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夏菡萏
陶霖霖稍微記了一下夏家的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子像是塞滿了面粉,一個個的名字和輩分就是兌在面粉里的水,現(xiàn)在陶霖霖的腦子已經(jīng)成了一團漿糊。
夏家輩分最高的,就是夏家老太太池影靜,夏家老太太生的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分別是陶霖霖的大伯夏盛其,正在管理著夏氏集團,然后是二伯夏落松,親爸夏寂騫,
夏家老太太生的女兒叫做夏爾鱈,早已經(jīng)嫁出去了,陶霖霖沒有見到,只是聽大伯夏盛其介紹的時候,順嘴說了那么小句,陶霖霖也沒有完全往心里去。
大伯的妻子早亡,留下獨生女夏縑,論輩分,陶霖霖應(yīng)該叫夏縑堂姐,夏寂騫有一子一女,兒子夏泉,女兒夏晴柔,不過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夏晴柔不是親生的,而陶霖霖才是。
飯桌上的夏泉小心打量著陶霖霖,胖乎乎的臉蛋,切得方方正正的牛排放在嘴里,簡直就像是迷你的,又對比了夏晴柔,差距也不是很大,也就是億點點。
夏家老太太笑瞇瞇的看著陶霖霖,說道:“你是我們夏家的人,現(xiàn)在回來了不容易,你覺得夏菡萏這個名字怎么樣啊?”。
改了名字,就等于夏家人承認了陶霖霖的身份,只是陶霖霖喊了二十多年的名字,連同那些經(jīng)歷全部成為了過去,這般沉重的決定,讓陶霖霖喘不過氣來。
夏寂騫有兩個孩子,一個叫做夏泉,一個叫做夏晴柔,陶霖霖不是沒有想過,大概來自于古詩《小池》的“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幸虧夏家老太太沒有給自己取名字叫做夏蜻蜓,不然多尷尬??!
本來就是一句漂亮的古詩,非要在中間混進一個夏菡萏,就像是滿滿的綠豆堆里夾雜著沙子,讓人看了就糟心,陶霖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陶霖霖:我還是用原來的名字,喊了這么久,我都習(xí)慣了……
夏家老太太有些不高興,就連夏寂騫的臉色都不太好,陶霖霖剛來就挑三揀四,是想著自己在外面丟了多年,就故意來折騰長輩,半點尊重都沒有給大家。
夏晴柔將自己栗色的頭發(fā)攏到耳后,露出月亮形的碎鉆耳釘,說道:“陶霖霖其實也挺好聽的,就算不改名字,也是奶奶的孫女,瞧瞧那神態(tài),和奶奶那是一模一樣??!”。
夏晴柔以前在家里很受寵,盡是挑選些俏皮的話,餐桌上的氣氛漸漸活躍起來,夏泉很給面子的笑了,說道:
“從小到大就是你嘴甜,小時候不知道在奶奶那里哄了多少糖吃,我每次都只能干巴巴的看著,你還不愿意分給我”。
被夏晴柔這么打岔著,大家也沒有心思總是盯在改名字上,只是夏家人已經(jīng)默認了“夏菡萏”這個名字,至于陶霖霖同不同意改,似乎真的不重要。
夏晴柔拿起橙汁,喝了兩口,說道:“我說真的,霖霖真的和奶奶像。我說自己怎么長得那么丑,讀書沒有大伯念得好,玩游戲也贏不了哥哥,原來自己真的不是親生的??!”。
聽著夏晴柔說的話,幾個人都笑了,夏家老太太直接表態(tài),說道:“我們家晴柔永遠是夏家的人,以后菡……小霖有的,奶奶也得給你預(yù)備一份”。
晚餐吃得很愉快,起碼大家看起來很愉快,陶霖霖用碟子里裝飾的水果將自己的肚子填了個半飽,夏晴柔得了夏家老太太的話,也沒有往心里去。
認了親人的陶霖霖還是叫做陶霖霖,夏晴柔仿佛還是夏家老太太的孫女,只是夏家別墅里的稱呼悄悄的變了,陶霖霖稱作二小姐,而夏晴柔被稱呼為晴柔小姐。
夏晴柔站起來,看著站在自己母親秦瓏莎身邊的陶霖霖,也故意湊了過去,說道:“霖霖在家里住下來吧!我們收拾了客房,和我的房間隔得不遠”。
看見夏晴柔過來,秦瓏莎有些抗拒的皺眉,拉著陶霖霖的手,將女兒似有若無的擋在身后,仿佛夏晴柔是什么洪水猛獸般,說道:
“本來是想給晴柔的房間,可是房間有些舊了,才安排了新的客房,重新裝修打掃過了,不比晴柔的房間差,你要是不喜歡,再慢慢挑選”。
夏寂騫站在夏晴柔的身邊,看著夏晴柔略帶尷尬的模樣,覺得秦瓏莎這幾句話說得實在是有些過分,正要說些什么,就被夏晴柔的聲音打斷了,說道:
“媽媽準(zhǔn)備了很多衣服,都是這個月新出的款式,還有很多首飾,讓霖霖上去看看,應(yīng)該會很喜歡的,以后缺了什么,就跟媽媽說,也可以找我們一起去買”。
秦瓏莎的臉色并不算好,牽著陶霖霖的手,對著陶霖霖說道:“到時候媽媽給你辦一張卡,喜歡什么就去買,不用故意跟別人說,當(dāng)然了,你也可以約媽媽去逛街什么的”。
秦瓏莎和陶霖霖上了樓梯,夏晴柔有些黯然失色的站在遠處,夏寂騫走過來,搭了搭夏晴柔的肩膀,安慰著說道:“你永遠是爸爸的女兒,也永遠會是小泉的妹妹”。
夏晴柔有些勉強的扯出一抹笑容,那勉強自己的樣子,還不如不笑了,夏寂騫很是心疼的又安慰了幾句,不過夏晴柔抬腳往房間的方向走,顯然心情并不是太好。
夏晴柔:我能理解媽媽的心情,畢竟霖霖才是親生的,她在外面吃了很多苦,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偷來的,媽媽想要補償霖霖是應(yīng)該的,不喜歡我也是應(yīng)該的
夏寂騫氣得吹胡子瞪眼,將夏晴柔的頭按在自己的懷里,細細的安慰了幾句,在瞧不見的地方,夏晴柔那雙漂亮的狐貍眼悄悄瞇起來,仔細的思索著什么。
夏寂騫還有好些安慰的話沒有說出口,夏晴柔離開夏寂騫的懷抱,指了指陶霖霖房間的方向,說道:“爸,霖霖剛剛回來,你和媽媽一起,陪著她轉(zhuǎn)轉(zhuǎn),增進父女的感情”。
夏晴柔的笑容很勉強,清澈的眼眸帶著揮之不去的疲倦,扶著墻壁進了房間,零碎的腳步聲響起,一下又一下,仿佛踩進了夏寂騫的心底。
夏晴柔進了房間,呆呆的看著梳妝臺上的照片,猛的伸手將照片按下,玻璃鏡框頓時四分五裂,撿起一枚玻璃碎片,想要將照片劃碎,又住了手。
保姆端著一杯熱牛奶進門,看見夏晴柔的照片鏡框碎了,臉色訕訕的,將熱牛奶放在桌子上,勸說道:“二小姐,老太太不是說了嗎?您還是夏家的孫女”。
夏晴柔坐在床上,抱著自己的膝蓋,楚楚可憐的神色像是被拋棄的小狗,聲音低沉可憐,哽咽著說道:“朱姨,我也不隱瞞您,就是心里有點難受”。
被夏晴柔喊做朱姨的保姆上前幾步,將碎了的玻璃片收拾了,將塑料袋的扣子扎得緊緊的,勸說道:“您的心放寬些,老太太很關(guān)心您,讓我送熱牛奶,能助眠”。
夏晴柔似乎才緩過神來,抱著自己的小狗軟枕,說道:“讓奶奶擔(dān)心了,麻煩朱姨將玻璃碎片處理好,照片暫時收起來,我只是想安靜一下”。
朱姨看著這么懂事的夏晴柔,心里軟得像是水似的,跟夏晴柔送完熱牛奶,回到夏家老太太的房間,細細說了夏晴柔現(xiàn)在的情況,而且還夾雜著不少的好話。
夏家老太太嘆了口氣,覺得夏晴柔到底是年輕,忽然發(fā)現(xiàn)養(yǎng)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父親母親,其實是別人的父親母親,
而自己來自另外的家庭,連姓氏都是竊取別人的,如果還能裝得鎮(zhèn)定自若,那夏家老太太真的要好好的懷疑一下夏晴柔。
夏晴柔有些亂,腦子里的線已經(jīng)團成了解都解不開的毛線團,靜靜的待在房間里,摸出手機,看見熟悉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有條不紊的安排了些事情。
指縫間拽著兩根頭發(fā),用塑料袋子封好,夏晴柔準(zhǔn)備送到DNA鑒定中心,心里就不明白了,陶霖霖長的那個樣子,怎么可能是夏家的人,而自己為什么不是。
茫茫人海,丟失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忽然回來了,就看看陶霖霖胖得直接變形的臉,夏晴柔只覺得迷霧重重,難道真的是緣份,還是有心人的安排。
如果真的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在背后推動這一切,夏晴柔瞇了瞇眼睛,自己總會將所有的一切查得清清楚楚的。
夏晴柔并不是什么傻白甜,這些年跟著夏盛其在公司里,接觸了形形色色的人,又因為女孩子細心,有些很細節(jié)的東西,連夏盛其都沒有夏晴柔想得周全。
夏晴柔靜了靜心,陶霖霖像是雨后春筍般冒出來,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如果真的有人安排,那肯定有得到利益的人,夏晴柔需要點時間去抽絲剝繭。
想到秦瓏莎的表現(xiàn),夏晴柔下意識的抓緊了小狗抱枕,夏家的人可以陌生如路人,唯獨沒想到,喊了二十多年媽媽的秦瓏莎,居然表現(xiàn)出極大的敵意。
生完狗崽子的母狗會特別狂躁,不允許所有人靠近小奶狗,這是動物的護崽天性,夏晴柔細細想著秦瓏莎的反應(yīng),還真的有異曲同工的地方。
想清楚秦瓏莎的反應(yīng),夏晴柔漸漸安定下來,母狗不會一輩子護著狗崽子,等到過段時間,護崽的心情自然就會慢慢散去,有時候人性會占據(jù)上風(fēng)。
接下來的二十多天,夏晴柔拿到了DNA鑒定報告,自己和夏寂騫真的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心忽然就空了,渾身的力氣也被抽空里。
夏晴柔這段時間依然去夏氏集團上班,而陶霖霖也依然繼續(xù)著自己的工作,秦瓏莎焦慮的勸說了好幾次,陶霖霖似乎沒有辭職的打算,仿佛依然是那個陶霖霖。
看著陶霖霖那副,依然將自己當(dāng)作是福利院的孤兒的樣子,夏晴柔只覺得好笑,難道就因為夏家的家底殷實,所以陶霖霖非要撇清關(guān)系,才能顯示出自己獨立?
二十多天的時間,夏晴柔覺得自己準(zhǔn)備得差不多,挑選了周日的上午,看準(zhǔn)了夏盛其和夏落松正坐在外面吹風(fēng),端著兩杯菊花茶走了過去。
夏晴柔的聲音很溫柔,將兩杯色澤澄亮的菊花茶放在桌子上,說道:“大伯二伯,我沒有打擾你們談事情吧?”。
夏落松喝了小口的菊花茶,看著明顯瘦了小圈的夏晴柔,問道:“你有事情?”。
“確實是有事情”,夏晴柔落落大方的承認,倒是讓夏盛其微微挑眉,又聽到夏晴柔繼續(xù)說道:“我想去國外深造,公司的事情,還是交給大伯吧!”。
夏盛其有些意外,看著夏晴柔滿臉認真的樣子,知道夏晴柔是已經(jīng)打定主意了,說道:“你已經(jīng)有計劃了?怎么會想到和我們說,你喊了他們二十多年的爸爸媽媽,情分是斬不斷的”。
夏晴柔也捧著一杯菊花茶,指尖輕輕劃在玻璃杯上,看著水中浮浮沉沉的菊花瓣,像極了此時此刻的自己,只是有些命運,還需要自己去爭一爭。
夏晴柔:媽媽最近沒有什么心思管我,至于爸爸,他還是很疼我,我說什么他都會同意,反而沒有辦法得到好的建議,所以才來找大伯二伯的
夏盛其也抿了小口的菊花茶,回味甘甜,清心潤肺,說道:“丟下公司去讀書深造,你是認真的嗎?”。
夏晴柔將昨晚上就想好的話娓娓道來,說道:“采購部經(jīng)理這么重要的職位,應(yīng)該找信得過的人,我認為哥哥比較合適。至于讀書深造的事情,也只是暫時的計劃,或許去旅游,我要再想想”。
“這段時間發(fā)生太多的事情,腦子里總是亂糟糟的,可能大伯二伯覺得我懦弱,但我確實想要避開”,夏晴柔捂著自己的頭,樣子越發(fā)憔悴,看樣子這段時間確實不好過。
此時此刻的夏晴柔,像是一朵向陽而開的小野花,透出的生機讓夏落松動容。
說句實話,夏盛其并不同意夏晴柔出去讀書或者旅游,正如夏晴柔的話,這種做法實在是過于懦弱,只是夏盛其又覺得自己對待夏晴柔過于苛刻,
才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在遭遇這種事情后,夏盛其實在是無法要求夏晴柔要如何的堅強。