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閣下是何人
進玉萃齋的人都是兩手空空地進去,大包小包地出來。郎賢文正好和別人相反,一進門就得到了格外的關注。
玉萃齋從來不缺生意,不過現(xiàn)在正在店里忙活的除了客路,就是海生和帆懸了,青山被玉錦兮弄去了大長公主府的莊子,去盯著大棚的修建進度了。
海生和帆懸負責招呼客人,客路負責盤點數(shù)量,好回家及時提醒大人補貨。見來了一個帶著東西的客人,還以為是從別處逛了之后順腳進來的,也不以為意,都繼續(xù)忙活著自己的差事。
店里的客人來了又走,過了一陣子還不見這位開口,三個人就有些奇怪了??吐匪闶莻€掌柜,上前笑問:“不知這位客官要些什么?小店今日有新鮮的帶魚大黃魚小黃魚鲅魚,還有來自南海的大明蝦。大明蝦不常有,客人您趕巧了。小店也接受預定,價目表和種類都在墻上掛著呢,就是總數(shù)至少百斤以上。”
郎賢文倒是有這個心理準備,不慌不忙地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柜臺上,遞出個帖子來:“在下是求見玉少卿的,勞駕掌柜的?!?p> 客路愣了一下,笑了:“客人是求見我家大人的?怎么不去家里?”
哪有到鋪子里來遞帖子的?他家大人如今可是四品的官身,京城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難不成珩興會又換會長了?還以為他們家大人是個商戶不成?
郎賢文一看客路的表情,立刻解釋道:“是在下孟浪了,只是實在不知玉少卿家宅何處,這才不得不到鋪子里來,掌柜的見諒?!?p> 原來如此??吐沸男貙挻?,接過帖子來:“那我就做主接了這帖子,只是我家大人日理萬機,卻是不知何時才有功夫?!?p> “這個不急,不急,在下明日一早再來店里詢問即可?!?p> 客路見人家客氣,也不好失禮,便把禮單留下,加倍客氣地把人送出去。
帆懸和海生伸長了脖子目送人遠去,轉(zhuǎn)過頭來卻笑道:“這是誰家不懂規(guī)矩的?”
客路搖著頭打開帖子,郎賢文?不認識。
還是回家交給大人處理好了。
玉錦兮也不認識,他接觸過的人太多了,根本不記得郎賢文此人是誰。
主要是郎賢文太過謹慎,知道自家東翁正和人家打擂臺,便沒拿林德田的帖子,否則玉錦兮就知道他到底是誰了。
玉錦兮把帖子給客路:“那我明天也去鋪子里看看吧?!?p> 順便就把那人見了,萬一有啥大事急事呢?能幫忙的地方是一定要幫忙的,就算掙不了信念之力,掙些功德點也是好的。
于是到了第二天,玉錦兮就去了鋪子。郎賢文已經(jīng)在鋪子里等著了。
郎賢文倒還記得玉錦兮,因為這位的模樣幾乎沒有變化??捎皴\兮就是見了郎賢文,也沒覺得他面熟。
“閣下是何人?”她疑惑地問,怎么一見面就彎腰行了這么大的禮呢?
郎賢文一句話被噎在了喉嚨口,緩了半天才緩過來:“在下乃贛地布政使司右參政林德田林大人的幕僚,郎賢文是也。玉大人貴人多忘事,咱們在銅慶的時候見過面的?!?p> “哦,想起來了。朗先生請坐?!?p> 玉萃齋里根本就沒有安排給客人的桌椅,不過這些東西玉錦兮是隨身帶著的,直接從空間里搬出來就是。
郎賢文勉強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這些天在茶館里聽到不少這位玉少卿的傳說,親眼目睹之后,還是避免不了的震驚。
玉錦兮示意郎賢文坐下,又拿出茶具來,拿了一小罐茶葉給客路:“沏茶?!?p> 客路笑呵呵地到不遠的茶館買熱水去了,大夏天的,爐子早就收起來了,沒有現(xiàn)成的熱水。
玉錦兮淡淡地問:“郎先生從贛地來的?”
郎賢文:“正是,路上走了一個多月?!?p> “辛苦了?!庇皴\兮不會遷怒一個不相干的人,“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還想請郎先生解惑?!?p> “玉大人請講。”
“林大人是怎么知道他們母子在京城的?”
郎賢文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了說實話:“是高倉知府錢大人給送的信。這個錢大人,是林大人正室錢夫人的嫡親兄弟?!?p> 的確和她猜的一樣,不過從林德田的舉動來說,這個錢大人怕是隱瞞了不少信息。
玉錦兮轉(zhuǎn)頭吩咐海生:“回去把柳梅叫來,莫擾了姐姐?!?p> 對郎賢文解釋了一句:“柳梅是跟著家姐的丫鬟,從銅慶跟到高倉。郎先生遠道而來,不好叫你回去交不了差。兼聽則明,偏信則暗。郎先生也聽聽她怎么說。我還有事,就不陪先生了。不知先生下榻何處?”
郎賢文沒想到對方竟然拿一個內(nèi)宅的丫頭就打發(fā)了自己,卻又不敢說什么,只好忍著屈辱將自己的客棧名字說了。
玉錦兮點頭道:“那地方不錯,旁邊有間叫四季青的茶館,里頭就有贛地的茶葉。郎先生若是喝不慣客棧的茶,倒可以到那里試一試,倒是正宗的贛茶?!?p> 店里只剩下了帆懸,見她要走,急忙問道:“大人今兒回家用晚飯么?”
午飯不用問,那是肯定不回家吃的。
玉錦兮看看天色:“不好說,我須先去一趟公主府。不必等我,你們只管吃你們的?!?p> 客路拎著壺熱水進了門,聽了個話尾,急忙道:“大人,咱們的帶魚不多了,鲅魚也只能再撐兩天。”
玉錦兮:“知道了,定誤不了鋪子里的事兒,巫掌柜但請放心?!?p> 客路嘟囔道:“大人又打趣小的?!?p> 自去沏茶不提。
玉錦兮就直接在鋪子里消失了,把郎賢文又嚇了一跳。
客路笑道:“先生莫怕,我家大人有神仙手段,我們都習慣了。您喝茶,這可不是一般的茶葉,是我家大人自己種的,自己炒的。”
郎賢文只好耐著性子喝茶,果然湯色清澈、回甘悠長,明明茶中無花,卻還帶著些許花香。
郎賢文幾杯茶慢慢地飲下去,柳梅就到了。郎賢文不知道她,她卻是聽說過對方大名的。
在宅斗的段數(shù)上,柳梅要甩玉錦芳好幾條街,當下便一五一十將林德田離開銅慶之后,玉錦芳的遭遇細細地講了。說到身無分文被送到高倉時,眼淚滾滾;說到被錢知府家里的下人在主人的暗示下各種刁難時,怒氣沖沖。
郎賢文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害得自己千里迢迢奔赴京城的罪魁禍首,竟然是內(nèi)宅婦人的嫉妒心。
坑了自己也就罷了,問題是她連自己的丈夫也坑了啊。郎賢文就不信了,林德田因為內(nèi)宅的事情上折子告狀,錢夫人會絲毫不知?!
你好歹給你家大人提個醒也行啊,也不至于把林大人坑到如此地步。
郎賢文嘆口氣,又嘆口氣,怪不得人人都說娶妻要娶賢,遇到一個小肚雞腸的夫人,真的是太坑了。
只是這話,該怎么向東翁說啊?柳梅這樣的丫鬟可以連哭帶罵地控訴,他一個讀書人卻不能這么做。
最重要的是,玉少卿對此事是何態(tài)度,他還沒搞清楚呢。
郎賢文頭疼不已地回了客棧,過了幾天也沒見玉家有人找上門來,只好又去玉萃齋求見。
看看,人家連家宅住址都不告訴他,擺明了不愿意跟他打交道的態(tài)度。
這一次卻不湊巧,客路說他家大人沒在京城,歸期未定。
玉錦兮去哪兒了呢?她去送郭明生了。
二夫人快要臨盆,郭明生卻要跟著大軍去南洲。這事兒別說郭家了,就連李海寶都覺得怪不落忍的。
還是玉錦兮有辦法,說出發(fā)的時候郭明生只管領軍上船,等安頓好了,她就把人帶回來。等二夫人產(chǎn)子之后,她再跑一趟把人送去就行,左右也不過就是十來天的功夫。
大家都覺得這個主意好,便默認了這個提議。
結果回來沒兩天,郭明生的長女呱呱落地。
別看郭明生一口一個兒子,等長女生出來,抱著就不撒手了。越看越好看,只覺得天底下所有的孩子加起來,也不如他閨女一根手指頭好看。
頭一回當?shù)?,他的心情大家都理解。二夫人生產(chǎn)比較順利,知道丈夫是放下重要差事特意來陪她的,原先因為丈夫要遠離的煩惱也消散了一些。月子里蓬頭垢面的,又趕上最熱的時候,女子愛美的天性就占了上風,反而催著郭明生走。
郭明生戀戀不舍地放下閨女,又對妻子囑咐了無數(shù)話語,這才不甘不愿地被玉錦兮送走了。
玉錦兮也不能白跑一趟,總要順便和李海寶等人聊會兒天,順手下海撈些魚蝦撿些珍珠硨磲殼什么的。還要在附近走走,收些南方的時鮮水果。后來想起在海外的學生來,又去跑了一圈兒。
這般磨磨蹭蹭之后,回到京城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七月七了。
她是特意趕回來的,因為七夕這個節(jié)日吧,在當今還是比較重要的。珍姐兒作為女孩子,是一定要過這個乞巧節(jié)的。
過節(jié)是越熱鬧越好,她倒是趕回來了,人家珍姐兒卻興高采烈地說她要和她的十四姐姐十五姐姐們一起過。
得虧郭家的孩子多,嫁了一個還有好幾個。就算是上一輩的都嫁人了,還有下一輩的緊跟上。
在哪兒過七夕,對玉錦兮來說完全無所謂。郭家小輩們還特意又開了詩社,說是要好好做幾篇關于七夕的詩出來。長輩們隨便他們折騰,玉錦兮還友情提供了一匣子湖筆,給勝出者當獎品。
其他長輩也有送絹花的,也有送彩針的。等珍姐兒歡歡喜喜地抱了一匣子各式小玩意兒回來的時候,小五都睡著了。
珍姐兒還拿了個小盒子呢,說里頭是喜子,明天要看網(wǎng)結的密不密。
玉錦兮知道這個,那里頭的蜘蛛還是今兒早上岸闊在家里找了半天才抓到的呢。
她把小盒子放在了書架上,看剛才還十分精神的珍姐兒已經(jīng)打盹了,便把她放到空間里去睡。至于小五,早就在自己的床上睡著了。
他看中了韃靼的帳篷,玉錦兮特意給他弄了一頂大的,就撐在了小河對岸的草地上。里頭的家具也都是玉錦兮特意按照他目前的身高畫的樣子,讓木匠打的。小五不喜歡繁復的花樣,走的全都是簡潔風,做起來一點兒都不費事。
不過半年的功夫,整套花梨木的家具就已經(jīng)置辦齊了。木匠還在繼續(xù)打家具,只是有了充裕的時間,格外地講究起來。
接下來要打的家具,才是要給珍姐兒的陪嫁。打的也不是一般的家具,而是箱子匣子之類常用的。至于那些大件兒的,玉宅里還有不少要替換的一般家具呢。
玉錦兮看過了兩個熟睡的孩子,這才回到自己的保鮮區(qū),躺在床上繼續(xù)琢磨事兒。
大長公主的莊子是當年下嫁郭家時的陪嫁,地段非常好,出了朝陽門不遠便是,離玉萃齋比較近。大棚還沒有蓋好,不過也快了,今年冬天就可以出產(chǎn)蔬菜。這個可以暫時放下。
等大棚里的蔬菜面世,京城里必會掀起一股新的熱鬧來,到時候久拖不決的玻璃工坊應該就可以被工部的人重視起來了。
空間里的糧食也買了不少,候城那邊她也去看過幾次,糧價基本保持平穩(wěn)。等看看今年的糧食產(chǎn)量,然后再決定要不要在候城開糧鋪。人倒是現(xiàn)成的,她去查看地瓜土豆的長勢時,牤牛村的人還問呢。
太常寺四夷館那邊的通譯生們,也沒有什么問題。學生們畢竟有了前兩次的經(jīng)驗,對當?shù)匾呀?jīng)比較適應,語言能力提升很快,再等半年就可以畢業(yè),直接送到鴻臚寺當差了。
南洲那邊還須再等一陣子才能到。
在洛邑守孝的敏國公等人,要到臘月里才出孝,那時候去接就行。
不對啊,她的事兒就這么多啊,沒有落下的啊,怎么老覺得忘記什么事兒了呢?
玉錦兮想了半天無果,沉沉地睡去。
到了第二天給客路貨物的時候,被客路一提醒才想起來,可不忘了一件事,還有個林家的幕僚在京城呢!
玉錦兮就在玉萃齋再次接見了郎賢文,開門見山地道:“家姐和外甥在林家過的是什么日子,郎先生也清楚了。既然林家不要他們母子倆,我玉家也不是養(yǎng)不起兩口人。家姐無才無德,自然是配不上林大人的。還請郎先生回去跟林大人說,請他寫一封休書來,自此之后家姐與他林家再無瓜葛。至于孩子,林大人既然把這孩子舍了,也自然看不上一個庶子,那就當這孩子從沒生出來過,也不必林大人費心了。”
郎賢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