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重拾面目
書房中的爐火燒得旺,讓楚瀅兒逃了,他們也算是功虧一簣。
玉小霜知曉輕重,怏怏道:“屬下愿將秦歆背后的人擒回來,將功補(bǔ)過?!?p> 今晨宮云朔收到消息,他們的人損失慘重,而楚瀅兒卻逃了,進(jìn)宮前,他便告訴了玉小霜。
宮云朔抿了抿唇,這老實(shí)孩子,皇帝嚇唬兩句,就把過錯全往身上攬,皇帝這不是沒被行刺成功嘛?
這話要讓皇帝知曉,肯定又要恨的牙癢癢,非得他受點(diǎn)傷,流點(diǎn)血,這事兒才算嚴(yán)重?
皇帝大概就喜歡玉小霜這種乖巧懂事攬錯攬事的下屬,聞言面色竟好了些:“今早有消息傳過來,秦歆背后的人,確實(shí)是楚瀅兒,我們追擊的人傷亡慘重。楚瀅兒逃了,朕已經(jīng)另外派人去追了,楚瀅兒也算是衛(wèi)國的逃犯,要在她回南玥之前劫殺,一定不能讓秘密泄露?!?p> 宮云朔問了句:“若是沒有截殺成功呢?”
“那就得勞煩您二位親自去一趟南玥了。”皇帝皮笑肉不笑道。
這話,玉小霜和宮云朔都不敢接。
皇帝又拿了奏章繼續(xù)翻看,邊看邊說:“刺殺一事,你們提前有部署,沒讓刺客得逞,只要把尾巴斷干凈了,也就算過去了。但是這孔方樓,以后總得重建,這重建的銀子就由云朔來出吧?!?p> 宮云朔眉頭一挑,應(yīng)承下來。
這讓皇帝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這么輕易就答應(yīng)了,不像這小子的性格???
哦,大概是不想朕再為難他的心上人,反正這火確實(shí)是玉小霜放的,別說什么被控制,就算被控制也是她親自下的手,誰讓你宮云朔沒保護(hù)好她,還受了傷,不找你找誰?
有本事你找幕后主使把這筆銀子給吐出來,朕也沒意見。
宮云朔也知道皇帝是鐵了心要找個出氣筒,他不背鍋誰背鍋,總不能讓皇帝任意欺負(fù)玉小霜吧。
“還杵在這做什么?都回去吧?!被实劾^續(xù)看奏章,不再理會他們。
宮云朔提醒道:“都給您拜年了,您不得給點(diǎn)賞兒……”
還敢要賞?皇帝將奏章當(dāng)暗器擲了出去:“滾!”
二人默契閃開,這才恭恭敬敬地告退。
等他們的身影都看不見了,儲公公才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將地上的奏章拾起來,雙手奉上,便侍立在一旁垂目不語。
皇帝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道:“這霜丫頭怎么好似心事重重的……”
儲公公微微佝僂著身子道:“皇上,聽說這人扮成霜小姐的模樣多日,都未被南宮家的人辨識出,大概是傷心了吧?!?p> “他們那都是在演戲呢,一家子大大小小好幾只狐貍,怎會被蒙騙?”皇上認(rèn)真地看著奏章,頭也不抬。
“那……就是霜小姐被控制被利用,心生愧疚?”儲公公繼續(xù)猜測。
皇帝嗤笑一聲:“這要是以前,她還會愧疚,現(xiàn)在有了那個臭小子,幾句花言巧語,就能把責(zé)任全給推卸完,哪會忍心讓霜丫頭真愧疚不安?”
“這……老奴可就猜不出來了?!眱荒槥殡y。
皇帝并未怪罪,也不再言語,仔細(xì)批復(fù)奏章,仿佛剛剛的話從未問過。
出了宮,玉小霜長長地舒了口氣,感嘆自己又逃過一劫,宮云朔看到她心有余悸的樣子就道:“皇帝嚇唬你呢,真要罰你,昨夜出了事就來抓你了,哪里會等到今日?”
“我知道呀,可是總要讓他的火氣有地兒撒吧,一直憋著后患無窮。”玉小霜沖他眨了眨眼,湊過去低聲道:“裝得可憐一點(diǎn),皇帝就不舍得罰我啦。”
竟然……宮云朔微微錯愕,玉小霜又道:“你看你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皇帝更加覺得我無辜又弱小,所以銀子就讓你掏了唄,哈哈?!?p> 玉小霜蹦跳著走了幾步,留下一串笑聲。
宮云朔失笑:“這你就誤會他了,他是本著妻債夫還的原則,又知道我舍不得他欺負(fù)你,所以讓我出銀子理所當(dāng)然,還知道我不會反抗?!?p> 玉小霜?dú)g愉的蹦跳一頓,轉(zhuǎn)過頭來,苦著一張臉:“那我們吃虧了啊?!?p> 宮云朔倒是心情不錯:“你可是燒了孔方樓還能全身而退的第一人,我們不虧。”
玉小霜無語,皇上啊皇上,這等臣子真的靠譜嗎?
他們二人踏著積雪,緩緩在路上走著,鞭炮聲此起彼伏,路上馬車緩行,孩子們追逐打鬧,去親戚家拜年。
秦歆的尸身已經(jīng)送去了大理寺,暗衛(wèi)跟裴遠(yuǎn)解釋了后來發(fā)生的事,跟前面的事串聯(lián)在一起,也是讓裴遠(yuǎn)唏噓不已,他仔仔細(xì)細(xì)寫了案情經(jīng)過和結(jié)案陳詞,呈給皇帝,也算是結(jié)案了。
宮云朔問想去哪兒,玉小霜想了想道:“回葶紓姐姐那里吧,或許南宮家的人會來找我?!?p> 倒不是她自作多情,只是她這事兒如鯁在喉,南宮家應(yīng)該會盡快給她一個決斷。
他們應(yīng)該也知曉她無處可去,稍稍猜一猜,也能猜出她會去應(yīng)葶紓那里,這也是她昨夜沒有去別處的原因之一。
她猜的不錯,回來就看到南宮戟在院子里等著,應(yīng)葶紓陪坐,霽月正在給她上藥。
看到玉小霜,南宮戟有些局促不安,他猛得站起身來,腰背緊繃著,不知道如何開口,似乎還在斟酌措辭。
玉小霜看到他這個樣子,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跳的有點(diǎn)快。
應(yīng)葶紓暗中踢了踢南宮戟,他才回過神來,躊躇道:“……爹……想請你過府一敘。”
不知道如何稱呼,便直接略過了。
玉小霜心想這位大哥也是可憐,先前秦歆傷了她們一走了之,他就很迷茫,如今秦歆又傷了她們,最后還死了,自己又借尸還魂如此嚇人,他恐怕還會恍惚一陣子了。
不過應(yīng)葶紓并不想讓他恍惚,又狠狠踢了他一腳,朝玉小霜這邊使了個眼色,南宮戟似乎才終于魂魄歸位。
他擠出來個笑容,終于喊出她的名字:“霜霜,你別擔(dān)心,我們心里都認(rèn)你這個妹妹,爹也認(rèn)你的,就是娘……精神不太好……”
玉小霜明白了,南宮夫人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shí),她努力讓自己的笑容明媚些:“嗯,謝謝你們,我們什么時候過去?”
南宮戟見應(yīng)葶紓的傷口重新包扎好了,便道:“現(xiàn)在就過去吧,爹用過早膳就在家里等了?!?p> 他們昨夜都是一夜未睡,因?yàn)槌κ貧q,因?yàn)檩氜D(zhuǎn)難眠。
玉小霜道聲好,看了眼應(yīng)葶紓,應(yīng)葶紓微笑道:“你們應(yīng)該會有很多話要說,估計會回來的晚,讓霽月在家陪著我,可以嗎?”
玉小霜笑了笑,這位未來大嫂真是善解人意,白便宜了她大哥,于是她又囑咐了霽月幾句,隨南宮戟一起去了,宮云朔自然是亦步亦趨。
南宮將軍和其他三位少爺,還有南宮玨都在廳中,獨(dú)獨(dú)不見南宮夫人。
南宮將軍到底是上了年紀(jì),折騰了一夜,愁思了一夜,今日就添了好幾道皺紋,讓玉小霜口中漫出了苦澀,怎么都張不開口。
南宮玨暗暗給她使了眼色,示意她別害怕別擔(dān)心。
見禮后,南宮將軍讓他們倆坐下,他又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了玉小霜半晌,喟嘆道:“霜霜,我還是叫你霜霜啊。”
一句話,就讓玉小霜的眼眶酸澀微微發(fā)紅,她嗯聲點(diǎn)頭。
南宮將軍繼續(xù)道:“謀害鈺霜的人不是你,你的魂魄來到這個世間也并非你所愿,若不是你,我們也看不到如此活潑開朗的鈺霜。
我們感謝你的善意,你代替鈺霜活下去,也是不想讓我們難受,你做了很多事,是為了保護(hù)我們南宮家,我們,都知道……”
南宮將軍聲音遲緩,此刻有些說不下去了,南宮鉞便接下去說:“霜霜,你還是我們的妹妹,我們還是你的家人,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活,不用活成鈺霜的模樣?!?p> “我們就當(dāng)你是鈺霜的雙生姐妹,你是我們的另一個妹妹,就像我們一樣。”南宮槊指了指自己和南宮鉞。
“是,這個秘密我們會保守,在外面,你還是鈺霜的身份,在家里,就是南宮家的另一個女兒。”南宮盾也道。
這畢竟是南宮將軍的家事,南宮玨只是寄居的親眷,不太好插嘴,但他一個勁地用眼神安撫著玉小霜。
南宮鈺雪一大早來拜年,見娘親臥床不起,嚇了一跳,聽說了如此匪夷所思之事,想了好半天,也釋然了。
她這會也笑道:“我一下子多了一個妹妹呢,霜霜,你就是你,鈺霜就是鈺霜,你們不是互相替代的關(guān)系,就像老二老三一樣,你們是對等的。鈺霜去世了,我們都很難受,希望有生之年,你還可以陪我們一起走過,你愿意嗎?”
玉小霜呆住了,她沒想到南宮家的人不僅接納了她,還將她與鈺霜區(qū)分開了,這是對她玉小霜的認(rèn)可和接納,而非是頂替。
她原本以為,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他們讓她代替鈺霜繼續(xù)活下去,那樣,在他們心中,她永遠(yuǎn)是鈺霜的影子。
其實(shí)秘密揭開之前,她也是這樣做的,做鈺霜該做的事,完成鈺霜的差事和任務(wù),她都可以接受。
但秘密揭開之后就不一樣了,他們也許會下意識拿她與鈺霜做比較,會對她有苛刻的要求,那便是禁錮的牢籠,永遠(yuǎn)無法掙脫。
不想,他們打開了牢籠,讓她得以重見天日。
為了保守秘密,在外還是頂著鈺霜的身份,在家里,卻是與鈺霜不同的另一個親人。
她不是鈺霜的替身,她也不是無主的魂魄,她是有面目的人,她還是玉小霜。
這讓她無措著,感動著,一顆心仿佛一鍋水,他們的一字一句就像是添柴加火,那鍋水開始冒著泡,慢慢地煮開,翻滾,沸騰,雀躍,她的那顆心滾燙!
玉小霜不住地點(diǎn)著頭,哽咽地說著好,她這么嚇人的經(jīng)歷,沒嚇著人,人還愿意接納她,這讓她如何不動容?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們,這就是她的親人,融入骨血的親人。
南宮鈺雪替她擦了擦淚,低聲道:“去看看娘親吧,娘親的精神很是不好……你也別怪她,孩子對于母親的意義總是不同的,我有了戎兒,倒是能理解娘親幾分?!?p> “嗯,你們能接納我,恢復(fù)我的面目,我很感動,娘對鈺霜的感情最深,我只希望她能不那么難受。”玉小霜看了眾人一眼,見他們都是寬慰鼓勵的態(tài)度。
她又看了宮云朔一眼,宮云朔示意她去吧,不用管他,她這才去了南宮夫人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