胎記的，這具身體當(dāng)然沒有，可是最近，居然長出了一模一樣的胎記，看來咱們穿越過來可能真是命中注定呢?！?p> 那樣的笑靨還歷歷在目，那樣的話語還回聲不絕，就這么冰冷僵硬的躺在那里，玉小霜怎能相信？
她檢查了尸體的胳膊，并沒有胎記，她不知道為何沒有易容的痕跡，但對方想讓人以為景凰已死，若有胎記這種能證明身份的，絕不可能刻意抹去，所以，她不是景凰，此乃其一。
在牢房床下密室中，有些許血跡，有三個不同的腳印，看大小形狀，應(yīng)該是兩男一女的，其中一個男子的腳印虛乏不全，女子的腳印卻是從容不迫，毫不凌亂的。
從種種跡象推測，此前景凰雙手雙腳被縛關(guān)在這里，有一人看守，后有一人從密道的另一出口進(jìn)來，殺了看守之人，救走了景凰，也帶走了看守之人的尸首，這假的尸體，只怕也是此這人所放。
而救走景凰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隱在暗處的密探，他知道景凰所在，也知道有人要?dú)⒕盎耍€要將她的尸體送回牢中。
于是他將計(jì)就計(jì)，用了一個和景凰極其相似的尸體，替換了景凰，而真正的景凰，應(yīng)該是被他帶走了。
到現(xiàn)在都沒有消息，估計(jì)是去查顏四娘的幕后之人了，可他去查就查吧，為何要帶著景凰呢？一個人暗中跟蹤調(diào)查已是不易，帶個不會武功的景凰，不更是束手束腳嗎？
難道就是為了讓景凰消失的徹底？查出幕后黑手之日，便是景凰歸來之時(shí)？
玉小霜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猜測，這位密探既然做出景凰已死的假象，瞞天過海，應(yīng)該會跟銀樓主傳信任務(wù)失敗，或是不再傳信，自己不會穿幫。
既然他們都要讓世人以為景凰已死，那自己也將計(jì)就計(jì)，這也是對景凰的一種保護(hù)，她努力演戲，連皇帝都瞞過了。
但她唯獨(dú)不能瞞老太爺，為了景凰，她要保住景家，護(hù)住景老太爺。老太爺如果以為唯一的至親不在了，傷心欲絕之下，不知會出何事，而他知道了真相，一定會守住秘密，保護(hù)景凰。
所以，案子她當(dāng)然不會撒手不管，她得去找回景凰，按照那位密探的思路，離幕后之人越近，便離景凰越近。
她自當(dāng)奮力前進(jìn)，離他們近一點(diǎn)，再近一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