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兩虎相爭
胡掌柜倒完了苦水，見玉錦兮一直含笑靜聽，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來，讓著玉錦兮喝茶。
玉錦兮笑道：“不瞞胡掌柜說，我今兒剛從大運河碼頭回來，見那碼頭上運干鮮果品的貨船，竟有一多半是直接插了珩興會的旗子，難不成珩興會如今連船都有了？”
胡掌柜恨恨地道：“那珩興會仗著上頭有人，竟是開了船在河上跟那些商家接洽，談攏了生意便可提前卸貨，談不攏就故意為難。有的貨商本來嫌他們給的價低不想賣，可兩三天都靠不了岸卸不了貨，白白損失許多貨物，也就妥協(xié)了。只有那些放得住的，漕運上有人的，才不跟他們談生意。若不是這般，我德誠會的日子怕還要難過些。”
玉錦兮今日在碼頭上所聽所聞不少，當時便覺得這兩會相爭，根源還是在朝堂，便道：“珩興會的背后東家是順天府，這個怕是不好辦?！?p> 胡掌柜點頭：“可不就是，其實我德誠會后頭也有靠山，只不是人家的買賣，只有幾分人情在，這一點上就不如人家了?！?p> 到底還是記得玉錦兮曾經(jīng)的本事，忍不住道：“玉兄弟如今還做一行吧？如今可是橙子上市的時候，咱們要不要再合作一回？我德誠會的風格玉兄弟也知道，自不會虧了你?！?p> 玉錦兮微笑：“如今怕是不成吧？我看碼頭上已經(jīng)有運橙子的貨船了?！?p> 胡掌柜搖頭：“遠遠比不上玉兄弟的，差得遠?！?p> 水果這種東西，越新鮮越好，再加上甜橙鎮(zhèn)出產(chǎn)的夏橙本來質(zhì)量就好，在這一方面，玉錦兮的確有獨特的優(yōu)勢。
玉錦兮收購的夏橙不少，足有十幾萬斤，慢慢留在冬天賣也成，如今掙筆快錢也成。她想了想，決定幫德誠會一把。
她就給了一個五萬斤的數(shù)，價格和珩興會的批發(fā)價一樣。只是有一點，這回是別想讓她送貨上門了。
胡掌柜大喜，只恨不得立刻就去運來才好。
玉錦兮留了玉萃齋的地址，五萬斤橙子不是小數(shù)目。玉萃齋明天就要賣魚蝦，鋪子里只有五口大水缸，正好有足夠的地方進行交易。
胡掌柜一聽說今年聲名鵲起的玉萃齋居然是她開的，立刻肅然起敬。當下說好了細節(jié)，急匆匆找會長匯報去了。
玉錦兮這邊也需要做些準備，胡掌柜心急，居然說今日就要去拉貨，一副生怕下手晚了就撈不到的樣子。
客路青山見她在外面溜達了一圈兒，就給自家鋪子招來這么大一筆生意，樂呵呵地開始收攏東西。
玉錦兮把還沒有賣完的蔬菜瓜果都收進空間，五口大水缸也盡數(shù)放在柜臺后面，把外面的空間全都空了出來。
客路道：“少爺，把咱們的魚蝦也收了吧，占地方?！?p> 玉錦兮笑著搖頭。
青山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少爺是不是打算讓那些來拉橙子的人，給咱們宣傳宣傳？”
玉錦兮：“沒錯兒！”
客路悟了，立刻開開心心地打掃鋪子，把本來就很干凈的地面掃得一塵不染。大門關好，請玉錦兮施展神威。
玉錦兮笑罵：“你個淘氣的，拿油布把地面鋪一鋪?！?p> 客路嘿嘿地笑著，和青山一起在地面上鋪了兩層油布，又鋪了草墊子，然后玉錦兮才出手，將橙子在草墊子上堆成了小山。
她沒打算批發(fā)，根本就沒把這些橙子按袋子裝好，只好這么散著賣了。
這一切做完，青山才重新開了門。沒一會兒就見有見了外面告示的顧客進來買海魚，誰知道海魚還沒見到，就看到堆成小山的橙子，特有的橙香撲鼻而來，直說要買幾斤走。
客路眼珠子一轉(zhuǎn)，道：“不瞞客官，我們這兒的橙子不零賣的，五十斤起售?！?p> 顧客嚇了一跳：“誰家能吃這么多？當飯吃不成？”
青山賠笑：“我們家如今不賣果子了，這橙子是幫著別人進的貨，自然不好私下里散賣了出去。客官要買什么？我們家的魚蝦都是新鮮的，滿四九城獨一份兒?！?p> 他也有主意，早就預備了幾個水盆，一溜兒擺在柜臺上，每個水盆里各有幾條魚蝦游得正歡。
這幾條魚蝦是他趁著玉錦兮弄橙子的時候，一條一條從大水缸里撈的。少爺說水缸里的水可都是名副其實的海水，他連水也都是從水缸里盛的。
那顧客見那魚蝦果然是活蹦亂跳的海魚海蝦，不禁嘖嘖稱奇，各種都買了一些，也不說要買橙子的話了。
玉錦兮表揚道：“青山做得好?！?p> 見客路裝著一副委屈的樣子看著自己，笑道：“客路做得好?！?p> 主仆三人相視而笑。玉錦兮說清楚了來批發(fā)橙子的都會拿著印有德誠會標記的條子，看看天色，也該到了接閨女放學的時候，便離開了。
帶著珍姐兒回了家，便給巫二家的一籃魚蝦扇貝，說是要趁新鮮大吃一頓。巫二家的甚是喜歡，這么大的魚蝦竟是從來都沒見過。
珍姐兒回家先寫先生留的課業(yè)，寫完了也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卻不見客路青山回來。
巫二泉不放心，跟玉錦兮說了一聲，親自去找。
珍姐兒就嘰嘰喳喳地跟玉錦兮說話，尤其是對于昨天在榮家看到的鄭家小姐說得尤其多。
郭明生猜的沒錯，那個鄭家小姐就是他想的那個。昨日作為貴客去的最晚，沒趕上珍姐兒和榮家女童的沖突。
玉錦兮問珍姐兒：“你跟郭叔父說了沒有？”
珍姐兒道：“還沒有呢，今兒沒見到郭叔父。不過十四姐姐說了，她會跟郭叔父說的?！?p>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個道理珍姐兒還是知道的。
玉錦兮想到昨天的事情，溫聲問她：“珍姐兒昨天害不害怕？”
珍姐兒搖頭：“有爹爹在就不害怕了?！?p> 玉錦兮笑著摸摸她的頭：“對，只要有爹爹在，珍姐兒就什么都不用怕?！?p> 珍姐兒笑嘻嘻地道：“嗯，我不怕。爹爹，我明兒能給十四姐姐她們帶荔枝嗎？還有好幾個哥哥姐姐沒吃到呢。”
“自然可以，明天咱們早點兒去，這樣能讓她們一到學堂就能吃，吃最新鮮的。”
珍姐兒笑容燦爛，大大地點頭。
爹爹說了，好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她把自己的好東西分享給別人，別人也把她們的好東西分享給她，她可喜歡上學了，就連先生都夸她呢。
一直到天黑，筋疲力盡的客路青山才回來，就連巫二泉都是一副疲累的樣子。幸好巫二家的是親娘，廚房里的好吃的還有他們的一份兒。
“怎么這么晚？胡掌柜去晚了么？”玉錦兮問。
客路道：“胡掌柜去的倒不晚，只是后來又去了許多，都拿著少爺說的那種條子。咱們鋪子里的橙子根本不夠，我們給他們寫憑條來著，這才晚了?！?p> 青山搬過錢匣子來：“都在這里頭呢，就是比咱們說的多了幾千斤，都怪我們倆沒算好?！?p> 玉錦兮打開錢匣子，先把上頭壓著的散碎銀錢放在一邊，然后才拿出那些憑條來一一細看，見客路和青山想的十分仔細，不但寫清了交貨的時間和斤數(shù)，連底下都蓋了玉萃齋的騎縫章，被撕下去了一半。
“做得好，多就多了，再多些也無妨。若是這樣的生意做得，以后倒也可以偶爾來上一回，就是你們倆要辛苦了。若是忙不過來，就把家里人叫去幫忙?！?p> “那可太好了，我聽他們那意思，竟是一得到消息就來了，還有一些人沒得到消息，怕是明兒還有來問的?！笨吐窔g喜地道，這才幾天?。哭D(zhuǎn)手就是十幾倍的利。若是按照少爺以前的意思，要到冬天才慢慢拿出來賣，雖然能賣更多的錢，可這時間拉得也太長了些。做生意嘛，資金回籠得越快，越能賺錢。
玉錦兮心中一動：“這么多人么？要的多嗎？”
青山道：“多，還有人嫌少呢，話里話外都像是認識少爺?shù)?。?p> 玉錦兮大手一揮：“那就不限量，跟他們說，只要是德誠會的會員商戶來進貨，不管要多少，一律賣給他們。放出風去，等這批橙子賣完了，咱們還有別的。若是他們想要哪個地方的貨，只要能提供貨源地，咱們也能提供幫助。”
大家都被她的決定驚呆了，巫二泉忍不住問：“少爺，不留給咱自家的鋪子了？”
玉錦兮笑：“放心，德誠會盤踞京城干鮮果品市場多年，自有自己的貨源地。咱們只要有了這些門路，種類自然就多了起來。人能有多大肚子？京城里能在冬日里買得起蔬菜瓜果的又有幾家？咱們每樣留個萬兒八千的就夠了。再說，還有菜蔬呢，足夠了?！?p> “那咱們這么大張旗鼓地幫著德誠會，珩興會那邊兒不會有事兒嗎？”客路有些擔憂，順天府尹兼戶部侍郎，比起大長公主府來，好像也不差了。
“要的就是他們有事兒?！庇皴\兮淡淡地道，“就這么定了，快去吃飯，都要涼了?！?p> 巫二泉急忙道：“這事兒咱們聽少爺?shù)模贍斦f怎么辦，咱們就怎么辦?！?p> 幾個人著實已經(jīng)饑腸轆轆，見廚房給他們留的飯菜居然是今兒剛上架的海鮮，不禁咋舌。巫二家的聽他們說這一只蝦在鋪子就要賣一兩二錢銀子，不由傻了，呆呆地道：“那我這一頓飯，到底是做了多少銀子的？”
客路板著一張臉，舉起兩只手來比劃了半天道：“娘，不得了，您這一頓飯下來，頂?shù)蒙弦郧霸阢~慶一頓年夜飯的銀子了。”
巫二家的張大了嘴，我的娘唉，這么貴么？想想自己今天晚上干掉了兩條魚三只蝦，不由捂著肚子道：“我這肚子吃了這一頓，這輩子都不虧了?！?p>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起來，巫二家的這才反應過來，給了自家兒子一巴掌。
巫二泉笑道：“雖說這小子可恨，不過他那話倒是不假?！?p> 巫二家的感嘆：“還是跟著六少爺好，這么貴的東西，說拿出來就拿出來，竟給咱們這下賤之人吃了。”
青山道：“這算什么？嬸子沒見行舟綠水的妝奩么？光玻璃鏡子就有好幾面。”
巫二家的倒吸一口涼氣：“真的??？那鏡子我可知道，在鋪子里至少要賣二十兩銀子呢，還是最小的那種。”
巫二泉總結(jié)：“所以說，做人就得有良心。行舟綠水跟著少爺早，又是一門心思照顧少爺和珍小姐的，自然得少爺青眼。”
又對兒子囑咐了許多要忠心的話，渾然忘了這是自家兒子曾經(jīng)囑咐過自己的。
第二天一大早，玉家的男人們就去了鋪子，就連干不了重活兒的岸闊也不例外，趴在柜臺上拿著根筆在紙上學著計數(shù)，寫著寫著自己就忘了，急出一身熱汗來。
大家都忙著，也沒人注意到他，等趁著暫時沒人來偷閑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岸闊的眼淚把前襟都打濕了。
眾人聽了他哭的緣故，不禁哭笑不得。風正安慰他道：“無妨，無妨，少爺根本就沒指望你?！?p> 岸闊哭得更傷心了。
玉錦兮笑道：“你還小呢，你客路青山哥哥像你這么大的時候，認的字還沒有你多呢?！?p> 客路青山連連點頭：“對，少爺說的對?！?p> 岸闊抽抽搭搭地道：“你們那時候還沒跟著少爺呢，自然不識字?！?p> 他倒還沒哭傻，一屋子人又被他逗笑了。
玉錦兮接著安慰他：“沒事兒的，咱們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差不了的。你若是心里過意不去，打今兒起，就跟著兩個哥哥在鋪子里打雜，讓他們倆慢慢地教你?！?p> 岸闊這回總算不哭了，姐姐一直囑咐他要好好學寫字算賬，好幫著少爺賺銀子。他可得好好學，到時候幫少爺賺多多的銀子。
有客人來買魚蝦，又有德誠會的會員商戶來進貨，玉萃齋的人又開始忙活了起來。
一直忙到下午四五點，這才算是告一段落，大家都是筋疲力盡，就連午飯都是草草吃了幾口，如今一停下來，好幾個人的肚子居然同時響了起來。
玉錦兮大手一揮：“今兒提前打烊，咱們回家！”
眾人一陣歡呼，趕緊回家吃飯，吃飽了飯好數(shù)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