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緣
書房里。
晏修之自倚梅苑回來,就開始作畫。畫的是枝上的紅梅,地上看不見的雪,畫里只有景色,但好像又為什么人留白了一塊。
身邊跟著他的書童幫他研著墨,看他家公子有些漫不經(jīng)心,“公子,可畫完了?要拿去裝裱嗎?”
“再等等。”晏修之修長的手放下了筆,腦子里也有些茫然,他覺得似乎缺了什么。
白啟沒有再問,安靜地等在一旁。
他終是停了思緒,“罷了,先收起來,往后再說?!?p> “外面的宴會可歇了?”晏修之冷如玉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他一向習慣以冷漠示人。
宴席間逢場作戲、推杯換盞也他只是客套而疏離地笑,只是年紀尚輕,俊秀的臉龐讓人覺得青澀稚嫩。
“還沒,說是老爺今日高興,要多留客人一會兒。”白啟恭恭敬敬地答道。
“嗯?!鼻鍦\冷淡的一個字,反倒讓白啟摸不著頭腦,公子這是怎么了,怎么有種想去前廳的感覺,不對,公子一向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一定是他的錯覺。
“公子放心,我一定會攔下那些來請人的丫鬟婆子,您就安心地在書房里看書,其他交到白啟身上。”白啟信誓旦旦,拍著胸脯保證。
“嗯。陪我出去走走,倚梅苑的紅梅開了,我還沒仔細看?!标绦拗卣f著,好像也只是想去賞花。
白啟聽了這話,撓了撓腦袋總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但又錯在哪里呢?他想不明白。
倚梅苑人去園已空,只留下紅梅開得濃艷。
謝姝找了借口,帶著人去了系統(tǒng)說的那條偏僻巷子,果然見到了了一個重傷垂危、只剩一口氣的黑衣男人。
系統(tǒng)說是黑衣人果然就是黑衣人,這大白天穿著夜行衣,可不就是賊喊捉賊嘛。
男人腹部受了傷,血跡已干涸大半,臉上也滿是血跡,看著沒有傷口,估計是別人的血。此時,空氣中散發(fā)著濃烈的血腥味,很不好聞。
謝姝剛一靠近,被那濃重的血腥味熏得想吐,不得不用帕子捂著口鼻。一想到她可能要和他一塊呆在馬車里回府,謝姝就覺得絕望。
那些小說里的女主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救助一個面目不清、重傷昏迷的陌生男子的,好吧,果然是她不夠善良,也幸虧她不是女主。
“冬青,先去買個板車,差兩個下人把他先送醫(yī)館里去,越快越好,既然恰巧碰到了就不能見死不救,記得要隱蔽點,別讓人看見了?!?p> 冬青聽了很快去辦事了,謝姝徑直上了馬車,留了個小廝在那守著,就不再管男人,她又不是大夫,也救不了他的命。
精致的馬車在青石板上,吱呀吱呀地遠去,留下一個悠長悠長的影子。
馬車路過一處街市時,謝姝坐在馬車里閉目養(yǎng)神,突然聽到了外面的打罵聲,她掀簾一看,原來是一群混混在搶一個小乞兒的食物,或者說只是單純地想欺侮他。耳邊傳來的辱罵聲簡直不堪入耳。
小乞兒閉著眼唯唯諾諾地挨打,污黑的手里緊緊地握住來之不易的白面饅頭,淚水與鼻涕在污黑青紫的臉上糊成一團,破布條下露出的肌理滿是青烏,很是可憐。
謝姝立馬想到了她之前當小乞丐的生活,心里很是不忍。于是指了個小廝去救下小乞丐,趕走了混混,留下了還不敢睜眼的小乞丐。
謝姝看向閉著眼哭泣的乞丐,溫聲道:“欺負你的人都跑了,以后你往那將軍府去,老將軍正氣,若是你肯學,也能謀出個活路,在街上這樣算什么本事?!?p> 耳邊是個女子清凌凌的嗓音,他顫顫巍巍地睜眼,簾子下是個很好看的小姐,微光落在她白如雪的臉上。
將這暗淡無味的冬日都照得亮堂起來,好像黑暗里迸出了一線天光,枯木自此逢春而生。
冬日的風簌簌地吹著,暗褐色的枝椏低垂,那明滅恍惚不定的光落在了他的眼里,割斷了他從出生而始的顛沛流離。
“你就說,是謝國公府的小姐舉薦的,他們定會留你?!?p> 謝姝將頭上的簪子給了那個小乞兒,若他去將軍府可以把簪子當作憑證,若他不去把簪子變賣了也能有條生路。
晏老將軍也算美名遠傳,起碼僅收流民入軍一條,就已經(jīng)頗得人心。
這世上可憐人幾何,她做不到每個都這樣盡心盡力,這次也算有緣吧。
馬車吱呀吱呀地走了,像是黃昏之下的一場琦夢,臉上的淚被風吹得干了,眼睛干澀,疼痛而又酸澀,他干瘦的指骨抓著饅頭,饅頭上滿是印記,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饅頭,顫巍巍地起身,步伐堅定地往將軍府走去。
不知怎么的,他覺得人生并不再是一眼就能望到頭了,起碼還有許多事他是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