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小十四叔
一天過的飛快,金烏西沉,一切都已準(zhǔn)備就緒。
以往他們都是三個人同進(jìn)同出,如今云開有了心結(jié),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影響辦事,玉小霜便讓他留下好好養(yǎng)傷,他也樂個清凈,于是,只有霽月一人隨行。
今晚南宮家的晚膳格外豐盛,知道玉小霜今夜要走,飯桌上的家人們都想與她多說兩句。
知道她有能力自保,還是會擔(dān)心有個萬一,知道分別之后是相聚,就怕等待的時間太長,或者根本等不到……
玉小霜用心地聽著他們的囑咐,耐心回答他們的問題,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
這頓飯的時間似乎格外長,吃完天已經(jīng)漆黑一片,沒有雪的天空還有幾顆星,明天定是晴天。
玉小霜帶著小花寶沿著回廊慢慢走著,遛彎兒消食。
突然,一個不明物體不知從哪里竄出來,一下子撲倒玉小霜身上,看身形才知道是誰。
玉小霜趕緊扶住小人兒,卻見他雙頰通紅,鼓著腮幫子,忙問道:“十四叔,這是怎么了?你怎么回來的?”
南宮玨別別扭扭的,自覺跳過第一個問題,答道:“安侯爺,送我回來的……”
聲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小花寶倒也不叫,端坐在一旁,歪著腦袋,搖著尾巴,好奇地看著他。
玉小霜掏出帕子,幫南宮玨擦了擦臉頰,又問:“不是說小住幾日?怎么突然回來了?”
南宮玨的臉更紅了,腦袋都快埋到領(lǐng)子里了,微微搖了搖頭,就是不肯說,玉小霜耐著性子,征詢道:“那一會安侯爺問起,你希望我怎么說?”
“反正、反正別讓他們討厭我,就行了……你快去,我在房間等你,別讓安侯爺久等?!闭f完,抬頭看了玉小霜一眼,又低下來,往房間走去,走了幾步,又回來,抱起看熱鬧的花寶,捏了捏,走了。
玉小霜無奈又好笑,搖了搖頭,往前廳去了。
“十四叔這是怎么了?”兩個人幾乎同時問道。
安少坤輕咳了兩聲避免尷尬,玉小霜試探地問道:“是不是兩個孩子吵架了?”
安少坤堅定地?fù)u頭:“沒有,兩個人好得都能穿一條褲子?!?p> “那……那十四叔回來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沒有,晚膳吃的好好的,十四叔突然放下筷子說要回來,戎兒一臉莫名其妙,問十四叔原因也沒說,他還傷心著呢。”安少坤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唔……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大事,姐夫早些回去安撫一下戎兒吧,就說……就說是十四叔想家了,我陪著十四叔,讓姐姐和戎兒都別擔(dān)心。”
安少坤點點頭:“十四叔最信任的還是你,偏勞你了?!?p> “哪里,自家親眷,又是孩子,當(dāng)然要多留意了。”
玉小霜送安少坤離開后,回到房間,南宮玨一只胳膊放在桌上,枕在下巴下面,另一只手摸著在桌子上翻滾的花寶。
聽見開門聲,他掀了眼皮瞅了一眼,見是玉小霜,又繼續(xù)垂下眼皮,專心致志的逗花寶。
玉小霜走過去,坐在他身旁,陪他一起逗花寶,直到花寶翻滾累了,爬到窩里睡了,身邊的小人兒才說:“我告訴你,你不告訴別人可好?”
“拉鉤?”玉小霜伸出小指來,南宮玨猶豫著也伸出白嫩嫩的小指:“拉鉤約定,騙人是小狗,嗯,小花寶!”
玉小霜忍著笑,又安撫道:“十四叔,沒事,我在呢?!?p> 南宮玨的胸口起伏了兩下,似乎做了很大的決心,才道:“我有了個可怕的想法……我想讓鈺雪當(dāng)我娘親,我想讓安侯爺當(dāng)我爹爹,我要安戎當(dāng)兄弟……這個想法,太、太有違倫常了!
我不應(yīng)該有這種想法的,不可以的,我害怕,我控制不住,這個想法,根本停不下來!我、我只能離開他們,看不到了,就,會好點,不會那么想了……”
南宮玨雙手抱著腦袋,臉都埋進(jìn)了胸口,玉小霜輕輕抱住他,抱住那個抖動的小身子。
她無論在現(xiàn)世,還是原來的世界,都有疼愛她的父母,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個孩子,對父母之愛的渴望,竟是那么的刻骨。
對她而言,唾手可得的親情,或許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奢望,比如南宮玨,比如景凰。
十四叔的肩膀在不停地顫動,似乎在哭,玉小霜緊緊抱著他,輕輕哼唱著媽媽唱過的歌謠。
花寶的大眼睛掀開一條縫,又閉上,哼哼兩聲繼續(xù)睡,南宮玨的動靜也漸漸小了些,哭累了,睡著了。
玉小霜歌聲漸止,將小人兒放在床上,用溫?zé)岬拿頌樗潦昧四橆a和手,掩好被子,輕手輕腳去外間了。
解鈴還須系鈴人,十四叔的心病,只能五叔爺爺來解了,還是得讓他們多多相處溝通,不知道那封信,五叔爺爺收到?jīng)]有……
已是子夜,玉小霜輕手輕腳的回內(nèi)間拿好包袱,原本計劃帶花寶,不過現(xiàn)在還是留下和南宮玨作伴吧。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南宮玨,又看了眼花寶,很好,都沒動靜。
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剛走到門口,便有一個略帶迷糊的聲音道:“鈺霜,你要去哪?”
玉小霜回頭,看到揉著眼睛的南宮玨正坐在床上看著自己,尷尬一笑,脫口而出:“去……去拜年。”
南宮玨暈乎了會,完全清醒了,小嘴一嘟:“騙人,這天還黑著呢,況且你之前明明說,出遠(yuǎn)門才會帶這個背包的?!?p> 玉小霜暗叫不好,這個背包是她按照現(xiàn)代雙肩背包的樣式,畫給玲瓏看,拜托她做了兩個,讓自己和霽月出行用,當(dāng)時南宮玨也在,覺得特別新奇,便央玲瓏也幫他做一個。
背包自是瞞不住他,玉小霜解釋道:“去遠(yuǎn)方的親戚那里拜年,要連夜出發(fā)!”
南宮玨看著她,認(rèn)真的說:“鈺霜,我大哥沒有遠(yuǎn)方的親戚讓你走動,我嫂子倒是有,就是你外公,在北漠邊關(guān),你總不會要去北關(guān)拜年吧?你的姑姑遠(yuǎn)嫁之后早就失去了音訊,若是聯(lián)絡(luò)上了,我大哥大嫂早就親去了,要么也會讓你哥哥去,哪輪的上你?”
……這小子,有點難對付呀……
“……不過你們每年倒是會派人去族學(xué)拜年,今年是你大哥親自去的,還帶了不少侍衛(wèi),你在族學(xué)中經(jīng)常夜探,查的那個鬼怪的事,也有了蛛絲馬跡。你大哥想必就是為了這事去的吧,拜年這個借口,他已經(jīng)用了,你就別用了?!?p> 南宮玨自顧自地分析著,玉小霜訝然,整個京城的人估計都不會想到這個,這位小十四叔居然窺得一二,真是不容小覷。
南宮玨的眼珠兒轉(zhuǎn)了轉(zhuǎn),想了想,繼續(xù)道:“先前總聽你說皇上如何如何,想來你與皇上是經(jīng)常接觸的,雖然你們表面是親眷,可畢竟是干親,可似乎他見你的次數(shù),比見你爹的次數(shù)都多,為何?”
南宮玨目光爍爍:“只能是你們之間還有其他的聯(lián)系,會是什么呢?你最近對毒衣案非常的關(guān)注,去景府也走動的很勤,可都很隱秘,那么,我是否可以猜測,皇上私下里把這案子交給你了呢?”
……這孩子……真的沒有謊報年齡嗎?
“你在族學(xué)里,看得大多是斷案、兵法、檢驗勘察類的書籍,要么是興趣,要么是需要,你隱藏的身份,可能就是幫皇上查案吧?!蹦蠈m玨懂事的壓低了音量,繼續(xù)道:“此行,便是去查毒衣案吧,帶上我吧!”
玉小霜突然想起之前三叔說過:玨兒同他父親一樣,聰慧過人,只要是他想知道的,誰都瞞不過。
她還以為三叔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竟是真的,別看南宮玨天天只是玩樂,原來很多事情都入了他的眼他的耳。
他在親情方面的脆弱,玉小霜下意識把他當(dāng)成一個需要關(guān)愛的孩子,什么事情也沒有避著他,沒成想,竟讓他猜了個明白。
想到先前在族學(xué),他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夜探的事,他不問不代表不知道,只是出于尊重不干涉,這不,他什么都知道。
既然如此,玉小霜索性說:“十四叔,你既然知道了,也能明白此行并不易,我不想讓你遇到危險。”
南宮玨賭氣道:“鈺霜,離開族學(xué)時,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你就不怕我把我知道的告訴別人?”
那時被情緒感染,一時沖動答應(yīng)了,可真要讓他跟著自己犯險,又于心不忍,玉小霜避開他的第一問,道:“小孩子說出這些話,很多人都不會信,若有人信了,我恐怕就會有殺身之禍了,你不會想我死的?!?p> 南宮玨跺腳,腦袋轉(zhuǎn)的飛快,又道:“鈺霜,帶著我,有很多便利的,比如你們出行,少不了要喬裝打扮,帶著一個孩子出門,不會讓人聯(lián)想太多;再比如,大多數(shù)人都對小孩子不設(shè)防,我去探聽什么,或者做什么,都不會有人在意,這樣辦起事來,就會事半功倍了。還有一點,連三叔都不知道的,我,可以過目不忘,像你這樣臉盲又記性差的,我多多少少能幫你一點吧?!?p> 霽月看玉小霜半天沒出來,便進(jìn)來看看,一來就聽到這句,忍不住噗嗤一笑。
玉小霜尷尬的瞥了她一眼。真是,這孩子也太機靈了,自己已經(jīng)很努力地掩飾這兩個缺點了,居然也被拆穿了……
也罷,有了他等于多個腦袋多雙耳目,他的功夫,自保綽綽有余,帶著就帶著吧。
玉小霜嘆了口氣:“好吧,我答應(yīng)你了,一起去!”
南宮玨一蹦多高,笑的見牙不見眼,玉小霜把睡得迷迷瞪瞪的花寶摸了摸,丟進(jìn)大錦囊里,遞給南宮玨:“花寶就交給你了,小孩子帶著小狗,才不會讓人覺得奇怪?!?p> “嗯!”南宮玨高興的接過錦囊,在腰間比劃了一下,覺得太惹眼,決定一會塞進(jìn)自己的小背包。
玉小霜蹲下來,看著南宮玨,似笑非笑地說:“十四叔,這段時間就要委屈你了,人前記得叫我姐姐哦!”
“真的可以嗎?我早就把你當(dāng)成姐姐了……”南宮玨脫口而出,又趕緊捂住嘴:“遭了,怎么了說出來了,我這輩分全亂套了……”
玉小霜好笑,拍拍他的腦袋:“玨弟弟,姐姐就多靠你照顧啦!”
“姐姐……”南宮玨輕輕喊出口來,胸口卻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喊了一遍又一遍。
玉小霜心暖又心酸,突然想到什么,苦惱道:“加上你,我們之前的身份恐怕用不了了,你再睡會,我出去一趟,天亮再出發(fā)吧。”
南宮玨頓時警惕地盯著玉小霜,生怕她又偷跑,玉小霜柔聲道:“既然答應(yīng)你了,我就會帶你,喏,霽月留下來當(dāng)人質(zhì)?!?p> 南宮玨略一思忖,答應(yīng)下來,抓著哭笑不得的霽月不撒手,目送玉小霜離開。
待她離開后,南宮玨也沒了睡意,歡天喜地的找出他的小背包來,把隨身物品都往里面塞,很快就收拾妥當(dāng),最后還露出了點縫,讓花寶透氣。
他坐在床上,兩條小腿兒晃呀晃,一雙杏仁眼看著外面的夜色,抿著唇笑,等天亮了,就能開啟新的人生啦。
玉小霜飛身穿過一個又一個屋檐,往孔方樓行去……
某個屋檐下,還有一豆火光,明明滅滅,有低沉的聲音,隱隱傳來:“……這么多天了……那位怎么還沒毒發(fā)身亡?”
沉默了半晌,又另一個聲音輕輕響起:“……或許是毒性不夠,還要等幾天……”
“等等等,都多少天了?估計就跟老六一樣,沒成!”
“那又如何,計劃那么多,他的運氣還能一直好下去嗎?”
有人低低的笑著:“那倒是……楚州那邊,傳信了嗎?”
“傳了,會做干凈的……”
夜還深,吞噬了一切……
金玉棠
小十四叔太厲害了,惹不起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