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透心涼
文件放在葉笙的辦公桌,沒有半絲停留,柳佳直接出來,收拾著自己的包包,將陶霖霖給的兩包白桃干都放到包包的夾層里,往洗手間的方向去。
唐棠的那些話,非常刺耳,柳佳的心情算不上好,來到洗手間冷靜了好一會兒。
咔嚓,很輕微的響聲,雜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嘩啦啦的水聲響起,伴隨著敲擊的聲音……
柳佳疲倦的揉了揉眼睛,衛(wèi)生間的上方忽然翻下來一個水桶,不偏不倚的澆了柳佳滿身的水,冷得柳佳“啊”的大叫了一聲,門外有嬉笑聲響起。
耳朵都是水,柳佳甩了甩滿頭的水,頓時升起怒氣,朝著門外大喊道:“你們是神經(jīng)病??!”。
然后是關(guān)門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消失……
柳佳用力的扭動門鎖,無論如何都推不開,隱隱約約看見有棍子頂著門,而摔落在馬桶上的紅色塑料桶,正是保潔阿姨用來拖地的裝水桶。
柳佳大腳的踹著門,整間衛(wèi)生間被踹得砰砰作響,奈何門非常的結(jié)實,柳佳的高跟鞋都要踹爛,也沒能順利將衛(wèi)生間踹開,反而將腿踹腫了。
想著偶像劇里的情節(jié),是時候有個冷酷的總裁從天而降,救了正在發(fā)燒的女主,然后查監(jiān)控,將作弄女主的幾個綠茶婊全部趕出公司,才符合劇情發(fā)展。
很可惜的是,柳佳沒有女主的顏,也沒有女主的命,而且更沒有什么冷酷的總裁。
不就是渾身濕透,就算是發(fā)高燒,也不可能直接暈倒在衛(wèi)生間,柳佳將自己的高跟鞋脫下來,直接將高跟鞋往外甩去,又伸手將馬桶蓋放下來。
赤腳踩在馬桶蓋上,柳佳又單腳踩在蓄水箱,雙手扶著衛(wèi)生間的隔板,直接翻到了隔壁的衛(wèi)生間,落腳的時候想著千萬不能踩到馬桶里,掛在隔板上,想著避開再落地。
“啪嗒”的響聲,柳佳的小心肝驟然跳動了兩下,扭頭看著自己空空蕩蕩的手腕,那條姜雨微送的星月手鏈掉到馬桶里,那可是姜雨微剛剛才買給柳佳,當(dāng)作找到新工作的禮物。
柳佳心疼得撕心裂肺,想著趕快下來,找點什么將姜雨微送的手鏈撈起來,著急的往下跳,已經(jīng)崴到的左腳迎來一陣鈍痛,手不小心按到?jīng)_水按鈕。
柳佳眼睜睜看著那條星月手鏈,當(dāng)作排泄物沖掉,頓時氣得臉色鐵青,扭了扭身上濕透的衣服,深吸兩口氣,在衛(wèi)生間的門外找到自己的高跟鞋,套上了腳。
對著鏡子,柳佳看著猶如落湯雞似的自己,面前對著鏡子扯出一抹笑容,有時候生活就是這樣,它打了你一巴掌,你不能喊疼,還要微笑對它。
柳佳一瘸一拐的走了兩步路,扶著墻壁往外走,辦公室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只有自己的包包,孤零零的站在辦公桌上,就像是被人拋棄在黑夜中的孤兒。
“沒有什么大不了,我二十年前就被人拋棄過,還在乎這些嗎?”,柳佳默默的收拾著,正打算離開,葉笙辦公室的門忽然開了。
葉笙拿著柳佳打印好的文件正走過來,隨手放到柳佳的桌面上,說道:“可以了,明天拿給南總。公事說完講私事,你什么情況?”。
柳佳裝作懊惱的樣子,捋了捋自己的濕透的頭發(fā),抱怨著說道:“還不是公司女衛(wèi)生間的水龍頭,弄兩下就壞了,灑了我滿身的水,頭發(fā)上也是,衣服上也是,如果著涼了,算工傷嗎?”。
葉笙翻了個白眼,直接用文件拍在柳佳的腦袋上,笑罵道:“滾你丫的,弄壞公司財物沒讓你賠錢,居然還有臉訛公司,行了,文件明天送,先回去吧!”。
柳佳撿起自己的包包,將包包抱在自己的身前,笑嘻嘻的說道:“那我先走了”。
走得很慢,柳佳的步子有些不穩(wěn),身體搖搖晃晃的,葉笙瞇著眼睛打量四周,本來很積極加班的員工現(xiàn)在全部走光,加上柳佳狼狽的樣子,很容易猜想出了什么問題。
從公司到家只有十五分鐘的路程,柳佳渾身濕透的走著,撐著雨傘,裝作是擋太陽的模樣,那段回家的路,感覺從來沒有那么艱難。
路再艱難,總是要走,幸運的是,路再艱難,總會走完,柳佳站在門口,深深的吸了兩口氣,掏出鑰匙,直接開門。
看見柳佳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QQ糖高興得兩只胖乎乎的小手臂揮舞著,邁著小短腿,“咻咻咻”的往柳佳的方向跑,嚷嚷道:“干媽,雙皮奶好不好喝呀?”。
柳佳抬腳將QQ糖攔下來,避免QQ糖撲到自己身上,姜雨微手里端著糖醋排骨,看著被柳佳踹到地上的QQ糖,問道:“寶貝,你怎么掉到地上了?”。
QQ糖在軟綿綿的地毯上打了個滾,委屈巴巴的撇撇嘴,說道:“那媽媽還不快點將QQ糖撿起來”。
姜雨微上前,脫了鞋子,往QQ糖軟綿彈性的小屁屁上踩了兩下,笑著說道:“還不快點起來,洗爪爪吃飯”。
柳佳換好鞋子,用包包擋著自己衣服濕了的地方,想要悄咪咪的往自己的房間趕,卻被眼尖的姜雨微看見了,問道:“佳佳,你這是什么情況?”。
柳佳揚起燦爛的笑容,直接將包包掛在鞋柜上,抱怨著說道:“回家的時候,二樓澆花,把我當(dāng)成花澆了,秋天來了個透心涼,真是好爽??!
不過后來小朋友伸出頭,跟我說對不起,大約和QQ糖差不多的年紀(jì),梳著兩個可愛的羊角辮,嚇得快要哭的樣子,我就覺得算了,然后就這個樣子了”。
柳佳提著自己濕噠噠的鞋子,又脫了自己的襪子,“噔噔噔”的往樓梯上跑,喊道:“我去洗個澡,你們先吃飯,糖醋排骨留兩塊給我,不然我要生氣的了”。
姜雨微看著柳佳消失的背影,不知為什么,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飯桌上的氣氛有些沉悶,QQ糖給柳佳煮了姜糖水,問道:“媽媽,你給干媽送上房間去,我有些害怕”。
姜雨微摸了摸QQ糖的幾根小呆毛,又看見三枚小豆包的目光都落在姜糖水上,說道:“冰箱有鮮榨橙汁,你們可以喝點,如果覺得酸,可以加糖,或者加甜牛奶都可以”。
柳佳無比疲倦的打開花灑,溫?zé)岬乃樦^頂落下,成了道道水流,沖刷著周身的疲倦,褪去所有的掩飾,柳佳的臉上盡是陰霾,脆弱的無力感順著腳底慢慢的往上爬。
記得在福利院的那些夜晚,柳佳也是這般無力,任由自己像是風(fēng)雨中的小舟,在驚濤駭浪中打著轉(zhuǎn)兒,雙手捂著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肩膀顫抖著。
花灑不停的灑水,柳佳坐在花灑下,水是熱的,心卻是涼的,唐棠的冷嘲熱諷,其他同事異樣的眼光,衛(wèi)生間鎖上的門,從頭澆下的冷水,無數(shù)個被絕望與寒冷吞沒的晚上。
姜雨微小心的敲了敲柳佳的門,聽見都是“嘩啦啦”的水聲,應(yīng)該是在洗澡,將手里的姜糖水和糖醋排骨面放下,揚聲說道:“洗完快點出來吃,別涼了!”。
柳佳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用手狠狠的拍了兩巴掌,仿佛在將自己僵硬得笑不出來的肌肉拍得松軟些,最后揚起有些不自然的笑容,濕漉漉的從浴室走出來。
用浴巾隨意裹著,柳佳露出修長而白皙的雙腿,又朝著坐在床邊的姜雨微拋了個媚眼,說道:“在我房間待著不舍得走,是覺得自己是道菜,能填我的肚子”。
姜雨微抖了抖,給趴在門框上偷看的四枚小豆包使了個眼色,柳佳就看見齊刷刷的小豆包都縮了回去,只是影子還模模糊糊的在門外,顯然是在偷聽。
姜雨微從抽屜摸出吹風(fēng)機,插上電,走到柳佳后面,說道:“你先吃東西,我?guī)湍愦殿^發(fā)”。
吹風(fēng)機“呼呼呼”的響著,柳佳心情沉重的挑動著糖醋排骨面,隨手挑起兩根生菜,塞到了嘴里,眼眶忽然就紅了,趁著吹風(fēng)機的聲音大,說道:“味道不錯?。 ?。
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面塞面條,直到連嚼動的空間都沒有,柳佳已經(jīng)把自己撐成一只土撥鼠,姜雨微輕輕吹著柳佳的秀發(fā),問道:“你真的沒有事吧?”。
故意往嘴里塞滿面條,柳佳說話的聲音變得含糊不清,嚷嚷道:“沒事,你就不能盼著我好?
上次你暗戳戳的詛咒我感冒,結(jié)果第二天就開始流鼻涕,兩條鼻涕像是滑滑梯似的流下來,四枚小豆包居然喊我鼻涕蟲,氣死我了!”。
姜雨微是無語了,用橙色的長柄塑料梳子將柳佳的頭發(fā)梳直,說道:“我那是詛咒你嗎?我那是提醒你,都起風(fēng)了,半夜露出大白腿在那兒晃悠”。
“切”,柳佳往嘴里塞著面條,姜糖水喝了大半,底下依稀可以瞧著渾渾濁濁的姜渣,豆大的淚珠忽然從眼眶滑落,直接掉到面湯里。
柳佳也不知道怎么了,剛剛在浴室才哭過,本來以為眼淚都已經(jīng)流光,現(xiàn)在姜雨微為自己吹頭發(fā),總感覺自己心里酸酸的,只能埋頭吃面。
頭發(fā)干得差不多,柳佳已經(jīng)大口大口的將面條吃光,順道將酸酸辣辣的面湯喝了個底朝天,
止不住的淚水往下淌,柳佳暗罵自己矯情,不就是被廁所水潑,又不是硫酸,至于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嗎?
柳佳比任何人都想笑著面對一切,可心里泛著酸,眼里含著淚,吹風(fēng)機的熱風(fēng)吹不散滿心的委屈,姜雨微覺得差不多,順手將吹風(fēng)機收了起來。
柳佳扭了扭自己有些疼的腳踝,略帶抱怨的說道:“天天踩著高跟鞋,我的腳是真的受不了,你那里有沒有活絡(luò)油?”。
姜雨微盯著柳佳的腳,畢竟不是專業(yè)醫(yī)生,終于是沒能盯出什么東西來,以為柳佳真的是高跟鞋穿多了,跑到自己的房間里拿活絡(luò)油。
柳佳臉上的笑容迅速垮下來,滿心疲憊的坐在床邊,頹廢得像是濕透的紙巾,而QQ糖正在樓下,小心的將兩根香蕉剝了皮,放到榨汁機里。
南宮淳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取出兩盒進口甜牛奶,打開了蓋子,將甜牛奶倒到榨汁機里,QQ糖檢查了好一會兒,才啟動榨汁機,看著香蕉奶昔做成。
QQ糖:你們說,干媽為什么不高興?
南宮淳:是不是有人在爸爸公司欺負干媽?
南宮淵將做好的香蕉奶昔放到微波爐加熱,大約五分鐘以后,QQ糖就穿著橘子小睡衣,踩著可愛的橘子小拖鞋,“噠噠噠”的給柳佳送香蕉奶昔。
QQ糖:最最親愛的干媽,最最可愛的QQ糖來給你送香蕉奶昔了
柳佳順手拿起來,美滋滋的喝了兩口,笑嘻嘻的在QQ糖的臉上親了兩下,QQ糖那張白嫩的小臉蛋,立刻出現(xiàn)兩個奶白奶白的唇印。
柳佳:最喜歡就是QQ糖了,知道干媽上班辛苦,還給我送香蕉奶昔,寶貝去玩吧!
QQ糖踩著自己的可愛橘子小拖鞋,“噠噠噠”的走了,樓梯還沒有下到一半,興奮的聲音就傳上來,嚷嚷道:“干媽說我做的香蕉奶昔很好吃,我們明天早上做點,給媽媽和干媽帶到辦公室去”。
姜雨微將活絡(luò)油在掌心化開,揉搓得溫?zé)幔怕龓土淹磕_,酸痛仿佛被活絡(luò)油慢慢驅(qū)散,柳佳嘴角忍不住勾起微微的弧度,姜雨微小聲的說著什么。
姜雨微:所以你就是因為弄不見我送給你的星月手鏈,才會這么的不高興?
柳佳故意撇撇嘴,整個人埋在松軟的被子里,有些喪氣的說道:“那可是你送給我的,沒想到居然掉了,我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
姜雨微笑著將活絡(luò)油的蓋子擰起來,說道:“不見就不見,我下次再送你”。
涂完活絡(luò)油,柳佳借口有些累,早早的休息,姜雨微很識趣的沒有打擾,讓柳佳一個人留在房間里靜靜,
蒙上被子,柳佳重重的喘著氣,仿佛要將胸中的濁氣都吐盡,在辦公室騙葉笙,回家騙四枚小豆包,剛剛又騙了姜雨微,
柳佳感覺自己永遠在帶著微笑面具,現(xiàn)在黑暗降臨,已經(jīng)不想蒙頭大哭,或許正在騙自己,這一切都沒有什么,所有的都不用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